第34节
林德全磕磕烟袋:“你要说啥?向前咋了?”
林向北看着眼前的男人,那是他亲爹,所以他们长得还是挺像的,小的时候总有人说自己跟向前长得像,那时候就觉得都是姓林的嘛,有点像也不奇怪,现在才知道,很奇怪!
向前他爹常年生病,身体弱,干不了多少活儿,村里人都有些看不起这样不中用的男人,幸好有林大爷罩着,日子才算过得下去。
原本都觉得林德民跟刘爱华有个儿子林向前,也有了后人,平时也没人敢笑话林德民了。
但谁知道林向前竟然不是林德民的儿子呢?
“爹,向前跟你是啥关系,你心里都清楚。今天我找你,并不是要把向前和您的事情公之于众,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当初你是如何联合我大哥顶替了我的高考成绩的?”
林德全脸上的肌肉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他跟刘爱华的事情非常隐秘,当初也只是被老大向南撞见过一次而已,后来几乎都不再见面了,昨天晚上是天都黑透了他才悄摸地堵了刘爱华,塞钱给刘爱华的。
林向北丝毫没有相让,他早已失望透顶,如今也顾不得什么了,一心只想知道真相!
“我说,林向前是你跟刘爱华的私生子!大哥发现了这件事,逼迫你帮着顶替我的高考成绩,有没有这件事?我要知道真相!”
林向北话音一落,林德全一巴掌打了上去:“畜生!”
可他那一巴掌却没有让林向北犹豫分毫,林向北咬着牙说:“谁是畜生谁心里清楚!不想谈是吧?那我现在就去林大爷家问个清楚!”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林德全一把拉住他,瞬间就有些慌了:“向北!不能胡闹!”
林向北冷冷地问:“那你说实话吗?”
林德全心中发慌,最终说:“我说。”
他坐在椅子上,手都有些抖,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忍不住猛地抽了一大口烟,这才嘶哑着声音开始回忆。
“向南那个孽子发现向前跟你长得像,就开始怀疑我了。他去试探了向前他娘,就抓住了我的把柄,回来非要我帮他解决读大学的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说他性子比你灵活,顶替了你的成绩会比你混的更好。你不爱说话,做事没他灵活,我一想,也确实是这样。”
林向北忍着心中的愤怒,拳头一下子砸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可那是我自己一道题一道题学出来的成绩!我不爱说话不够灵活?那是因为我全身心都扑在了学习上!我没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他想要成绩他自己去考啊?!他娘的凭什么顶替我的成绩?你们凭什么?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考出来那个成绩的吗?我呕心沥血,差点丢了半条命!”
而后,一蹶不振,成为人人看不起的酒鬼。
那不只是他的高考成绩,那还是他走下去的安慰与凭仗啊!
林德全喉头动了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向北。
林向北眼睛血红,盯着他:“继续。”
林德全有些怵了,但还是继续说:“后来,他买通了那个邮递员,拿到了你的通知书,没让你看过那通知书,其实那通知书上写的就是你的名字。紧接着他顶替着你的名字去上的大学,直到大学读了两年才改名从林向北变成了林向南。”
苍老的男人眼中都是闪躲:“这都是你大哥的主意,我只是帮他保守了秘密,后面的事情我就没有参与过了,向北,爹不是有意的,爹想着,你好歹也是高中学历,就是不上大学也可以过的好的。人家没读过书不认识字的不也活的好好的?你大哥说了,等他混的好了也会给你在城里安排工作的。”
那时候落榜了,作为大哥的林向南还特意买了酒陪着林向北喝。
“二弟,心情不好的时候喝喝酒就什么都忘了。”
那时候林向北的确心情很不好,他逐渐迷上了酒精的滋味。
林向北眸子湿润:“可你们都忘了,当初他能上高中是靠着我的,你们都忘了,他没那个本事混得好。你们害了我的一辈子,以为他就可以过得好吗?”
他猛地擦了一把泪:“爹,陪我去城里查清楚真相,去告发他,去还我一个公道,否则,咱们就都别想好过!”
林德全也有些急了:“向北!不是爹不帮你!这都几年了?五年了啊!你大哥他……他那个性子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你们高中老师不会帮你作证的,高中的试卷也早就没了。至于大学,他也都安排好了,所有的证据都没有了,你查不到的,向北,认命吧,这就是你的命。”
林向北冷笑一声:“认命?那你的命呢?你认不认?既然你跟人生了林向前,你怎么不认啊?要不要我现在就出去跟大家说一声,林向前是你不要脸的产物!”
林德全心口直喘:“向北,爹求你。”
林向北也恨恨地说:“我也求你!你知道高考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你去做个证人,这件事一定可以查得出来的!”
可是如果他去做证人了,林向南也是会把事情说出来的吧?
林德全思前想后,忽然闭着眼给林向北跪下了,五十多的男人哭了起来:“向北,儿子啊!爹求你,爹给你跪下了!这一生,爹就求你这件事!你放过我吧,要不爹现在就死在你跟前!”
林向北终究不是心狠之人,他身子晃了晃,麻木的说:“你不去做证人,我就自己去查。林向前的事情我不会去管了,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踏入到这个家一步。你死之后我给你送终,可你活着,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了。”
他走到门口,手碰到门栓的时候低声说:“爹,小时候我跟大哥撒谎,您打了我一顿,告诉我人这一辈子都不能撒花,要站得直立得正,我一直都记着的。可现在才发现,只有我记得,你和大哥都不记得了。”
说完,林向北推开门走了出去,丁杏杏立即站起来看着他。
在那一瞬间林向北心中难过至极,直到今日确认了是父亲和大哥联合起来亲手骗了自己,他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可笑有多无情。
王招娣咋咋呼呼:“关着门在里头说啥呢?说了半天!”
林向北和丁杏杏都没搭理她,两人走到大门口,丁杏杏立即问:“怎么样了?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他说当年的证据都被销毁了,一个都找不到了。”
“你爹就是最好的证人啊!”丁杏杏立即说。
“是,可他跪在我跟前,求我饶他一命,说我这样就是要他死。杏杏,我知道,我指望不上他,所以我决定亲自去城里一趟。这一次我一定会查清楚,我会靠自己给自己找到真相。”
丁杏杏沉默了,她知道这样的事情有多难查,也知道林向北独自前去有多危险。
可她还是答应了:“你决定什么时候去?怎么计划的?”
“等下个月,第一批泥鳅卖了之后,你带着孩子在家里,我进一趟城。如果能查出来,让林向南坐牢,我就可以求情政府给我安排。但如果真的查不出来,我就参加明年春天的高考再考一次!”
未来看起来还是很艰难,但他依旧会想走下去。
但转而看到身旁瘦弱纤细的女人,林向北又有些后悔:“要不还是算了,你跟孩子在家我也不放心。”
可丁杏杏却微微笑着鼓励他:“去吧,大不了我跟我娘家说说去住一段时间,这件事很重要,我支持你!”
第44章 二更
因为村里都是从小就认识的人, 倒是也没什么大的危险,就怕有人趁林向北不在家打什么歪主意。
这事儿林向北越想越不放心,倒是丁杏杏安慰了他:“我爹娘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他们一定愿意来我们这住, 或者是我们去他们那边住的。你放心好了。”
说完,她顿了下, 又劝他:“你爹知道了之后说不准很快就写信给林向南了,这一打草惊蛇当年的事情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你尽快去查也好。”
林向北也觉得是这样, 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岳父母家说了这事儿, 孙小莲和丁有学倒是非常支持的。
其实当年两人就觉得林向北很是可惜, 如今峰回路转,林向北愿意去再查真相, 这也是好事。
丁有学拍拍他肩膀:“打算好了?啥时候走?这些钱你带着,路上难免要花钱,在外头也要打点关系的。”
这让林向北心中一热:“爹, 娘,我要把泥鳅卖了一批再走, 您放心吧, 我自己会弄好的, 这钱您留着自己用。”
他嘱咐好丁有学夫妻俩, 又跟丁杏杏商谈好自己走之后的事情, 第一批泥鳅倒是卖的也快, 因为那泥鳅是他们两个精心喂养的, 个头也都不小,拉到镇上没多大会儿就卖光了。
这些泥鳅卖了八块钱,林向北走的时候也只肯带了这八块钱, 家里其他的钱他都留着给丁杏杏防身。
丁杏杏多少有些担忧,林向北走的头天晚上,她做了些烤的大饼要他带着。
“你路上别舍不得买吃的,要是没有卖吃的,你就吃些这饼子先顶着,还有这几块鸡蛋糕,家里孩子有我给做吃的,鸡蛋糕你带着。”
林向北不肯带,丁杏杏就生气了:“你一个人去外地,我们还担心呢,你什么都不带,诚心气死我?”
见她不高兴了,林向北立即服软:“好,我带着,你别生气了。”
他带了丁杏杏给收拾的包裹,先去镇上坐汽车去县城,打算县城查不到什么情况就直接坐火车去首都。
丁杏杏想到这些日子跟林向北在一起的点滴,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林向北就是个战友,可莫名其妙地眼睛就酸了。
林向北提着个布袋子,里头是几件换洗衣裳,外加丁杏杏给他准备的食物。
他转头看到眸子里浸润着哀伤的女人,蓦地心里一软,回头走过去,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
丁杏杏以为自己会反抗的,可嗓子却酸了,也没反抗,只是低声说:“别担心我跟孩子,在外头保护好自己。”
林向北摸摸她的头发:“我一个大男人吃苦吃惯了,倒是你们娘儿仨……我会尽快回来的。这一趟能查到真相最好,查不出来我就再考一次,我就不信考不上了!”
丁杏杏点头:“好,我信你。你快走吧,车要走了!”
林向北这才松开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车,那汽车很快就走了。
丁杏杏看着站在车门口还在对她用力挥手的男人,眼睛一酸,终究落下泪来。
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是世界也挺好的,没什么可怕的,可现在林向北一走,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她希望林向北好好的,能早些回来。
因为丁杏杏他们住的房子太小,孙小莲和丁有学是打算把丁杏杏接到丁家住的。
丁杏杏也不太敢自己带着俩孩子在林家村住,一个女人,就是再厉害,那也有睡着的时候。
他们那房子并不算多牢固,要是有强盗什么的确实比较危险。
何况孙小莲身体还没有恢复得多好,她带着孩子住过去也能顺带照顾孙小莲的。
因为能住到姥姥家,俩孩子莫名地兴奋。
孙小莲高兴地让丁有学去买了两只大西瓜,又割了一块猪肉,想着给外孙女外孙子还有女儿补充营养。
丁杏杏带了些细面,打算剁馅儿包一顿饺子。
一家人正欢欢喜喜的,隔壁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骂声。
“杀千刀的!下地狱!一家子害人精,晚上不怕鬼缠身!都是你们把我害成了这样,我咒你们下辈子当牛做马,不得好死!”
丁杏杏原本正剁馅儿呢,听到这就看向在准备烧火的孙小莲:“娘,她平时都这样骂吗?”
孙小莲沉默了下:“嗨,杏杏,别跟她计较了,她现在眼瞎了,啥活儿干不了,一不高兴就骂人,但这人咋说呢,你也不能跟她一样骂,咱就当没听见。”
丁杏杏冷笑一声,这骂的那么刺耳,那么难听,怎么可能当没看见?
她追着问:“这疯子除了白天骂人,还干过什么?”
孙小莲沉默着没说,丁有学倒是忍不住了:“原先我还觉得李红梅好歹是你大伯母,可现在才知道人心有多恶毒!她摔了一跤吓了之后那嘴更臭了,不分白天黑夜地骂,可俺们两家就隔着一堵墙,她骂人我们也不能跟她一样骂,她要是只骂人也就算了,她每次都要把尿罐子倒在墙根处,臭味熏得人都受不了!我这要不是忍不住了,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丁杏杏听着隔壁断断续续传来的咒骂声,高声喊:“毛蛋!”
毛蛋跟毛妮正在吃姥姥给准备的糖和瓜子,听到娘喊他立即来了:“娘,咋了?”
“你不是会玩弹弓么?站椅子上对着隔壁那老太婆打几弹弓!她只要一骂人,就对着她的嘴打!”
毛蛋立即敬礼:“是!娘!”
孙小莲和丁有学对望了一眼,毛蛋飞快地掏出来自己别在腰上的弹弓,嗖嗖嗖地爬到椅子上发现高度不够,干脆把姥爷家的□□搬来了。
他爬上去,就瞧见李红梅正坐在自家院子里闭着眼骂人呢,唾沫星子都乱飞!
“那些不要脸的贱女人,你别打量着我眼瞎了看不见就不能拿你怎么样,只要我李红梅活一天,我就咒你一天,你个老贱x……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