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祁潭湘听着习绿和祁丹朱的对话,懊恼地咬紧下唇,不甘心地看了祁丹朱一眼。
    沈厚正直适婚之龄,虽然性子鲁莽了一些,却是一等一的好驸马人选,他是右翼将军沈关山的儿子,沈关山位高权重,在朝中权势滔天,他的独子自然是良配。
    她母妃这几日正说想跟锦帝提议将她嫁给沈厚,以沈家的权势,她嫁过去之后,不但能富贵如云,还能拉拢沈关山帮她的皇兄祁明毓,正为合适。
    如果祁丹朱想选沈厚做驸马,那她们的如意算盘就破灭了,以锦帝对祁丹朱的疼爱,祁丹朱想要的东西和人,锦帝一定会给她的。
    祁丹朱露出慌张的表情,惊慌失措地看了大家一眼,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他胡言乱语,我没丢过什么绣帕,你让他快回去。”
    “可是殿下,他还说……”
    习绿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众人心里不由更加好奇。
    “别听他胡言乱语。”祁丹朱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的话,语气急促到显得有些欲盖弥彰,“我没有丢绣帕就是没有丢绣帕,你只需告诉他弄错了即可。”
    “……是。”习绿露出为难的表情,躬身退了下去。
    祁丹朱越是如此,大家越是怀疑,不过谁都没有说出来。
    梅妃笑了笑,打圆场道:“想必是沈公子误会了。”
    “……嗯。”祁丹朱胡乱点了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勉强坐了一会儿,站起来道:“起风了,我先回去了。”
    其他人看着渐暗的天色道:“我们也有些累了,一起走吧。”
    祁芙薇站起来,温婉笑道:“妹妹,我也有些冷了,我们一起回去。”
    祁丹朱神思不属地嗯了一声,跟着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地离开。
    各自散后,只有祁潭湘依旧坐在原地。
    她面色微沉,怒拍了一下桌子,吩咐贴身宫女道:“沈厚应该还未走远,你现在就去找他,跟他说你是掌珠宫里的人,告诉他九公主临时改了主意,想要看看那绣帕究竟是不是她的。”
    宫女有些犹豫,“殿下,如果被沈公子知道我不是掌珠宫里的人怎么办?”
    祁潭湘没好气地瞪她,“你机灵一点就不会被发现,总之你想办法将绣帕要过来!”
    “……是。”宫女领命,快步离去。
    祁潭湘轻轻眯了眯眼睛,冷哼了一声,祁丹朱休想瞒天过海,她倒要看看那绣帕之上有没有丹鸟!
    夜幕落下,丽霞宫里一片寂静。
    芙蓉床幔中,锦帝轻阖着眼睛趴在床上,丽妃跪在他身侧,身上穿着紫色里衣,头发披在脑后,正动作轻柔地给锦帝揉捏着肩膀。
    “陛下,这样舒服吗?”丽妃声音细柔,轻声软语地问道。
    “嗯。”锦帝闭着眼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丽妃笑了笑,像闲话家常一样开口:“陛下,不知不觉咱们宫里的公主们都长大了,每一位都像花儿一样漂亮,臣妾今日看到她们坐在一起赏花,当真是赏心悦目。”
    锦帝今天心情不错,轻笑着嗯了一声。
    丽妃眼睛转了转,状似无意开口道:“岁月催人老,就连咱们小公主去岁也已经及笄,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对了,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驸马的人选?”
    锦帝微微睁开眼,神色不辩喜怒问:“你心中有人选?”
    “臣妾以为陛下不舍得公主,还想多留公主在宫里住几年,所以之前没想过此事,还没有头绪,只是……”丽妃声音稍微顿了顿,按揉地动作依旧轻柔,“只是公主毕竟大了,难免有些少女心事,臣妾管着后宫的事,多少要关心一些……”
    锦帝听出她话里有话,睁眼道:“有话直说。”
    丽妃将兜圈子的话收了回来,讨好地笑了笑。
    她从枕头旁边的锦盒里掏出一方绢帕,递给锦帝道:“陛下,您看这是不是九公主的绢帕?”
    锦帝翻了个身坐起来,目光掠过绢帕上的丹鸟,不置可否道:“你想知道绢帕是否是丹朱之物,让丝织房的人来看过便知,你问朕有何用处?”
    丽妃尴尬地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不瞒陛下,其实臣妾已经让人去问过了……丝织房的人说这绢帕的确是九公主之物。”
    锦帝面色平淡,他的发间已经有了几缕白丝,眼角也有了岁月的细纹,但是疏朗的眉眼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一名俊伟不凡的男子,只是身处高位已久,面容透着严肃,让人看了便觉得有些惧怕。
    丽妃伸手,讨好地给他揉了揉腿,轻声细语说:“陛下,事情是这样的,白日潭湘和九公主在后花园赏花,九公主身边的侍女突然禀报说沈家公子求见九公主。”
    锦帝神色动了动,问:“沈关山的儿子?”
    “对。”丽妃笑了笑,一脸温顺纯良,“就是沈大人家的儿子沈厚。”
    锦帝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
    丽妃继续道:“沈厚说捡到了九公主的绢帕,所以前来归还,但九公主一口咬定自己未丢过绣帕,让侍女回绝了他,没有去见他。”
    锦帝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
    丽妃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道:“陛下,您也知道,潭湘这孩子性格敦厚善良,向来关心妹妹,她留意到此事,担心九公主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就找借口将这绢帕要了过来。”
    锦帝掀了掀眼皮,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丽妃摸不透他的心思,笑了笑道:“潭湘看这绢帕上真的有丹鸟之后,忍不住有些担心,这孩子毕竟年纪小,拿不定主意,便把绢帕送过来给臣妾。”
    “臣妾知道陛下疼爱九公主,所以也不敢私自做决定,陛下,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大祁虽然民风开放,但是还未开放到公主可以私定终身的地步。
    她故意将此事捅到锦帝面前,一是为了在锦帝面前破坏祁丹朱的名声,二是想借由锦帝之手,探明祁丹朱和沈厚的关系。
    若祁丹朱真的跟沈厚不清不楚,最好锦帝能在一怒之下拆散他们。
    锦帝听她说完,脸上未见怒容,只道:“此事待朕问过丹朱之后再决定,你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丽妃面色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含笑应下,“是……”
    她微微抬眸看着锦帝,若有所指的低喃一声:“陛下,那潭湘……”
    锦帝拍了拍她的手,“潭湘知道关心皇妹,是个好孩子,朕知道她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朕会留意给她选一门好婚事。”
    “谢陛下。”丽妃这才欣然一笑,柔弱的靠进锦帝的怀里。
    她本来想选沈厚做她女儿的驸马,如今沈厚和祁丹朱关系不清不楚,锦帝的态度又让人捉摸不定,她要再仔细考量一下才行。
    她这些年来一直小心揣摩圣意,但始终摸不透锦帝对祁丹朱的态度,所以只能点到即止,走一步看一步。
    ……
    雾霭清晨,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宫墙的红砖被夏雨冲洗过后,愈发红艳,一眼望去那宫墙像浸透了红色的血液,娇艳阴沉。
    屋外浓云滚滚,祁丹朱坐在屋内,对镜画眉,带着媚色的桃花眸秋水横波。
    祁明长推着轮椅走进来,进屋后便嬉笑着嚷嚷道:“阿姊,你买回来的桂花糕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他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跟昨日判若两人。
    祁丹朱只当不知他昨日发了一顿脾气,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笑问:“花灯呢?如何?”
    祁明长想起那盏可爱的兔子灯,低咳一声,用折扇掩着嘴,对祁丹朱眨了眨眼睛,小声道:“甚好,甚好。”
    祁丹朱莞尔,垂眸看到他无力的双腿,神色暗了暗,叮嘱道:“雨天天气凉,能少出来就少出来。”
    祁明长的腿从七岁那年起,便再受不得寒凉。
    祁明长用折扇敲了一下自己的腿,不以为意道:“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他扯了扯嘴角,抬头道:“我听说今天早朝上,魏丞相和李尚书已经跟父皇禀明沂临县的案子,得到父皇批允,正式开始联手彻查,现在朝廷中人心惶惶,都怕牵连到自己,魏丞相和李尚书雷厉风行,沂临县如果真有问题,这次应该可以调查出结果。”
    祁丹朱低头在妆奁里挑了支宝蓝珠钗,对着镜子戴到头上,“与我们何干?谁爱管谁管。”
    祁明长安静了一会儿,若无其事道:“我记得母妃的家乡就是沂临县。”
    祁丹朱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笑了笑说:“我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母妃的事情了。”
    祁明长拨弄着手指上的玉扳指,轻轻扯了扯嘴角,“是她讨厌我,又不是我讨厌她。”
    他的语气里并无怨恨,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祁丹朱垂眸,欲言又止,“她……不讨厌你。”
    祁明长看着自己的双腿,风轻云淡道:“应该说她在我腿伤之后,没有那么讨厌我了而已。”
    祁丹朱沉默下来,抬眸静静地看着轩窗外雨水顺着屋檐滴落,一瞬间屋内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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