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祖先的故事

    司徒玥怔忡着看向她，直到辨认出来她是宋淼淼，睁大的眼睛才慢慢合起来。
    宋淼淼感到手上一重，她顺势将司徒玥放下，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染了满手的冷汗，而惊醒的他仍然在颤抖不止，一颗晶莹的泪水在下巴上摇摇欲坠。
    “你做了什么梦？”宋淼淼一边柔声询问着，一边呼唤来宫人，从侍女的手中接过浸了水的汗巾，温柔地为他擦拭额际流下的汗珠。
    司徒玥缓缓睁开眼睛，漂亮的眼瞳里闪烁着害怕的光：“我……我梦见了自己的死亡。”
    宋淼淼心中一惊，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的。
    “怎么会呢？你不用担心。”
    “不，”司徒玥罕见地在宋淼淼面前坚持自己，他垂下长长的眼睫，心中满满的沉重，“太可怕了，我梦到我意气用事，不顾一切想要上前线，顾钺之哥哥他……为了保护我战死了……”
    “战场上血腥气冲天，遍地尸骨，我抱着哥哥的尸体，很累很累，迷茫中，一支箭就这样穿胸而过……”
    他比划了一下，眼睛里聚满泪水，“实在是太疼了，淼淼姐，我好难受，这是不是就是我预见的未来？”
    看着司徒玥心酸地抹着眼泪的模样，宋淼淼不由得一阵心疼，她伸出手将司徒玥湿成一绺一绺的头发轻轻抚顺挽好。
    司徒玥侧着脸望向她，穿过时和空望向梦里那个故作坚定的女子：
    “嫂子，我好害怕啊……”
    “玥儿，不用怕，”宋淼淼努力调动自己的思绪，想要安慰他，“你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这些日子，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
    “可是，战场刀剑无眼……”
    宋淼淼摇摇头，伸手将他搂进怀里：“别怕，我们都会尽全力保护你，你对于他们是重要的天子，你对我们，是不可或缺的弟弟。”
    “嗯！”司徒玥一下子又要哭，他赶紧抹了把泪，窝进宋淼淼怀里，可浓重的鼻音还是透出了他的难过和恐惧，“我不要顾钺之哥哥死，我要和你们一直好好的！”
    “我、我想保护你们……”
    他说出了心里话，宋淼淼见他把话题引到了这上，便微笑道：“当然，玥儿不比任何一位我朝的君王差。”
    “你还记得开国太祖的故事吗？”
    司徒玥成功地被宋淼淼引着脱离情绪，他眼睛里闪着崇拜的星子：“当然，太祖原本是出身前朝的武将世家，他从小就习武，我们司徒家被当时的皇帝猜忌、连斩两个太祖的兄长后，他怒而反抗，用那狗皇帝的血祭奠自己的兄弟。”
    “是了，”宋淼淼含笑点头，她委婉地道，“他的亲人给了他成长和变得伟大的助力。”
    司徒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说到和你境况相似的，还得是你的太爷爷，明乾帝。”
    宋淼淼提到那个力挽狂澜、平定叛乱的皇帝，“他本算个明君，却被奸臣所诱，将国之机密给了那权倾朝野的太监，后来那九千岁谋反，他在危急关头聚集民心，和战士们一起浴血奋战，最后成功地将叛贼斩首。”
    “他好勇敢！”司徒玥从宋淼淼怀里抬起头，真诚地赞叹道。
    宋淼淼不由得腾出一只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是啊，你现在有你顾哥帮着保护，还有千万士兵，不过是一时为奸人所害而已，你怎么能够放弃，因为一个虚无的梦，就害怕得要死要活呢？”
    司徒玥听了，顿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勇气在随着这些令人热血沸腾的故事慢慢回来。
    听着这些故事，就仿佛，那天在太庙祭祖的时候看到的一个个牌位，都来到他面前，化作先辈们慈祥的脸，郑重地述说着他们想要传递给自己的勇敢。
    “嫂子，我还要听！”
    司徒玥可谓“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嘟着嘴，见宋淼淼停止了叙述，赶紧提醒道。
    “好。”宋淼淼见他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也想开了，就很是欣慰地道，“那就说说你爷爷昭文帝的故事吧。”
    司徒玥连忙点头，托着腮，不觉笑意已经从唇角泛起。
    “昭文帝和你一样，并不是嫡出的，也不是太子。”
    宋淼淼爱怜地摸了摸司徒玥的头发，继续道，“他是明乾帝的第七个儿子，生母只是一位不受宠的常在，根据那时候的《起居注》，幼时，他如同住在冷宫般，生活凄惨，和母亲相依为命。”
    宋淼淼望着已然感同身受、入了神的司徒玥，放柔了声音缓缓道：“他自小就受到宫里势利者的欺凌，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反而，他想尽一切办法学习文武知识，甚至于到了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的地步。”
    司徒玥的眼睛又闪了起来，看得出来，他也很敬佩这位先祖。
    “因此，他在太子逼宫的时候，从刀剑下救出了明乾帝，明乾帝废了野心满满、急不可耐的太子，却幸而发现了昭文帝的才华更胜太子，因此当即就立了他做太子，后来，他成功登位，成为了受人称赞的一位帝王。”
    故事讲完了，司徒玥还沉浸在故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他是生世艰苦的，有那么多的祖辈们，都曾和他经历过一样的挑战，但是他们选择了勇敢面对，用尽自己的力气守护国民，不愿对不起这个位子。
    而他，又有什么理由再去因为心中的胆怯就止步不前呢？
    “我懂了，我现在不害怕了。”司徒玥忽然抬起头，坚定地望向宋淼淼，“嫂子，谢谢你。”
    宋淼淼看他重新振作起来，便也点了点头，照顾他躺下来，用轻轻的歌声哄他入睡。
    司徒玥没了心中障碍，很快睡着了。
    宋淼淼的歌声渐渐停止，她半是温柔半是忧愁地放下连帐，轻轻走出了房间。
    虽然，她方才看似十分镇定，但她的内心因为忧及心爱的人，变得并没有那么强大。
    她想起司徒玥那个梦，少年说起梦里顾钺之的死亡，恐惧深深印在他的眼睛里，也触疼了宋淼淼的心。
    战场上千防万防，仍会有一失。
    纵使顾钺之武功再高强，她也害怕，他会由于疏忽被斩落马下。
    想到这里，宋淼淼内心萌生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