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初手天元
书房之内,诸葛渊和诸葛清岚面对而坐,中间放着一个棋盘,诸葛渊为诸葛临执子,诸葛清岚则为赵谦执子,廖朗在一旁观看。
诸葛临早已用布蒙住双眼,他对赵谦言道:“赵兄,我们开始吧。”
赵谦点头道:“好。”
诸葛渊从棋盒中拿出一把棋子。诸葛清岚对赵谦问道:“赵少侠,你猜单还是双?”
赵谦道:“单。”
诸葛渊手掌平摊,手心有六枚棋子,诸葛清岚道:“赵少侠,是双,我兄长先手,你后手。我兄长擅长先手,你要小心了。”
赵谦道:“无妨,我正好擅长后手。”他见诸葛清岚将诸葛临的底细说出,不愿占便宜,便将自己的底细也说出。
诸葛临道:“清岚,你将我的底细说出,明显是胳膊肘往外拐啊!”诸葛清岚脸色微红,沉默不语。诸葛临对赵谦道:“赵兄,我先下了。”
赵谦点头,道:“请。”
诸葛渊和诸葛清岚分别在对角星位各放两子。
古人下棋有座子规则,在开局前先在四个角星位交错放置黑白各二子。一是为了减少先手优势,二是为了提醒下棋者,真英雄应该逐鹿中原,而不应该在边边角角死磕。日本无此规则,原因在于中国看重棋德棋道而日本更看重攻城略地。后人采用日本规则,将座子规则废除。
诸葛临道:“初手天元。”诸葛渊在棋盘正中央的星位落子。
赵谦心中一颤,内心犹如掀起狂风暴雨。“金角银边草肚皮”乃围棋最基本的原理,初学者一般首先争夺边隅,然后再逐鹿中原,而对于高手来说,边不如角,角不如腹。不过第一手便下在天元位,赵谦之前从未遇到过,甚至从未想过。因此当他听见诸葛临初手天元时,犹如遭遇晴天霹雳,一时茫然,不过虽说心中惊骇,但脸色如常。
室内的其他人,除了诸葛临眼不能视外,其他人均看向赵谦,仔细观察其反应,诸葛清岚扭头看着赵谦,暗想:“‘初手天元’乃兄长的必杀技,鲜有人能接,赵少侠估计也是胜少败多。”
诸葛渊思忖:“围棋之戏,兵法之类也。为之上者,远其疏张,置以会围,因而成多,得道之胜;中者,则相绝遮要,以争便求利,故胜负狐疑,须计数而定;下者,则守边隅,趋作罫,以自生于小地,然亦必不如。二人只格局,通过此局,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赵谦思忖:“博弈之道,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诸葛兄初手天元,定然是高手。”他努力平息心中的起伏,缓慢吐纳,淡淡道:“北三东七。”诸葛清岚落子。
诸葛临道:“北三西三。”
赵谦眉头一皱,此招仍是从没见过的下法,他收敛心中情绪,道:“南三西七。”
赵谦的下法乃是中原最为常见的下法,名为“中原流”,初学者经常使用,但高手很少使用。赵谦见诸葛临使用自己从未见过的下法,便使出最为常见的“中原流”,先静观其变。
诸葛清岚暗想:“兄长初次使用此法和父亲对弈时,父亲也是使用‘中原流’应对,没想到赵少侠采用了相同的下法。”
廖朗暗想:“心闻惊雷而面如平湖,这个赵谦,有远超其年龄的澹然。”
诸葛渊暗赞:“此子年纪轻轻,已有围棋赌墅之从容,当真不容小觑。不过他或许并不仅此而已。”
诸葛临与赵谦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报棋,棋盘上的棋子渐渐多了起来,二人的棋风也渐渐显露出来。
赵谦思忖:“常人下棋,大多重视实利,布局以第三线为主,在角与边占据地盘。而诸葛兄布局以第四线为主,剑锋直指中原,难怪第一手落在天元。这种下法为围棋开辟了更为广阔的空间,不过其似乎过早剑指中原,是后面另有奇招,还是这种下法未臻完善?”
围棋极为复杂,因此要想开辟新法,往往要经过无数次的打磨和推敲,因此他料定诸葛临的新招中必有漏洞。庸庸之策,可破奇谋妙计,赵谦采用的“中原流”最为常见,同时缺陷也就最少,这便是他采用“中原流”对付诸葛临奇招的原因。
诸葛临思忖:“赵兄稳重求进,步步为营,守多于攻,我的奇招未必能取得奇效。”
诸葛清岚思忖:“赵少侠以守为攻,兄长以攻为守,二人一盾一矛,斗的当真是激烈。”
廖朗思忖:“赵谦的守势表面平淡,但如果对手贸然进攻,其棋之攻势便会如同高峰瞬间拔地而起,无往不利,威力极强。诸葛临的攻势浩瀚,如同君临天下,横扫六合,攻无不守,以将对手逼得左支右绌,毫无反击之力取胜。二人可谓是针尖对麦芒,谁胜谁负,就看气势一时之强弱了。”
诸葛渊思忖:“二者的棋风和二人的名字几乎相同。”
赵谦,名为谦,而《周易》以谦为尚,谦卦乃《周易》第十五卦,是六十四卦中唯一一个六爻皆吉之卦。谦卦艮下坤上,为地下有山之象。艮内止、坤外顺,内高外卑,乃谦之要义。《彖传》言: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
赵谦的棋风也正如谦卦之卦象,将万丈高山藏于平地之下,表面朴实平淡,实则暗藏乾坤。攻势一起,犹如山岳拔地,地动山摇,无坚不摧。
诸葛临,名为临,而临卦乃《周易》第十九卦,兑下坤上,堤岸高出大泽,河泽容于大地。呈二阳方长之态势,象征正气上升,君子得势。《彖传》言:临,刚浸而长,说而顺,以刚居中,有应於外大,大亨以正,天之道也。上卦君临天下,下卦泽润万物,相辅相成,生生不息。
诸葛临的棋风亦是如此,果决坚毅,沉稳有度,攻势虽说勇猛浩瀚,但不失柔韧,并非一时之急,而是永世之力,若被其压制,便如身陷急湍洪流之中,永远无法站稳,更别说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