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

    39
    哥哥？阿莉娅怔了怔，在之前的提娅和鹿的对话里，提娅的哥哥应该是一位忙碌的神明，怎么会被钉在这里呢？
    被钉在十字型石柱的人没有任何回应，看着像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他银色的头发在光线下显得格外黯淡。
    提娅深深地凝视着他，在这个寂静的地方里她的每一声喘息都异常清晰。
    她微微颤栗着，一步一步地接近他。
    “哥哥？是你吗？”她喃喃着，站定在她面前，屏息凝神地凑近他的脸，颤颤巍巍地探出一根手指，掀开了盖在他脸上的发丝，呼吸猛然间一滞，“哥……不，不对……你是谁？”
    他和她再熟悉不过的哥哥实在是太像了，连提娅都差一点认错了，走近看才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细微差异。这个男人的脸型线条比她哥哥的要柔和一些，没有那么明显锋利的棱角。
    他闭着眼睛，听到提娅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提娅用手在他的鼻子上试探了一下，还能感觉到轻微的呼吸声。
    “喂，喂？”
    提娅冲他喊了几声，又在他脸上轻轻戳了一下，然而还是没能唤醒他。
    她站在原地犹豫片刻，看了看外面，又瞄了眼自己快要累得走不动的腿，一屁股坐在了被钉住的男人旁边。她实在走不动了，干脆就在这坐着歇会，顺便等等这个男人，也许能等到他醒来。
    阿莉娅看她那么自然地坐下，也跟着坐在她旁边，视线一直集中在这个古怪的男人身上。
    她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发现他被钉在柱子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眨了眨眼，更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竟然还萌生出了一番困意，昏昏沉沉地打起瞌睡。
    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朦朦胧胧地发现她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坐在地面上，而提娅正站在被钉住的男人面前，好像正在和他交谈什么。
    她彻底清醒，朝两个人凑了过去。
    “你是谁？外面那些类人鱼是你的手下，是吗？”
    阿莉娅顺着她看向男人，愣了一下，太巧了，他也有一双璀璨炽烈的金色眼睛。
    他有着和伊芙莱一样的银发金眼。拥有这个发色和瞳色的人，除了眼前这个人，阿莉娅只见过伊芙莱一个。不过他们两人间的五官长相差得还是很远的。
    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提娅，眼睛里流窜着灿烂的金色，他微笑着张开嘴，一个一个字地往外蹦，“你、认识、我。”
    提娅愣了一下，“我？我认识你？我怎么不知道我认识你……”
    他眯了下眼睛，微微扬起下颌，从外面泻进来的一缕光线恰好勾勒出了他锋利的鼻梁和精致的下颌线条，这个角度让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漂亮苍白的少年。
    他缓慢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阿莉娅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好奇地看着提娅。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怎、怎么可能是你？”
    他说出来的名字对她而言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从她出生开始就被哥哥告知过会永远庇佑她的人。
    男人轻轻歪了下头，“提娅。”他稍停顿了一下，笑意柔软，“不久前，你还，喊我了。”
    对，在提娅上山之前，她的确在心里对着他的名字祈祷过。
    但她仍然觉得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那是哥哥虚构出来安抚小时候的她的假名字，但她一直放在心上，因为这个名字的确经常为她带来好运。
    “如果真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谁把你钉在这里的？”
    男人的手指头小幅度地勾了一下，“抱歉，可以麻烦你，帮我把，钉子，取下来吗？”
    提娅的表情一下子警惕了下来，她后退一步，怀疑地望着他，“你先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再考虑帮不帮你。”
    他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好。我一直，被关在，这个地方。”他顺着照进来的那束光往外看，“我忘了，是谁把我，抓到这，太久了。”
    提娅犹豫她到底该不该信他的话，这个地方古怪的事实在太多了，她必须谨慎点，“外面的类人鱼你见过吗？”
    “你说的是，长着鱼尾巴的，家伙？”
    “对。”
    男人坦诚地说，“见过。它们给我，送过吃的。”他朝提娅眨了眨眼睛，有点委屈地说，“帮我，取下钉子，可以吗？疼。”
    提娅咬了咬嘴唇，“等一下，你为什么能听到我喊你的名字？我们有什么关系吗？还有，这个钉子为什么要我来取？”
    她一连串的问题没有让男人露出半分不快的神色，反倒是目光深深地望着她，开口时语气甚至有几分愉悦，“只有你可以，取掉它们。如果你，帮我，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什么样的愿望？”
    “什么样，都可以。”
    提娅悄悄往前挪了挪，恶声恶气地说，“你最好别骗我。”
    “不会，伤害你。”
    提娅心里纠结得很，如果他真的是哥哥说的那个名字，那他确实没什么必要害自己。但如果他撒谎了，比如他其实就是这个邪异地方的主人，她这么做不就等于释放了一个恶魔吗？
    男人把她的犹豫都看在眼里，失望又落寞地垂下了眼睛，“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在你，很小的时候，你被，关禁闭，是我陪着你。你处理，人类的事，无聊的时候，也是我。我总盼着，见到你。”
    提娅心里筑起的坚实壁垒一瞬间垮塌了。他说的都是真的，她小时候喜欢自言自语，后来又喜欢对着他说话，无话不说，毕竟她不知道他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某种程度来说，他甚至算得上提娅的一个精神慰藉了。
    他确实不可能骗她，不然怎么可能连这些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提娅下了决心，“我要做点什么？”
    “直接，拔下来。”
    提娅走到他身边，闻到了一股从来没闻到过的浓郁香气，鼻尖一皱，没有太在意，她认真地观察着扎穿他手腕的钉子，“抓你的这个人真狠……”
    “殿下？”
    克里斯蒂突如其来的尖锐声音打断了提娅的思索，她刚刚伸出的手停在离那颗钉子前，“怎么了？”
    她站在神殿入口处，全身隐没在黑暗里，粗重的喘息声在巨大的神殿里回荡。
    阿莉娅好奇地看着她，从接近这座岛以后她就变得行为异常。
    这一看把她吓得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她看到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触手从神殿入口伸了进来，把克里斯蒂吊起来丢了出去，又悄然退散。
    这一切仅发生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