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初春。
早八点,天还阴,汤曼青像是这座城中所有普通的年轻姑娘一样,用不到半小时洗漱收拾好自己,拎包出门开始一天忙碌的行程。
不过,她既不是某家公司的漂亮职员,也早过了在德国汉诺威就读钢琴系的年纪。
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其他人也许是奔赴正经的职场或者学校,而汤曼青则是赶着预约的时间坐着厉骞那辆绚紫的长轴Phantom,去上蓟城最好的普拉提私教课。
当然,这些都是厉骞的喜好和安排。
汤曼青没觉得这高定款的“艺术宫殿”和自己家里以前那辆旧旧的国产车有什么区别,也不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需要这般大费周章地保持身材。
反正她这辈子坐在聚光灯下时,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外形更重要,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指尖下流淌的音乐能带给观众多少心潮与澎湃。
情感共通,似醍醐灌顶,那才是真正属于艺术的精神力量。
但用厉骞的话说,他花大价钱买来这张美女皮,可她竟然这两年得闲享福后逐渐开始发“肥”。
他是金主,她是情人,关系摆着这儿,大家都懂,多数时间里情人的想法并不重要,更何况是金主嫌弃情人的硬指标不好,汤曼青就必须减脂塑形。
往好处想,幸亏厉骞只是让她减掉一些东西,如果他喜欢肥腻的款式,说不定她还要动刀去隆乳丰臀。
虽说是阿Q精神法的心理安慰,但也有聊胜无聊。
人要想活着,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进行各种合理开脱。
因而上述原因,汤曼青最近运动的强度比较大,除了普拉提,还有几公里的游泳里程。
八点半开始运动,中途大约只休息了十几分钟,十二点半准时回到翠山别墅,吃些帮佣准备的热量不高的减肥餐,下午肚子里装着那些没滋味的东西,则要去蓟城另一头厉家旗下的商场,分别跑腿几家奢侈品牌。
一下午从东区逛到西区,又从四楼跑到负一,去依次试穿过厉骞点名要她带走的那些轻薄衣料,顺便替他购物。
当然,还要抽空在附近的沙龙保养下自己的皮肤。
镁光灯,圆形台,汤曼青方才在美容院注射了美白针,从试衣间走出来,像毫无生气的美丽模特登上了舞台,随后心不在焉地冲着镜面稍微摆几个比较显身材的姿势。
十几束射灯打在她皮肤上,凝脂肤,赛雪白。
最近的运动确实有效,贵价私教确实有用,她以往是瘦弱,现在是紧致,人鱼线都清晰了不少,至于她身上这些个东西大多是绉纱半透的,再不然就是绸缎和水溶丝的。
款式很贴身,剪裁又刁钻。
腰窝,锁骨,甚至大腿根部的粉紫血管都若隐若现。
说好听点是裙装,其实充其量穿着也不是要出门,而是上床去。
VIP贵宾间内有两位sales在服务她,叁百六十度的镜面,折射着汤曼青花瓶似的模样。
A4宽的窄腰,蜜桃状的翘臀,当然还有肥而不腻的上围,再加上那张清冷的厌世脸,从头发丝到脚尖反差极大,禁欲和色气混搭,她比限量款的Tiffany钻石好看。
矮一点的sales是新入职的,今天是顶了另一位的病假,显然有些招架不住这种女顾客当面试衣脱衣还要直接拍照的场面。
从方才就疑惑着,这会儿光是将汤曼青后腰的细带系成蝴蝶结,瞄了一眼她的腰窝,就感觉到一股热流往鼻尖儿的方向涌动。
人皆爱美是没错。
美丽这东西很肤浅,但又能轻易跨越性别,令男女老少都神魂颠倒。
小销售一边低眉,一边屏息,心里头直犯嘀咕,不明白这种情色走秀的意义。
不大的空间内装修奢华,壁纸染着绿意和碎金,更显得中央的汤曼青像只汝窑瓷的白花瓶。
又薄又透看着很是易碎。
叁个女人全程都是沉默,顾客不开口说话,似乎是心情不佳,sales也很有眼色地装哑巴。
总之他们说到底是服务于厉总,而不是面前厉总的情人汤曼青。
整整两个小时,汤曼青将衣架上所有的衣物都试穿过,再由资历老的sales全方位拍好照片发给厉总,这才删除照片清理pad内存,带着新人鞠一躬从入口处退出去。
到底还是新来的,办事不牢靠,门还没合严,倒是有几句闲话从门缝里飘进汤曼青的耳朵。
“真是汤曼青?以前上过电视报纸那个“小莫扎特”?几年不见,不说去国外深造吗,怎么现在这样儿啊!没想到网传的小道消息是真的,还神童呢,我可太失望了!”
“这德行跟外围女有什么区别?”
“嘘。别胡说!”旁边老员工一边喊她噤声,一边回身仔细地将门重新合上。
幸而她了解,里头这位主儿不是个爱搬弄是非的,背影一动没动,八成也没听到小销售的抱怨。
拉丝的胡桃实木门,质量好,隔音佳,顿时试衣间内又变得极其安静。
但汤曼青冲着镜子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细微生动的表情,不是没听见,只是装聋哑。
唇角微勾,明眸半垂,是个融雪化冰的笑。
镜子里的人自然也冲她笑,但不是好笑,更像是在用挑衅的眸光质问她:汤曼青,你倒是说说,这样儿是哪样啊?
这答案镜子外的汤曼青心里比外头的销售员有数。
她不缺乏自知之明。
被包养如果也算一份工作,那汤曼青目前显然厉骞手下的最佳员工,别称:傍大款的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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