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季帅听得一怔,脸上立时没了笑。他眉头皱起来,一拳抡过去,呼噜到朱小军后脑勺上。
    “你他妈打她的主意,嗯?!”季帅毫不客气骂道:“她是没(mo)娘儿,你欺负她?”
    “怎么就是欺负她了?”朱小军不服气,辩解道:“就不兴真心喜欢她啊!我觉着她肥嘟嘟的,长得白白胖胖挺可爱!”
    “可爱你妹!人未成年!敢打她的主意,敢欺负她我揍死你!”季帅又拍他一掌,讥道:
    “什么谈朋友?你他妈想占便宜直接说!”
    随即又道:
    “要占便宜你另找,别祸害她!人是没娘儿,你积点德!”
    朱小军心中委屈,却不敢再吱声。只心说,论欺负,谁有你欺负的多!但这话他也只敢安在心里嘀咕。
    这位谁他妈敢忿。。
    但过后,朱小军仔细想想,季帅好像还真不曾心怀不轨,占言桔清那方面的便宜!
    这事是后来他们决定结婚,请客那会,他这些老朋友们逗趣说出来,桔清才知晓的。
    那时,朱小军笑着抱怨:“季帅最霸道了!他自己不追,也不准我们追!”
    季帅听了,掀唇嗤道:“你们是什么好东西!同是男人,你们什么心思我能不了解!”
    他说着望着她笑,一贯欠揍的语气:
    “她一没有惊人的美貌,又没有拴得住人的性子!你们这不是害她!”
    然后马上有人起哄,撺掇着她说道:“桔清,你听听,他这说的什么话!赶紧的,趁还没有结婚把他踹了!这不是个好的!”
    他却抱着她笑,对着众人慢声道:
    “不是个好的,但是个择床爱干净的!”他一语双关,说的意味深长:“没别的讲究,就是认床!”
    第9章 一年不见还认生了?……
    就在二零零九年寒假后不久,季叔叔也就是她公公出了车祸,当时伤势挺严重情况凶险。做了好几次大手术,花了很多钱。人是保住了,但身体变得十分虚弱,再不能做事得搁家里养着。
    也是从那时候起,季帅家的家境大不如前。给他爸救治所费不赀,其后的调养也不能停需要很高的花费。
    甭论在当时,他爸原是家里的顶梁柱。出事后,不能做事了还要养身体,啃的都是老本用的积蓄。而世态炎凉,这人一垮,在外有好多账,好些的工程款就都不了了之,被人赖了!
    因为了解自己的儿子,晓得他脾气暴,担心他年轻气盛去找人要账。既怕他惹出祸来又怕他吃亏,是以,他爸妈对在外有哪些人欠季家的钱,对那些欠债的人名绝口不提。只当消财免灾。季家就季帅这么一根独苗,他好比什么都好!
    只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劫。
    在隔年,也就是二零一零年,季帅在读大二期间。因为姜淼,季帅将其同系的学长,b市本地的一个富二代给打了。事情闹很大。他将人打得狠,除了要赔医药费,对方要求他当众道歉。校方也勒令他写检讨书,深刻反省。
    季帅心高气傲,惯来的不驯,哪受得了这个。一声不响直接退学。后又被富二代家人告到派出所,被拘留了三个月。等他出来没多久就同姜淼分手。而姜淼则成了那个富二代的女朋友。
    这之后,桔清就很少见到他。他不怎么回家,听说就留在b市租了个房子创业。他这人由来的倔脾气,说一不二,兜里都是主意。彼时,无论公婆如何劝说,他说不上学就不上了。还宽慰他爸妈,直叫他们等着尽管放心。说他只是换条跑道重新起飞!
    当然事实证明,他做到了。
    而等到二零一二年,桔清十七岁,意料之中高考落榜。奶奶没准备让她复读,只道是她自个不争气,没考上大学怪不得家里。
    对此,她也不感觉遗憾。事实上,她自己也没意愿复读。心知,甭管再复读几年亦是徒劳,白瞎时间。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心里很清楚。除了语文和英语她成绩尚可,其余的都一塌糊涂!尤其是数学烂的不行。自初一以后听数学课,她便有若置身异大陆,真是一题也看不明白,一句都听不懂。。
    就这样混了个最差的高中,混不上大学的桔清在奶奶的安排下开始做学徒——
    跟着奶奶学剃头。
    只是剃头并不是理发。不是那种发廊里做发型,追赶潮流的理发师。这是他们言家的家传技艺。她爷爷是剃头匠,后将这门手艺传给了她爸。待爷爷和她爸不在了,二叔又不肯做,嫌做这个脏还丢份没面子。奶奶舍不得丢,为生计将担子挑起来做了好几年。
    一直以来,她家在镇上有一小间门脸。因为做得久,也因为现在做这个的越来越少,故而积累了一批固定的老主顾。生意不好不坏,每天都有进账。谈不上有多赚钱,但在小镇上物价不高,糊口还行。
    其实桔清心里也不大情愿做这行。只是二叔能挑,她不能挑。但她不愿意并不若二叔那般是嫌脏,感觉没面子。她只是感到有点做不来。倒不是这门手艺有多难学,实在是让她一个小姑娘家,每日里同一堆头发花白,上了年纪的老头打交道……
    这真有些难为了她!
    现如今,大家都爱美赶时髦。尤其年轻人追求个性,讲究个人风格。由此,不上理发店,到她家来剃头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老头儿。老太太都来得少。
    诚然,剃头匠的工作不复杂,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项:剃头,刮脸,剪鼻须,放睡也就是按摩。另外需要在为顾客服务的这一过程中陪聊,家长里短天南海北的闹磕。
    但这对桔清,对十七岁的她来说,委实有些难以适应。然没得选择,桔清只能逆来顺受。把所有委屈都藏在心底。谁叫她自己不争气,考不上大学。
    这一天,她正给一老头洗头,等着待会奶奶过来给人剃头。突然感觉有人在看她。她回身看一眼,不期然撞进季帅墨黑深邃的眼眸里。许久不见的人,叼着根烟,皱着眉看她神情不悦。
    见她望过来,他长腿一迈走进来,也不管她手还是湿的拉了她就走。惹得头发还滴着水的老头,一脸惊诧瞪着眼:
    “诶诶诶……”直叫唤。
    桔清被他扯着走,抬眸望向他的侧脸,没开口就先红了脸。她有很久没看见他了,上一回见面都是快一年前的事了。在这期间,他也没联系过她。陈阿姨给过她——他的电话。她捏着他的号码有好几次想给他打,但思来想去犹犹豫豫终是没打。自对他揣了心思,自她开始越来越多的想念他,越来越多的怀念从前,自不知不觉间他成为她的少女心事,她便再不能象儿时那般心怀坦然的面对他。
    “季,季帅哥哥”眼见他拉着她越走越远,她不得不出声叫他。
    季帅侧眸垂着眼皮扫她一眼,一语不发拽着她继续走。桔清张了张嘴又闭上。他的脾性,她太了解不过。他不肯放,她就走不了。
    季帅将她带到镇上新开的一家牛肉面馆,坐下后问她:
    “过早了吗?”
    桔清点头。
    “要不要加点,我请你吃面。”
    桔清摇头。
    他看一看她,没有勉强,给自己点了碗牛肉面。等面的过程中,他也不说话,斜斜地靠着座椅抽着烟睇视她。
    被他这样专注的看着,桔清愈形局促。她脸儿发烫,竟很有些不敢和他对视。这几年,他是愈发的帅了。身材高挺面容英俊得出奇,脸上五官无一处不惹眼,一张脸帅得叫人失神。
    而今天他一如既往穿得考究,一身质地精良,剪裁合宜的休闲装又潮又拉风。衬得穿着半旧衣衫套着条围裙,衣襟上还有点污渍的她格外磕碜!
    “怎么了这是!脸涨得通红,一年不见还认生了?”
    季帅终于开口言道。说罢,他倾身将烟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面上神色一缓对她微笑了一下。
    桔清抿唇,顿了好几秒憋出一句:
    “季帅哥哥你回来了!”
    “可不是回来了”他牵唇,要笑不笑的看住她应道:“这么一大活人坐你面前呢!”
    桔清赧然,很不好意思。她也知道自己说的废话。其实她是想和他呆在一起的,看见他,她心里紧张又欢喜。但是她必须得走了,她得赶快赶回去!不然,奶奶会骂死她!
    正要说,店员端了面过来。季帅懒洋洋挪了挪腿,待面上桌后他拿起桌上的调料壶,又给自己加了点辣椒油。低头吹几下,挑一筷子吃一口。
    桔清等他开始吃面后张嘴欲言,他却突的一抬眼睨着她声音凉凉道:
    “还回去干嘛?”
    说着,他把面碗推到一边又凑近了看她。
    “小憨巴,我觉着你可能真是捡来的!”他注视着她,微眯了眯眼,口气很认真的说:
    “我刚仔细看了,你和你奶奶,你二叔还有你堂弟长得真是一点也不象!你要不上派出所问问,让人给你寻一寻你亲生的爹妈。”
    桔清不明所以,呆呆道:“他们都说我长得象我妈。”
    “不管你是不是长得象你妈,反正我看你奶奶和你不象亲生的!”季帅掀唇,语声讥诮:
    “平常打你骂你,只偏心你堂弟也就罢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有哪一个做奶奶的,会叫自个的亲孙女去做剃头匠!
    小姑娘家家的,成天和一堆谁知道都藏着些什么龌龊心思的糟老头呆一块合适嘛!都他妈七八十岁的老家伙了,让个小姑娘服侍着剃头恶心不恶心!还回去嗯?”
    他瞪一眼桔清,语气很不好:
    “摸着一颗颗的老人头,嗅着那难闻的老人气,一天天的看着那满脸老年斑的脸,豁着不是发黄就是没牙的嘴冲着你笑?对着你咳咳,咳不停随地就是一口浓痰,说个话口水喷溅隔得近了能喷你一脸!”
    他冷哼一声,讥道:“还要刮胡修面吧?碰着那一道道的老褶子夹不夹手!学点什么不好?学做剃头匠!”
    桔清听得难堪又心酸,特别想哭。
    奶奶不会肯出钱让她学别的。只让她先做着,说等两年就给她寻个婆家,有合适的人就嫁了。至于日后怎么样?过得好与坏,奶奶说,那都是她的命。
    这话她不想跟他讲,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不争气。就好比这会他问都不问她高考的事儿,因为知根知底,因为不用问!他很清楚她考不上大学。
    桔清烧红着脸,避开季帅的视线眨了眨眼对他道:
    “你快吃面吧,季帅哥哥。趁热吃,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她忍着泪意接道:“我该回去了!”
    说完不敢看他,她站起身就要走。不回去,她能去哪呢?
    “回什么回!”季帅瞪她没好气道:“你给我坐着,我话还没说完呢!”
    桔清抿了抿嘴,低着头坐下。自小到大,顺从他似乎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见她听话坐下来,季帅脸色缓和口气也放软了些:“这次跟我一起去b市吧”他说:
    “你这个家也没什么可呆的!小心过不久,你奶奶就为了钱,给你找个乱不靠谱的男人把你嫁了!不是喜欢画画吗?我带你去报个班。”
    桔清呆住,抬头傻傻的看他片刻后小小声道:
    “可是我没钱!”
    顿了顿,她耷拉着脑袋很沮丧的说:“奶奶也不会同意的!”
    “不用她同意,只说你自己愿不愿意?钱我先给你垫着,回头你有钱了还我。什么时候还都行,不急!”
    桔清心头一热,兜在心口忍了又忍的那股子酸涩再是捺不住,遽然冲上眼眶。她红着脸又红着眼望住季帅,嘴巴动了动却终是摇头。
    她怎会不愿意呢?
    不说她确实很喜欢画画,就是能和他在一块可以经常见到他,对她来说已是极高兴的一件事。但是她怎能用他的钱呢,即使是借,然那要借的实在太多了!她一分钱没有,而奶奶也不会给她出钱。她要跟他去,完全就是他的负担。
    “谢谢你,季帅哥哥”她轻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说道:“奶奶她不会肯的。”她说着托辞婉拒他的好意。
    “你奶奶不就爱钱吗?给她钱就完事了!”他却道,一径轻描淡写的口吻。
    继而又道:“行了,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和你奶奶说。到时你好好学就成。”
    桔清看着他,揉着眼睛说不出话。
    这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带着她来了b市给她报了绘画班。不用掏钱,奶奶答应得很痛快,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最难得是奶奶并没有要季帅另外给钱。只道,季帅给她花的钱,以后由她自己去还与家里无关。
    当时,她暗里感动了一回,后来才明白过来,在那时奶奶便安了心思,想着让她和季帅处对象。
    毋庸置疑,这件事改变了桔清的人生。但于季帅,他只是在那天回家,出门吃早餐前望了一眼桔清的家,随口问了一句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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