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语气淡漠。
    好似在跟陌生人说话。
    不,是比陌生人还陌生。
    沈岁和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事么?
    没有。
    就是想单纯叫叫她。
    但他现在单纯喊她名字,好像很奇怪。
    可他又编不出个合适的理由。
    只好随口道:“一起吃饭么?”
    江攸宁愣怔了两秒,“不了。”
    “哦。”沈岁和看着他们,清冷声线一如既往的冷淡,“你们聊。”
    说着便往前走。
    江攸宁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路过他们。
    尔后往前走。
    她看到的,又是他的背影。
    她好像,一直在看背影。
    看了十年。
    她为什么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像是跟自己置气似的,江攸宁挎着路童的胳膊,“我们快点去吃饭。”
    说着就往前走,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
    路童几乎是被她连拖带拽。
    但路童很快就适应了江攸宁的步调。
    杨景谦紧紧跟在她们身后,像个护花使者。
    这是江攸宁第一次想要超过一个人。
    是从心底里,熊熊燃起的胜负欲。
    她拼命往前走,走在了沈岁和的前面。
    尔后,一直没回头。
    这是她第一次,途径沈岁和的身侧,却没看他一眼。
    纵使她的手心出了汗。
    -
    时间一转过三月,天气就变得暖和了起来。
    尤其到三月中旬,公园里大片大片的杏花在枝头绽放,连成一片白色的花海。
    在离婚冷静期结束的前一晚,江攸宁收到了沈岁和的微信。
    【明天上午,九点。】
    江攸宁很冷淡地回了个嗯。
    之后阖上手机。
    但这天晚上,她又失眠了。
    起初这个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常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眼睛又干又涩。
    有时她会躺在沈岁和的位置上,不知道该做什么。
    没有眼泪,只是心里闷。
    根本睡不着。
    从鼓浪屿回来之后,她的失眠有明显改善。
    所以取到的快递也一直没拆。
    这天夜里两点多,江攸宁起床去储物间拆了前段时间买的东西。
    是网上推荐失眠人群吃的褪黑素。
    据说有副作用,江攸宁以前一直没吃过。
    但那天在网上看到个评论:褪黑素是有副作用,但不睡觉副作用更大。
    倒是也没毛病。
    那段时间失眠的时候,江攸宁时常感觉心悸。
    她看了眼说明书,当看到孕妇不宜食用几个字的时候,她忽然懵了几秒。
    好像两个多月没来大姨妈了。
    可她跟沈岁和那段时间都做了措施,应该不会有孩子。
    大抵是睡眠不足导致的月经不调,她以前也有过。
    心想等明天离了婚,就约个妇产科去看看。
    她倒了两颗褪黑素出来,一口咽下。
    躺在那张两人曾经睡过的床上。
    江攸宁想,这房子,还是卖了吧。
    她不想永远困在这座名为沈岁和的城里,永远出不来。
    -
    翌日是个晴天。
    江攸宁醒得很早,赶在七点半闹钟响起之前,她就已经醒了。
    只是在床上闷了会儿才起来。
    她化了个淡妆,给自己编了头发,开车准时到达民政局。
    华政一别就再没见过沈岁和,他好像瘦了一些,西装外套穿着看上去有些松垮,脸颊也显得更加尖锐。
    江攸宁只是和他微微颔首。
    沈岁和问:“东西带了么?”
    “嗯。”江攸宁把那张纸拿出来。
    两人一起进门。
    推门的时候,沈岁和推开之后一直等江攸宁过去才阖上,他步步紧随江攸宁其后。
    这一次的程序比办离婚时还快,在确定两人再无复合可能后,就给两人发了离婚证。
    这是他们第三次来民政局。
    第一次,结婚。
    两个人领了两张证,正红色,照片里是两个人,相偎在一起,笑颜如花。
    第二次,办离婚。
    两个人面无表情地进去,面无表情地出来。
    第三次,领离婚证。
    两个人领了两张证,暗红色,照片里只有自己,坐得板正,一脸严肃。
    这世上事大抵都是如此。
    如同浮云,有聚便有散。
    拿到证之后,江攸宁还有些愣怔。
    照片上的她,是一个人了。
    往后,她也是一个人了。
    领完证从民政局出来后,江攸宁站在民政局门口,温声道:“我打算把那两处房子都卖了。”
    沈岁和的头发被风拂的有些乱,“随你,给了你的就是你的。”
    “哦。”江攸宁说:“我走了。”
    “嗯?”他顿了几秒,忽然喊她的名字:“江攸宁。”
    江攸宁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以后,对自己好点。”沈岁和说:“有事,可以来找我。”
    江攸宁唇角向上扬,真心实意地笑:“我会的。”
    那双鹿眼一如既往明亮透澈,只是多了很多沈岁和看不懂的东西。
    忽然,江攸宁往后退了一步。
    在沈岁和不解的眼神里,她很正式地朝沈岁和鞠了一躬,“沈先生,谢谢你。”
    赠我一场大梦,如今恍然梦醒。
    但她也曾梦过,不后悔。
    沈岁和不解,“嗯?”
    江攸宁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只是自顾自地说:“祝你过得好。”
    “哦。”沈岁和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好。”
    江攸宁:“以后,我们再也别见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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