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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在大二上学期期末时江遇拿到了奖学金,他算了算存下来的钱,尽管他一直以来省吃俭用,但买钢琴的钱还是差了一些。
    他买不了太好的,但怎么着也不能买差的,他已经看好了一款,参加完活动打完折也要四万多。
    月底跨年即将来临,訾落今年元旦不回来,江遇从实验室出来才终于得空去看车票,但接近假期,车票价钱涨了不少,更糟糕的是没有座位。
    他连坐着难受的硬座火车票都买不着了,只剩下站票。
    于是江遇怀里抱着娃娃上了火车,站在车厢门的位置,开启了咣当咣当的八个小时车程。车厢里的人满满登登,买站票的人也不少,江遇戴着耳机靠着那儿看窗户外的景色,站多了后腿发麻,只能在原地来回走了走。
    到中午时乘务员推着小车子卖零食,江遇摸了摸肚子,买了一桶方便面泡了吃,接了热水回来后原本的位置被一位大哥占了,这会儿正蹲在那休息。
    江遇默默走向了一旁的位置,端着桶装方便面等了一会儿,喝了热腾腾的汤精神状态才恢复了些。
    他蹲在原地,把娃娃拿出来放在眼前看了看,两只手捏住娃娃的腿,后又轻轻把它垫在下巴的位置,睁着眼看向地面发呆。
    手机响,訾落发来了消息,问他在做什么。
    江遇笑了笑,回复了两个字:想你。
    訾落:诶?这么肉麻啊
    江遇:我哪天不肉麻啊
    江遇:你在干嘛
    訾落:在成老师这
    说了没几句訾落就没空碰手机了,快到站时江遇站起来,但蹲了太久腿发麻,站着又缓了好一会儿,下车后把火车票藏进包里,全身疲惫,出了火车站直接打车去了小屋。
    他并不知道訾落这个时间有没有回来,钥匙拿在手里,抬头敲了敲门。
    迟迟听不见声响,看来是没人在。
    进去后把空调打开,等屋子里渐渐暖和了江遇去浴室洗了个澡,又在落地窗前坐着看了会儿夜景,时间已经走向十一点钟,他等得有点犯困,慢慢爬上了床。
    太累,加上这一路都在站着,他这一睡睡得极沉,感觉到脸上痒得不行才睁开眼睛,看见了弯腰看着他的訾落。
    訾落的手还停在他脸上,江遇一把抓住后往心口位置放,声音有点哑:“……刚回来吗?”
    “嗯。”訾落眉眼带笑,顺势躺床上了,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遇想了几秒:“不知道啊,现在几点了?我上午的车……不是,我下午,呃,我也忘了几点……”
    本来还犯困,结果差点说漏嘴江遇就瞬间精神了,他看见訾落悠悠盯住他的视线,起身直接往他怀里钻:“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在排练。”訾落说,“你来阿姨知道吗?”
    “不知道,我跟她讲我在实验室。期末嘛,忙。”
    訾落摸着他的后脖颈,轻声地说:“那你还跑这一趟。”
    江遇抬头看他:“想跟你一起跨年啊。”
    訾落亲了他一下,洗了澡后煮了点热汤给他喝下,度过了又一年的零点,夜里两个人相拥入眠。
    一直到假期的前一天晚上江遇才回去,到家时余老太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到了他问了几句话,江遇扯着大嗓门回答后,看见徐美音从门外走进来。
    她的脸色谈不上好,江遇也决定不找事,抬起脚步准备回房间。
    “你这两天都去哪儿了?”
    江遇心里一惊,回头去看她,从表情来看应该是没发现的,他不可能说实话,开口道:“在学校实验室,有份报告要写。”
    徐美音看着他,没回答,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去年的生日江遇能抽出空跑去a市和訾落一起过再一起回家,但今年的两个人实在腾不出时间跑这一趟,两个人维持了二十年的相伴过生日,在今年被打破了。
    这一年的漳城依旧没下雪,连片雪花都没见着。訾落回来后待了几天就去了爷爷奶奶家,江遇在家里做饭,孟璐和孟醇心在一旁打下手。
    孟璐还笑嘻嘻地夸他,说他成绩又好又会做饭,以后老婆准有福气。
    孟醇心刚洗好菜,一手湿漉漉的,她抬头去看,看见江遇微微一笑又低下了头。
    因为訾落在外地上大学的原因,回来家的次数实在太少,吃完饭二老都没同意让他出门,拉着他问了一大通,担心他在外面受苦受累,吃完了饭还往他怀里塞吃的,訾落把这些吃的都用袋子装起来,想着回去时带给江遇吃。
    而这会儿的江遇跑上顶楼看烟花,在寒冷的风中裹紧了厚厚的睡衣。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收到了来自男朋友的大红包,5200块钱。
    虽然没下雪,但是有烟花,百花街每一年年味儿十足,大年初二那天訾落吃完饭就跑了出来,在附近的街道上和江遇碰面。
    天气实在太冷,訾落小跑过来,直接抓住了江遇的手:“冷不冷?”
    江遇还戴着那个羊毛手套,他把手套摘下去摸訾落的脸:“给你暖一会儿。”
    訾落把他的手握在手心搓了搓,放进了自己的棉服口袋里,俩人在没什么人的路上压马路,走着去了一马路附近,路过糖葫芦小摊时一人买了一个。
    .
    江遇回了百花街,拐进巷口时看见他家门口站了个身影,再走近些,发现这人有些眼熟。
    女人不停地看向江家院子,江遇站在她身后:“哪位?”
    女人吓了一跳,转头去看他,江遇看清她的面容后皱了眉头,似乎是在想到底在哪儿见过她。
    那个雨天。
    “又是你。”江遇看她模样打扮得体,便把别的可能性排除了,“请问你到底找谁?”
    女人这次没有慌张地跑开,她手指紧紧缠在一起,暴露了她的不安。
    “你是……江遇吧。”
    江遇看着她:“是。”
    女人迟疑了一会儿,抬头看他一眼:“可能有点突然,但,我这次来是找你的。”
    “找错人了吧。”江遇说,“我并不认识你。”
    女人点点头,说:“你当然不记得我了。”
    说话这会儿有人路过,大妈拎着小板凳好奇地看着他俩,却在看清了女人面孔时惊了一惊,拎着小板凳远远走开了。
    女人接着道:“你两个月的时候就离开我了,不记得是正常的。”
    江遇大脑嗡的一声,好一会儿才从她的话里回过神来。
    他想起来江德志说过的话,明白眼前这个人也许是他的亲生母亲。
    “我一直很愧疚,在你小的时候我偷偷来看过你。你这个,你这个妈妈不让我进门,还把我赶走了。”女人苦笑了声,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你那时有个哥哥,他对你特别好,我也就放心了。”
    “自从你哥哥去世后,我就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我一直想来找你,可我又不敢。”她停顿了下,“你那个爸爸去世后,我听说你这两年过得不好……”
    “谁说我过得不好?”江遇居高临下望着她,打断她的话,“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来,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我没有什么亲生母亲,我只有这一个家,只有一个妈妈。”
    江遇手指向江家大院:“是里面的这位。”
    女人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安静的这几秒里,江家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徐美音几乎是把她轰出百花巷口的。
    她像发了疯似的警惕地看着江遇,拉着他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江遇不想刺激她,回答道:“没说什么。”
    “你知道她是你妈妈了?”徐美音还是那样瞪着他,眼中闪过慌乱不安,“她跟你说什么了,她是不是让你跟她走?”
    “没……”
    徐美音死死抓住他:“是不是?她让你跟她走?是不是……”
    “妈。”江遇看着她,笑了笑,“妈。”
    什么亲生不亲生,他只有这一个妈妈。
    又一年春天到来的时候,江遇大病了一场。他这两年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今天周六打工的时候就觉得不舒服,回到家后越来越严重,这会儿他脑袋昏沉躺在床上,累得什么都没空细想。
    门被敲响,徐美音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你干什么呢?出来做点饭。”
    呼吸滚烫,全身都没力气,徐美音没听见回应又敲了敲门,江遇睁开眼看了几秒钟天花板,回答一句:“知道了。”
    但他病态太明显,徐美音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江遇越过她,“我做点面吧。”
    脚像踩了棉花,步子悠悠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徐美音喊住他,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发烧了。”徐美音声音淡淡的,“行了,去床上躺着吧,我做点粥,吃完了再吃药。”
    这一睡就没再起来过,徐美音喊人喊不醒,门被反锁,打又打不开,最后徐美音差点把门卸了江遇才终于睁开了眼,艰难地起来把门开开。
    徐美音一脸着急,见他没大事才松了一口气:“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锁门,家里又没有别人。”
    全身没力气,江遇没理她,开了门就要回床上,徐美音在他身后说:“去喝点粥,我给你热一热。”
    江遇闭上眼睛:“不吃了。”
    徐美音没再多说,端了一碗水走进来了:“那把药吃了吧。”
    吃完了药江遇躺进了被窝,翻了个身说了声:“谢谢妈。”
    徐美音看着他一时没动。
    江遇又说:“帮我把门带上。”
    訾落最近有演出,江遇不想打扰到他,一直瞒着他生病了这件事,但訾落要求视频他就没法儿躲过了,起来后洗漱完坐在书桌前,照了照镜子看脸色有点苍白,犹豫着回了个视频。
    视频里的訾落穿着正装,帅气的脸露出来,看着他问:“在家里吗?”
    江遇笑:“对啊。”
    訾落听见他的声音后皱了眉头:“嗓子怎么了?”
    生病的这几天嗓子哑的厉害,江遇咳了咳,眼神飘忽:“没,有点干,我等下喝点水就好。”
    身边都是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匆匆而过,訾落走到了角落里,因为即将要上台,他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他紧盯着江遇的笑脸看了会儿,看出这人在硬撑。
    但江遇不打算说,他也不打算问了。
    “我马上要演出。”
    “啊,那你快去吧。”江遇用手撑着下巴,侧脸对着镜头,悠闲道,“正好我去看直播,你要加油啊。”
    訾落皱着的眉头一直没舒展开,身边有人喊他,已经没时间了。
    他看着江遇,说:“好好休息。”
    演出结束后訾落跟成铭章说了一声,又跟老师请了两天的假,简单收拾了点衣物坐上了高铁回了漳城。
    到地方时天色已暗,百花胡同清香弥漫,依旧是前几年他离开时的模样。
    徐美音正在院子里松土,听见脚步声后回过头,看见了面露急色的訾落匆匆走进来。
    “落落?”
    “……阿姨好。”訾落微微一愣,没注意到院子里有人,只能暂且停下脚步,眼睛往江遇窗户那儿看。
    徐美音惊讶地看着他:“这没放假啊,你怎么有空回来的?”
    “有点事。”訾落轻声问,“江遇在家吧?”
    徐美音迟疑片刻:“在。”
    訾落指了指房间的方向:“我进去看看他。”
    屋内昏暗,窗帘被拉得严实,訾落把门反锁,开了夜灯,屋里亮起了暖黄色的光。
    床上鼓起了一小块,江遇身子蜷缩成一团,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睡得很沉。訾落蹲在床边看他,伸手把被子往下拉了一些。
    他看见江遇在睡梦中紧紧皱着眉头,像是在做一场可怕的噩梦。
    “……江遇?”
    他轻轻喊,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刚触碰到的那一刻江遇全身一颤,下一秒睁开了通红通红、还带着浓浓恐惧的双眼。
    两个人对视,一时都愣在那儿。
    他的眼睛黑得犹如一望无际的黑色梦魇,像是被铺天盖地的黑暗牢牢困住,不知道此刻的场景是否依旧是走不出来的梦,也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画面会突然一转,訾落会出现在他眼前。
    江遇的手牢牢抓住了被子,空洞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会儿,缓缓又闭上了眼睛。
    訾落想要触碰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最终缓缓垂在了床边。
    不到一分钟,他看见江遇再次睁开了双眸。
    不同于刚刚的恐慌,现在他看向他的目光呆滞茫然,訾落压住心尖的酸疼,对他轻轻笑了笑。
    下一秒,江遇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他声音沙哑,尾音微微发颤:“……是你?”
    喉咙痛,訾落缓了几秒,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嗯。”
    江遇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声音又哑又闷:“我没事的。”
    他身上还烫着,訾落的手探向他腰间:“吃药了吗?”
    “吃了。”
    訾落问:“几天了?”
    江遇答:“第三天。”
    訾落把他拉了起来,出门时看见徐美音正在做饭,他脚步停下,如实道:“阿姨,我带江遇去吊水。”
    徐美音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江遇身上,又看了看眼前一直看着他的少年。
    訾落没等她回答,直接把人拉走了。
    吊水期间訾落去买了粥,一口一口喂进江遇口中。从出门后一直到挂完了一瓶水,两个人都没真正意义上说过一句话。
    訾落一直在一旁陪着他,也不看他,目光停在某一处。
    江遇顺着他的视线,什么也没看见。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拉住了訾落的袖子。
    两个人的目光里情绪饱含了太多,訾落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秒,又认认真真盯着他的脸:“瘦了好多。”
    江遇看着他,带着笑:“不好看了吗?”
    訾落没动,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不要打工了吧。”
    江遇摇头。
    訾落深深吸了口气,清楚知道他就是这个性格。高考前几乎一年的时间里这人一熬就是半夜,不是他拉着睡觉估计都会熬通宵。他在身边的时候都是如此,不在了后,又会是什么样子。
    “你能不能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一下?”訾落看着他,“从大一开始已经两年了,现在大二都要结束了。你要这样一直打工到什么时候?”
    江遇听出他话里的愠气,也看出他不高兴了,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咬了咬下唇淡淡看着他。
    察觉到放在胳膊上的手力道越来越重,訾落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江遇,放过自己好不好。”
    “从离开这里的那一天起,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訾落一直低着头,声音轻轻,“你一直都是这样,逞强,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我本来就看不到你,也摸不着你,如果你再不跟我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遇就那样看着他,黑色的瞳孔里没有光亮,訾落一直没抬头,也没看见他慢慢湿了眼眶。
    “我知道了。”他小声地说,“再等等我好不好?等到了大三,我就什么也不做了。”
    尽管他的声音再软,尽管带着恳求,这次的谈话依旧是不欢而散。
    訾落想要他立刻停下来,但是江遇不想。他的积蓄还差一点点就够买那架钢琴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下,也不想去换别的款式,他就要那一款。
    一眼认定,绝对不换。
    江遇并不知道訾落请了两天假结果被他气得提前一天离开,送他到车站的时候他们还在僵持,谁也没有先开口,訾落一直往前走,步伐越来越慢,强忍着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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