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忽然,她的眼眸睁大,她惊喜的转过头来,美目闪烁如星,她抬手拉扯住他的衣袖,另一只手朝天上指去:“快看!流星!”
    他怔了怔,朝她手指的方向追寻去,他看见了他此生从未见过的璀璨星光,从天际划过,留下长长的尾光。
    他的心在跳,不是因为百年才遇的流星,而是她方才回眸间的对视。
    贺穆正望着渐渐复归平静的天际,那只原本有些兴奋的拽着他衣袖的小手忽然松开,那给他指星星的手,也消失在眼前。
    他狂跳的心,随着流星逝去,伴着遥远星河,渐渐冷却。
    “一定要走吗?”
    北歌也是第一次看见流星,原以为会如钦天监所言在昨晚出现,她这一生可能是要错过了,不想竟是在今晚出现,那样美好的事物,很难不会让人产生好奇与向往。
    她仍望着天际没回神,心猜不知现在许愿还来不来及,就忽听见耳边一声问,她的神思一瞬被拉了回来。
    北歌愣愣转头去看贺穆。
    “歌儿…一定要走吗?”他深吸一口气,又问,
    “一定。”这次,北歌听得清楚,她望着贺穆,回答的肯定。
    “好,朕答应了。”
    贺穆语调平静的说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每个字的尾音都是颤抖的。昨晚整整一夜,他一夜未眠,他同将士们一起寻找大周的此刻,他一路迷茫奔波,他更像是在找他的心,找他的希望。
    去抓捕又扑空,反反复复,他渐渐从焦躁冷静下,歌儿的话,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他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也同样知道不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若是他娶了一个不爱的女人共渡一生,那有多痛苦,他想象的到。同样,歌儿不爱自己,他非将她捆绑在身边,非要她嫁给自己,便是在害她。
    他爱她,所以不想给她痛苦。他突然明白,为何萧放,之前他千军万马威胁他将北歌放回来他不肯,待歌儿醒了,他偏偏主动将人护送过来。
    有的时候,大概放手也是一种爱……
    北歌闻言一愣,意外之感明显,待她回神,正要道谢,就听贺穆又道:“但朕有个条件,朕想你再陪朕三日。”
    贺穆不得不承认,放手的痛苦,他没有勇气,一次全部放掉。
    三日…太久了,她若在此留上三日,必然会超过与萧放约定的时间。
    北歌下意识的想要开口拒绝,就听贺穆又道。
    “朕不贪心,就要三日,只要三日,在这三日里,朕希望我们就能同天下所有的有情人一样,看日出日落,万物作息生长,朕的眼中只有你,你的眼中也只有朕,我们试着去爱彼此,好不好?”他望着她,见她欲开口,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附在她轻启的红唇上,继而道:“若过了这三日,你仍想走,朕绝不拦你。”
    “就当朕用从前的三年与你换这三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我觉得好像还可以来个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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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第 91 章
    “就当朕用从前的三年与你换这三日好不好?”
    北歌留在嘴边的话, 彻底在贺穆这句话说出口时,消失不见。
    三日与三年相比,就像是弹指一过,短的有些微不足道, 贺穆不知晓她与萧放之间的约定, 若她连短短三日都不肯给他, 他会有多伤心。
    当他提及在宫中的那三年情谊,她没有办法再出口拒绝。
    北歌眼底微热,她低头:“好。”
    ***
    大周洛阳
    萧放的大军开始收整, 为几日后的出征做准备。
    裴绰大步从外走入,他一向不与萧放搞些虚礼,他径直走到萧放的书案前, 半倚半靠甚至搭边坐在了上面,他瞄了瞄萧放正在看的折子, 漫不经心的问:“几日了?”
    “什么几日了?”萧放眼皮都懒得抬。
    “和安大郡主离开几日了?你不是只等她七日吗?”裴绰见萧放装傻, 冷笑呵呵的说道。
    “五日。”萧放回答的毫无犹疑。
    “呦,”裴绰挑眉:“记得这么清楚。”他说着,故作计算的掰了掰手指头, 最后只留出两根给萧放看:“这么说来, 只剩下两日了,她若两日内回不来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她了?”
    “你说要是她第三日回来可怎么办,怪为难的, 你说君子该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呢,还是该怜香惜玉一点,人家可是为你拒绝了南齐的皇帝。”
    萧放听裴绰在耳边聒噪,冷眸不可查的眯了眯,他抬手执笔去沾墨汁, 下一瞬就听裴绰一声大叫:“萧放!你幼不幼稚!”
    裴绰几乎是从桌案上蹦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墨汁溅了一个又一个黑点的衣裳,几乎要骂娘,他今天出门特意寻了最喜欢的白色,这下子全被萧放给毁了。
    萧放听见裴绰的叫声,抬起头,扯了扯唇角:“哟,你这身衣服挺好看,可惜了。”
    裴绰咬牙,举起拳头,克制住自己要垂下去的冲动:“你就笑吧,后天北歌若不回来,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你个大傻子,头一次见有人把喜欢的女人往外推的。”裴绰将后话嘀咕完,赶忙离开了帅帐,他得将衣服赶紧脱下来,看还能不能洗干净。
    萧放见裴绰走了,低头继续批折子,他想起裴绰方才的问话,暗自轻笑一声。
    北歌是五日前出发的,从洛阳至南齐边境要三日的路程,如今她该是在启程回来的路上,他手上执着笔,心上却不由自主的勾勒起地图来,想象着北歌走过的每一座的城池,离他越来越近。
    ***
    南齐 浅水郡
    浅水郡位在南齐的北疆,较边城更地处偏南些,相距不过几十余里,那里山清水秀,风景美如画卷。
    南齐曾有一位文人,在仕途一帆风顺之际,从同僚有人处瞧见了一幅画卷,那画卷上所绘的正是北疆浅水山水,自此心向往之,念念不忘,不久竟辞官,北游而去。相传那文人辞官后,抵达浅水,瞧见此处的风光,毫无失望之感,甚至在游历了几乎整个南齐风景后,选择在浅水定居,离世之时,留下了一本浅水游记。
    虽不为士大夫们所提倡,但是在民间宫闱还是格外流传,作者辞官游历的事迹,更是被文人墨客所传送推崇。
    贺穆在北歌答应的当晚,便拉着她走下小仙楼,命人备了马车,带着近身的亲军,朝浅水方向而去。
    因为南齐地处偏南,四季景致不败,她在南齐的三年,也见了许多曾经未曾见到的美景,可抵达浅水时,才知道,原来那本游记传说,并非妄言,她真的相信有人会愿意为了此中美景,抛弃高官厚禄。
    贺穆很珍惜北歌留给自己的这三日,他只求一切自在,并未暴露真实身份,只是乔装城富商,白日带着北歌游山玩水,到了晚上便同厨娘学些手艺,亲自给北歌下厨做菜吃。
    到了这里,再没有任何的束缚,这种自在,与从前在皇宫中的还不一样,多了曾经没有的烟火气。
    贺穆将饭菜端出来时,北歌蹲在院中逗小猫,这是小野猫是昨日她住进来时,在篱笆墙后面看到的,脏兮兮的一个小可怜,她拿了吃食才将她逗引出来。
    昨晚上她给小野猫洗了个澡,待将小猫洗干净了,才发现这只小猫原还是个“小美人”,通身雪白无杂,像个长长的许久不曾修剪的毛发垂下来活像个小狮子,北歌又寻了剪刀给小猫理了长毛。
    这小野猫稀奇不怕她,也或许瞧着她面善,不仅不怕,到了晚上甚至一股脑的钻入她被窝中,要她抱着睡。
    北歌见饭来了,便从地上起身朝餐桌中,小馋猫连忙跟了上来。
    贺穆抬手拍了拍北歌的脑袋:“去洗手。”
    北歌有些不自在,但没表现出来,她点头应了一声,跑去洗手,她弯腰洗手时,小馋猫卧在她脚下,不停地来回蹭着她的小腿撒娇。
    北歌将指尖的水弹在小猫身上,逗了逗她,心想着明日是最后一日,待她走后,这只小白该怎么办。
    这次出来,住的是最普通的农家宅子,与贺穆以往的住处想比,可称得上是简陋。此处还是在较偏僻的山上,少有人家,更没有富裕的人家愿意再养一只猫。
    吃过饭,贺穆与北歌并坐在小院中的摇椅上纳凉,吃饱喝足的小白猫懒在北歌怀中,发出‘呜呜’的低叫声,听起来,应该是舒服极了。
    山中的空气格外的沁人心脾,满月低垂,遥遥苍穹悬了淡淡的薄雾。
    北歌这般望着,如何想起了幽北的青荷山庄。
    那里,与这里很像,北歌想起青荷山庄,就没由得再次想起萧放,她毁约了,明天是他们约定的最后一日,可她此刻还在南齐的土地上,甚至比在边城时离他更远了。
    明日他若是等不到她,会是怎样的心情,北歌不敢细想,他们定好了七日之约,若是超过了期限……他会不会再也不想原谅她了?
    北歌思及,眼底没由得发涩,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待她还了恩情,便再也不会与他食言了。
    再也不会。
    怀中的小猫‘呜嗷’一声,突然从北歌怀中蹦跳出去,北歌睁开眼,抬头看去,只见它跑到不远处,正跳起来去扑蝴蝶。
    忽一睁眼,眼底的酸涩没有忍住,有一颗滚烫的东西掉了出来,北歌怕贺穆察觉,连忙别过头掩饰。
    忽然,有一双温热的大手从后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很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怎么了?”
    北歌后背僵了僵,她悄悄抬手将面上的眼泪擦掉,慢慢转过身去,眼泪擦掉了,面上的泪痕还在。
    贺穆看着一愣,他有些心疼的开口:“这是…怎么了?”
    “…方才看小白扑蝴蝶,一不小心被风迷了眼,难受的不停流眼泪。”北歌故作轻松的笑笑。
    方才情绪一直好好的,贺穆听了北歌解释,不疑有他,他连忙更朝北歌靠近些:“快给我看看。”
    “…不用了。”北歌瞧见贺穆伸来的手,下意识的躲开,她见贺穆一顿,又抬手擦了擦眼底的湿漉,接着对他眨了眨眼:“已经好了,你看。”
    贺穆默默收了手,似有一瞬的颓废,也许是北歌的眼花,再睁开眼时,他已一入平常,还问她:“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我才小白想吃小鱼干,我们吃鱼吧。”
    贺穆听了笑话她:“不许那小白当借口。”
    北歌暗暗耸肩,她是真觉得小白会想吃鱼,倒没出言反驳,这三日是她补给贺穆的,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补偿给他最多的快乐。
    晚上北歌洗澡后,连带着给小白也擦了擦爪子和毛发,搂着她进了被窝。
    她辗转许久,终于生了睡意。
    明日…就是最后一日了,过了明日,她要和萧放好好开始。
    ***
    太阳从天际垂下,一点一点消失不见,留下一片橘红色的薄云悠悠飘远。
    帅帐门前,萧放盯着太阳消失的天际,久久不曾回神,他立在那,一动不动,裴绰赶来时,活觉得他像是个石雕。
    裴绰走上前,拍了拍萧放的肩,劝道:“别等了,都等一天了,该回来早回来了。”
    萧放却不动:“还没到时辰。”
    裴绰打算搀着萧放回去的手一顿,他瞧了瞧萧放的侧颜,抽出手,一时骂也不是劝也不是,只得叹气。
    “那你等她好了,晚饭也别吃,我帮你解决。”他说着欲进帅帐,这次却被萧放反拦住,裴绰原以为萧放终于开窍了,不傻等了,想笑嘴还没咧开,就听萧放道:“那菜是留给和安的,你回你营中吃。”
    去你的萧放这个二傻子!
    裴绰心中大骂,他是真没看出来北歌那个女人有哪好,他严重怀疑,若不是萧放脑袋有问题,就一定是眼睛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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