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陈啸之脸色极为难看,一字一顿地说:“闭嘴。”
    “——啸之,沈昼叶现在可落着单呢,”陆之鸣笑眯眯,语气和缓地烈火浇油:“发挥你的想象力想象一下?她柔柔弱弱的一小只,夜里黑黢黢的,小巷子,小昼叶,她连手机都没有,哭着喊救命……”
    那一刹那陈啸之近乎崩溃地吼道:“我他妈不是让你闭嘴吗?!”
    陆之鸣撩拨完就不管了,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陈啸之颤抖着抽了口气,尽力平静道:“日期太近改签不了,我刚给她订了张新的,明中午十二点飞洛杉矶。”
    陆之鸣饶有趣味地问:“动作这么快?”
    “——我挂了电话就打开订票网站了,”陈啸之死死盯着陆之鸣,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沈昼叶的事儿,我他妈还用你——跟我放这种屁?”
    昏昏的天光下,陆之鸣审视了陈啸之三秒钟,复杂地问:
    “陈啸之,你是不是连想象一下她喊救命,都觉得受不了?”
    陈啸之盯着他看。
    那几乎是在博弈,陈啸之盯着他,陆之鸣不甘示弱地回望,脸上写满了非得得到这个答案不行。
    过了足足一分钟。
    陈啸之收回眼神,淡漠道:“……是。”
    “我在她飞机起飞的时候就后悔了,”陈啸之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他妈……”
    “……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
    陆之鸣说:“我也好奇……”
    然而,还不待他说完,下一秒陈啸之就恢复了油盐不进的冷漠脸:
    “不过我问过了,治安还是可以的——也算是治治她的那些鬼毛病。认床?真敢说啊。”
    “娇气死了。”陈教授别扭地嘲道:“就当收拾两天,明天让她回来。”
    然后他十分嘴硬心软地手指一动,将新订的航班信息截图,在微信上给沈昼叶发了过去。
    第83章 “阿十,阿十啊……”……
    -
    陈啸之发过去航班信息后, 沈昼叶那边,其实一直就像蒸发了一样,没有回复。
    他等了半天没等到沈昼叶的一句‘知道了’, 心中一声嗤笑, 觉得沈昼叶应该是在闹脾气,
    ——陈啸之一直懒得解释自己。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不需要自我解释——他的烦躁是真的,怒火也是真的,对沈昼叶的不耐烦与嘲讽也是真的。毕竟陈啸之一直是个少爷脾气:而陈少爷生气从来不藏着掖着,坚决不会把自己气出病来。
    这种少爷遇了事,必定会把自己的不爽拿出来, 让那个人也感到疼痛才行。
    ……沈昼叶。
    何况是沈昼叶。
    面对她, 陈啸之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收住了自身上爆出的尖刺。
    陈啸之冷漠地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的光亮映在他的眼镜上。
    他看了一会儿文章, 觉得眼睛颇为疲惫,摘下眼镜, 拿起眼药水滴了两滴进去——他用力一眨眼, 缓解疲劳的眼药水晕开。
    陈啸之的确,已经算不得青春年少了。
    二十五年的人生不算短,足以给他增添或多或少的毛病:身上的伤疤,逐渐增加的眼镜度数……他也不再像年少时那样,连续工作十八个小时还能精力充沛,桌上的眼药水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他闭上眼睛, 漫不经心地将眼镜戴了回去,以眼角余光看了眼手机屏幕——沈昼叶没有回复。
    陈啸之神色一沉。
    陆之鸣问道:“她还没回复?”
    陈啸之冷冷地哼了一声,嘲讽地说:“不知道干嘛去了,过会儿应该就看到了吧。”
    ……
    然而,直到他离开办公室, 陈啸之的手机都再也没亮起来过。
    ——在他讥讽了沈昼叶一通之后,又发给她的那条航班信息,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再无音信。
    -
    生气了?
    陈啸之断言沈昼叶不回消息是在闹脾气,因此便更觉得这件事荒谬可笑。
    她凭什么闹脾气?
    沈昼叶以为自己是谁?我女朋友?
    女朋友的话脾气随便闹,问题是你是么?——陈啸之简直连灵魂里都装满了对沈昼叶的尖酸刻薄和讥讽,恨不能将她再拽出来骂一顿。
    他对着陆之鸣嘲了一通沈昼叶居然娇生惯养到能拿‘我认床’这个理由要求提前回来,如今给她订了票她还拿乔,他妈的不是个东西……然后拿着手机去洗了澡。
    “……”
    陆之鸣道:“你洗澡带手机干嘛?”
    陈啸之冷冷道:“有人找。”
    陆之鸣给屎屎倒着猫粮和牛奶,看了一眼墙上悬的表,由衷道:“都你妈的这么晚了,连你妈都不会给你发养生微信公众号好吧。”
    陈啸之:“……”
    陈啸之被戳中心事,沉默了下,又冷漠地说:“——说不定有人找。”
    ……然而消息依然不来。
    浴室中,陈啸之擦着头发上的水,拿起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那手机屏幕上空空荡荡,连一条未读信息都没有。
    ……
    十分钟后,客厅。
    “……我就觉得你语气有点凶。”陆之鸣悻悻地说:“哪里有对一个孤身在外的女孩子家这么说话的?你哪怕不想让她回来,也可以用和缓一点的语气来说嘛。”
    陈啸之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夜色深重,外面雨水连绵,陈啸之说:“……真的凶了?”
    “……是啊。”陆之鸣叹了口气:“而且我真的不理解,从你小时候我就不理解你这个垃圾性格——你初中的时候就这么欺负过她的,又冷淡,又嘲讽。”
    陈啸之冷淡道:“那是那时候,我后来改了。”
    陆之鸣嘲道:“改了?陈啸之你现在也一点长进都没有。”
    陈啸之立即,一个字都不再往外说……
    陈啸之这个单身汉居住的房子装修得极其性冷淡,暖黄的大台灯灯光却十分温柔。通体雪白的屎屎吃饱喝足,跑了过来,在陈啸之的拖鞋上娇娇软软地蹭了蹭,留下几根猫毛。
    “……,”一片寂静中,陆之鸣忽然开口道:“你这只猫脱发。”
    屎屎感到十分愤怒,‘喵呜’拍了陆之鸣一下,躲到了陈啸之腿后面。
    陈啸之立即说:“别欺负这只猫。”
    陆之鸣:“……你妈的。”
    然后陆之鸣看了看时间,忽然叹了口气,道:“……不过话说回来了,我是真的不懂啊,弟弟。”
    陈啸之眉峰一挑,示意他说。
    大树簌簌作响,细雨落满世间。
    “我还记得你刚和她分手的时候。”陆之鸣笑了起来:“都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毕竟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见你就像死了一样,也第一次见你下跪。”
    陈啸之淡漠道:“她心挺狠的。”
    “小昼叶那脾气简直是个弥勒佛吧,那么软。”陆之鸣笑道:“你这么欺负她她还爱你,对你表白。但是越弥勒佛的人,下决心的时候就越决绝。”
    陈啸之嘲道:“就因为我要出国没告诉她。”
    “我能怎么和她讲?”陈啸之自嘲地说:“……她刚转来,完全不认识我是个什么人,我每次看到她都觉得——”
    陈啸之没说完那句话,中途一停,转而哂道:“行了,打住,谁他妈和你追忆似水流年。还是那句话,我凶了?”
    陆之鸣:“挺凶。”
    陈啸之:“…………”
    陆之鸣轻声道:“……她明明,是你十年都没能忘了的人。”
    陈啸之神色淡漠。
    “十年都没能忘,”陆之鸣在深夜中道:“……连一次都没能走出去过,连重新开始都没尝试,连养只猫都叫她的小名。”
    陈啸之:“别说了。”
    “五岁的小名,”陆之鸣破出一声笑:“是吧,从阿屎来的?因为沈昼叶小时候不会写自己的中文名字,写叶字会落下个口,只写‘十’,你说她是个美国文盲,管她叫阿屎……后来发现大家拿这个名字笑话她,把带头的人揍了一顿?”
    陈啸之:“……”
    “后来才好好管她叫阿十。”陆之鸣记得清清楚楚。
    “——十。”陆之鸣在雨声中笑道:“你现在再想想,是不是挺有意思的?还会觉得很嘲讽,十年的意思。”
    陈啸之神色岿然不动,连眼皮都不翻一下:“我没问你这个。”
    “十年还说少了。”陆之鸣正色道:“得二十年吧?”
    陈啸之没说话。
    “……这个小姑娘,你二十年,都没忘。”陆之鸣说。
    陆之鸣道:“五岁的时候她是你‘一辈子的好朋友’,十五岁她是你的初恋,紧接着分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到了你二十五,连一点儿都没忘。”
    陈啸之眼神,平直地看着他。
    陆之鸣:“为什么不对她好点?温柔一点?”
    陈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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