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她凭什么什么都不记得?
    “天天和高中生厮混在一起,”陈啸之尖刻地嘲讽道:“您这日子够劲儿啊。”
    沈昼叶立即回呛:“我和谁玩关你屁事。”
    她说话还挺可爱的,根本不会骂人,连呛他都有点认真说话的意味。
    ——确实不关他屁事。
    然而陈啸之眼眶又疼又酸,像个刺猬,决心把这小姑娘扎得求饶,冷嘲热讽谁他妈不会?
    陈啸之嘲道:“关我屁事呢还——你参与竞赛不就是为了拿个名次好保上高中么?一天天的倒是跟高中生混上了……恋爱谈得挺上劲儿啊。”
    沈昼叶争辩:“我没……”
    “要我说,”陈啸之恶意地道:“知道仨多俩少怎么写么?来上课就来谈恋爱?人家梁乐中考是区里第七,高中部级部前二十,你小心别学瘸了。”
    沈昼叶:“陈啸之你——”
    “你还是回去准备中考吧,”陈啸之说:“你以为捷径有用么?”
    沈昼叶脸都红了,几乎是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吃了他的样子。
    ——攻击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陈啸之甚至觉得胸臆都舒展开了些,他闷在心里的尖刀刺了出来。
    什么温柔,什么对她好,可真是操他妈了。
    “——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不自量力。”
    陈啸之道。
    太爽了,那句话说完,陈啸之耳朵里血管鼓动,犹如雷鸣一般。
    陈啸之甚至没想过最后这句话的后果是什么——大不了急赤白脸吵一架?
    吵嘛,吵呗,吵完再说。心里太不平衡了,还道歉呢。不吵一架根本没法和她相处,他胸腔充满复仇快意,就这么快活地想。
    然后,那女孩看着他的眼眶,蓦然,细细地泛了红。
    “……”
    陈啸之心里刹那一凉。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阿十……”
    可他的阿十鼻尖儿都红了,泪水涌了出来。
    她拽起自己的书包,埋下头,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
    凛冽的雨茫茫散于天际。
    十一假期之后的雨已经颇冷,很有点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味道,沈昼叶难受得都快走不动了。她的体质本来就不太好,一哭就更难受,此时难受得肺都发疼。
    她跌跌撞撞跑出高中部校门,雨伞都没太撑住,书包被她乱七八糟地抱在怀里。
    快点回家吧,沈昼叶哭得鼻尖儿都红了,哽哽咽咽地想,我想回家。
    她好像听见陈啸之在后面喊过自己,但是沈昼叶实在受够了这样的羞辱,也不想听陈啸之说任何一句话——她跑出校门时还吧唧摔了一跤,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膝盖似乎破了皮。
    ——太难受了。
    头顶是蓊郁的法国梧桐,电线杆旁晾着老洋车,胡同里又灰又黑,下着雨也没什么人。她处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一时间十分绝望,全身细胞都呼喊着想回家,可是又不知道自己想回的家在哪里。
    她只是站在胡同里发呆,鞋里也进了水。
    “小妹妹,”
    沈昼叶听见身后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开了口:
    “——又遇到了啊,可真是缘分。”
    沈昼叶浑身发抖,不敢回头。
    接着一只冰冷粗短的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然后狠狠地,一把拧住了她的耳朵。
    第18章 我、我会还你的!
    -
    “——又遇到了啊, 可真是缘分。”
    沈昼叶浑身发抖,不敢回头。
    接着一只冰冷粗短的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然后狠狠地, 一把拧住了她的耳朵。
    那力气太大了, 沈昼叶立刻疼得喊了出来, 为首的混混比她高出一个半头还多,直接将小姑娘的耳朵拧着迫使她转过了身。
    沈昼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的确是他们,是沈昼叶躲了好几天的那群小混混。
    “这几天可让我们好找啊,”为首的那个高个儿大笑道:“没想到全得来不费功夫,这几天躲着我们躲得挺溜?”
    沈昼叶心想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打着哆嗦道:“没——没有, 我没有躲……”
    “这几天到处打听来着呢。”一个矮胖男人说:“背红书包的小姑娘?”
    沈昼叶鼻尖儿都红了, 小声求饶道:“没有, 没有躲。我这几天被、被老师留下了……”
    “没有什么?没躲哥哥们?我哪知道你躲没躲?小妹妹零花钱有没有呀?”高个儿用手背轻佻一拍沈昼叶的面颊:
    “文子,看看她包里有什么。”
    “好嘞龙哥!”
    接着那个叫文子的人扯掉了沈昼叶的书包。
    十五岁的女孩儿没法一个人对抗这三个人, 被提着拐到小巷里去, 书包被倒了出来,零散的小文具和书掉进了雨塘之中。
    沈昼叶想呼救,街上却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她走得太晚了,距离学校保安室也太远,在此处贸然尖叫只会惹怒这群混混。
    “我妈没给我零花钱了……”沈昼叶语无伦次地道:“暂时没有,求求你们别翻了。”
    那串千纸鹤被丢了, 泡进脏兮兮的水里。
    沈昼叶眼泪几乎又要涌出:“别……别动我的包……”
    那本藏蓝色的实验记录本也从书包里滚了出来,封面浸在脏水中。
    沈昼叶淋着雨,忍着泪水说:“哥哥们我下次一、一定带钱,书包里真的什么都没,放过我吧……”
    “什么都没?”那为首的‘龙哥’哈哈大笑:“那上次那些卫生棉条呢?不还有棉条么哈哈哈哈——”
    一群人轰然大笑。
    沈昼叶被混混围在墙角。
    她在美国长大, 从第一次来姨妈就用tampax,书包里也总是备着。
    但是这次,她的书包被这群人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再翻出第二根卫生棉条。
    ——沈昼叶已经不敢带了。
    “划开看看啊,”龙哥道:“说不定夹层里有东西呢。”
    于是文子拿出把折叠的瑞士军刀,哗一声把沈昼叶的书包底划烂了。
    天昏昏地下着雨,沈昼叶被为首的人捏住下巴时,眼前一片泪水的模糊。
    女孩儿书包里几乎所有东西都被翻出来了,与梁乐叠的千纸鹤已经被水泡软,拿来记笔记的线圈本和她大眼仔零钱包都掉在地上。
    沈昼叶气都喘不太匀,哭得眼梢都是红的。
    “一分钱也没有呀,”那龙哥捏着沈昼叶的下巴,带着一丝期待的意味道:“我可不能空手走。”
    ……
    这些事情在三个月前,都是不可想象的。
    她从年幼就很受父母祖辈宠爱,从入学的一刻就是老师最喜欢的聪明学生。她爸妈的得意门生每次来拜访教授都会给教授的女儿带巧克力,其中女学生带的最多,因为‘april真的太可爱啦’。
    那时她连游泳课下课,都有爸妈接送。
    三个月后,沈昼叶被雨淋得透湿,头顶在肮脏的墙角,下巴被一只脏手捏着,书包躺在她的脚边。
    沈昼叶虚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发着抖,不住地对那群混混道歉。
    那是十五岁的沈昼叶惊慌到极致的表现。
    “对不起,”沈昼叶哆哆嗦嗦地说:“对、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
    ——可是没有用。
    “小丫头,”龙哥捏着她的脸,狞笑道:“你这样,我可就只能搜你身上了。”
    沈昼叶一声惨叫,拼命推开捉住她的那只手。
    然而这他妈是个成年男人,沈昼叶又抓又打又掐也无法撼动分毫,只是把他的手挠出了血和指甲印儿,顺带把人给挠恼火了。
    那混混松开手,对着沈昼叶的脸就是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得极其狠,沈昼叶被揍得一趔趄,耳朵嗡嗡响,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沈昼叶仿佛听见有谁在呼喊自己,可是她又听不分明。
    ——不能在这里完蛋。沈昼叶眼前仍黑着,又被拽衣服领子,直接拽了起来。
    她气都喘不匀,被打得肿着脸,眼前发黑。
    “这他妈还敢挠人呢,”龙哥拽女孩子衣领,拽得离地,沈昼叶被卡得几乎窒息,又听得他道:“听话才会少吃苦头,懂不懂,嗯?”
    那混混还逗弄了一下沈昼叶细嫩的嘴唇。
    “哟,”他逗着道:“小姑娘长得真不赖。”
    ——下一秒。
    捉住她的人,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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