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我可以拥有这头尸体么?你们这里不是有个词叫作占山为王,我先到这里的,这个可以算是我的吗?”
剑君露出了点儿为难的神色,“恐怕这头黑麟王要被沈家的人收走,毕竟刚刚猎杀此处野兽的乃是沈家人。”
“刚刚那是谁?”提到银发女子,瑠歌眼眸蓦地亮起来,“她好厉害啊。”
“那位是……百年前入驻沈家的纯血种,沈妄离。或许另一个名字你应该听到过,伊维特。”
瑠歌心脏骤然跳快了一瞬。
刚刚那位,就是沈雁月的师父吗?
怪不到沈雁月没有出现……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该有多难过?
瑠歌咬了咬下唇,“剑君,她究竟为什么要使用自爆?哪怕是场外救援,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萧断秋深深地望了一眼瑠歌。
“事关四大家族与帝室,这场比赛已经被中断了。我先带你出去吧,我们出去再说,沈雁月呢?”
“啊,他还在其他地方猎杀野兽。”瑠歌笑笑,打了个囫囵,“那就劳烦剑君带我出场,我会自行联系他的。”
“好。”他伸出了手。
瑠歌跳上萧断秋的剑,望着尸横遍野的峡谷,她觉得这里简直比地狱还要更加使人噩梦。
“其实,你们不是想要在这里种树么。”她突然道,“如果尸体处理不完,可以直接用土掩埋这里吧,然后再种下种子。”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剑君颇为诧异。
“这样太难看了,如果一直那么下去,这里的地貌恐怕会更为糟糕吧……不如现在就处理掉。”瑠歌喃喃道。
她想,烟花盛开又凋零的地方,决不能是这种尸山血海。
应该绿树成荫,清风拂过。
……
三日后。
天演赛第二场比赛意外中断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瑠歌这几天在大量消息的轰炸下也了解了一定的情况。
伊维特斩杀沈秋茗,这件事似乎只有几个人知道。除了她亲眼见证外,剩下的人似乎是心照不宣地猜到的。对外,沈秋茗是被野兽围攻战死,伊维特看到求救信号后独自一人拯救了四大门阀。这一桩桩事使得沈家名声好了不少,可真正有没有好处,唯有沈家自己冷暖自知。
她想去询问沈雁月,可惜沈雁月已经几天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了。
虽然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月色下,少年独自躺在房顶上。宕炉城的房顶不比高婺城,不是那种斜坡的瓦顶,而是砖石砌成的平顶。躺起来没多大意思,不过可以让人心神宁静。
他的身边既没有酒,也没有让人醉生梦死的东西。他这人素来清醒,哪怕有重大事件发生,依旧不会迷醉自己的神智。
他想:若是他没有告诉伊维特关于瑠歌的消息,恐怕那一滴源血也能给伊维特一线生机。而她知道了‘瑠歌’这个存在后,毫不犹豫地把源血给了他,放弃了活命机会。
她在一瞬间就分析出了利弊。
伊维特自爆后,沈家内部大乱。她似乎通过本命牌吸收了不少修士们的修为与精血,所以才能在赤目谷中爆发出这样强大的能量。
至于本命牌被动过手脚的修士们,平时都在与奉君对立的阵营中。她这一自爆,虽然折了不少精锐修士的性命,不过却使奉君继承人的地位更加稳固。可以说,原本那些对奉君抱有疑问的人都被伊维特一波带走了。
奉君待她那样好,她从来没有回报过什么。终于在这一刻,用生命做了了结。
伊维特不喜欢欠人的。
他去沈家探查过状况,伊维特的母亲面如死灰,旁系几乎都被清了个干净,等同于灭户。而奉君虽然忙得脚不沾地,空下来时,眉眼间总是无比沉痛寂寥。
他想,奉君是真的喜欢他那位师父,还特别上了心的。
只可惜是他师父。
帝室那边,由于伊维特打乱了帝室的计划,帝室哪怕有雷霆之怒,却唯有干吃哑巴亏。无他,毕竟烈王是打着叛乱的旗号,真要说起来,沈家还立了大功。
伊维特的自爆不仅除去了仇人,更使沈家地位稳固,帝室无可挑剔,还得赠下不少赏赐。
沈雁月忽的笑了。
他想他这位师父可真是懒。
不知道危机过后怎么面对自己的孩子,便干脆把一切都交给了他。
不过,他大概理解伊维特的意思。
她的血脉太过招摇,若是由她带着瑠歌,总有一天她们会被元老院发现。
倒不如一开始就由她的死做终结,那么瑠歌的身份始终干净到可以让元老院放心。
只是……
如她所说,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对着那双翡翠色的眼眸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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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奉君这个人,从小就喜欢伊维特,两人定了亲,伊维特无论是悔婚、怀孕,他都没有生过气,反而帮着伊维特说话,处处护着她。
对于伊维特,他始终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完美,所以伊维特才不喜欢他”。
他对伊维特可以说是毫无保留地付出,包括这次来观看天演赛,也是在他的说服下,家主才同意的。
所以伊维特才会这样报答他。
第92章
第二场比赛由于赤目谷出现了异常,不少能力稍弱的修士们选择退出了比赛。加上沈奉君广招修士清理赛场,光是上千野兽的尸体,修士们便能大赚一笔。
瑠歌这几日将宕炉城逛了个遍,姬问蝶不见踪影,剑君代表萧家处理门阀事务。至于沈雁月,瑠歌压根不敢打扰他。
毕竟,失去师父这种事情……沈雁月表现得冷淡,瑠歌拿捏不准分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
天演赛出现了这样的异常,经过门阀的清理与补救后,第三场比赛很快又开始了,似乎是想掩盖掉这场风波。许是主办方担心再次发生意外,第三场比赛内容简单了不少,主要是用来筛选人次。修士们被派到北方的雪山上去采摘珍贵的药草,山上雪怪等奇闻异事不少,加上环境险恶,瑠歌变得寡言少语起来。
除非危险情况,她不太愿意依赖沈雁月了。一路上遭遇野兽等,瑠歌都尽力想办法自己解决。
途中听说帝室又出现了什么变故,她没有询问具体情况,一味专注地打磨血脉。
初生源血,唯有不断激发、磨砺、沉淀,源血方能逐步变得强大。
令人呼吸困难的雪山对于瑠歌来说简直小菜一碟,这里的温度比起女巫城堡简直像初春一样温暖。不少东陆修士看着她行动自如都瞠目结舌,惭愧万分。
她在山上本想捕猎一只雪狐给沈雁月做个好看的披肩,没想到沈雁月却说这种小生物报复心极强,若是打了或许整个雪狐家族都会倾巢而出。
瑠歌便就此作罢。
她不知道怎么哄沈雁月开心。
她甚至觉得,每当沈雁月看见她的时候,对方好像更加不想说话了。
采摘到了必要的草药,他们进入了第四场比赛。第四场比赛的场地为有毒的沼泽区域,需要使用雪山上的药草方能解毒。进入第四场的修士已经很少了,大约唯有百人多。
赶路了几天后瑠歌发现,他们所到的沼泽地其实就是沈雁月让黑人血族们来采摘药草的地方。沼泽地腐生植物极多,不知对方是否采到了足够的炼骨草。
比赛要求修士们需要斩杀足够多的水怪。无论水蛇、食人鱼等皆可。然而沼泽地极为棘手,稍有大意便会失去生命。这片地区沼泽与湖水相连,最危险的地方莫过于此。尤其在深夜,不知不觉中修士便会被沼泽吞噬。
沈雁月进入沼泽地后先是用手敲了敲四周的树木,随后直接伐了一棵足够粗壮的巨木。他在巨木倒下后用刀和锤子削削打打,一个简易还会漏水的独木舟就完成了。
瑠歌与他一前一后,他在后用木浆滑动小舟,瑠歌在前捧着两个碗,不时将渗入舟内的湖水舀出去。
她维持舀水的状态大概有半天多,最后双臂酸软到不想抬起来。
实在太累了。
沈雁月却告诉她,生活在这片地区的人们每天都是这么出行的。
有时两人划至狭窄的水道,沈雁月便会放下划桨的双手,让独木舟如腐木一般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
他教瑠歌怎么制作诱惑食人鱼的钓饵,普通木杆不行,食人鱼会一口咬断,必须是某种坚硬材质制作的钓竿,上面拥有密密麻麻的小刺,可以倒钩住食人鱼的口腔。
当然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瑠歌只需在水中放上那么一滴血,所有食人鱼都会迅速蜂拥而来!
可惜那样太过危险,血族不会游泳,遇水即沉,瑠歌尚且不会应付那样狂乱的场面。
考虑到瑠歌的状况,两人放着钓饵百无聊赖地随风漂流,静静地等着食人鱼上钩,随后一刀刺穿。
动作机械而反复。
林风静静地穿过,不含腐生植物的气息,反而别有一种神秘的味道。这种味道好似来自于沼泽边缘一些紫色的花朵,然而凑近时,却又闻不见了。
许是周遭太过安静,猎杀了不少食人鱼后,瑠歌蓦地开口了。
“你师父的事情,我很抱歉……”她静静说道,“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少年坐在船头,身体半搭在独木舟边,配合这种沼泽灰暗的氛围,加上紫色花朵的点缀,他不说的话时候便如一副阴沉昳丽的油画,使得背景看起来深沉且神秘。
沈雁月心道:啊,当然了,瑠歌认为他在为伊维特的事情伤心。
他不会为伊维特的事情感怀,血族多为寡淡的性格,万物终有一死,他们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
区别在于如何死去,是否得偿所愿。
倒是身份这件事情,更让他难以说出口。
“你有想过……”沉默了许久,沈雁月终于开口了,“你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这种事吗?”
“亲生父母?”瑠歌倏然间想到了梅尔维尔亲王,她笑笑,“很少吧,小时候会有疑惑,长大了自然便明白了。”
“那个,”瑠歌小心翼翼道,“在你心里,伊维特是不是堪比你的母亲?我很抱歉提到这件事。等比赛结束后,我们再去宕炉城看看好不好?”
“……”沈雁月的脸看起来更为抑郁了,“不是,没有必要,不过确实可以去一次。”
可以带瑠歌去看看。
他手中把玩着那只小小的水晶瓶,心烦意乱,面对女孩子关怀的神色,他产生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恰逢此时,一条食人鱼在咬钩后顽强地跳出了水面。瑠歌猝不及防,被食人鱼的利齿擦破了皮——
血液顺着掌心流下,在水中氤氲出一朵暗色的花。
“不好!”瑠歌急忙站起身,对沈雁月招呼道,“你坐在那里别动,我可以……”她的话还没说完,水底隐隐传来沸腾的声音,几十条食人鱼势如破竹般越水而出,直往瑠歌的手臂扑咬!
瑠歌抽出怀中的长|枪,直接踏空,随后舞动枪口上方的长刀。她的刀法十分凌乱,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美感可言,就好像一个不会刀法的普通人在遇袭之后的慌乱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