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他说得是她上次提出把内积层代替了拼接层,高效降低了像素偏移误差与处理速度的事,让岑墨的模型有了巨大改进。
    如果是这样的话,柳溪倒是不心虚了,因为这是她自己努力来的结果,当然能得到领导的赏识,柳溪非常高兴,“谢谢组长,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当新鹰成员公布出来时,在ogo内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因为柳溪是技术骨干培养名单中唯一一名女生。
    柳溪才知道,在她之前,新鹰训练营技术骨干中培养的都没有女生。
    本来公司女生就少,而在技术岗位上的女生就更少了。
    因为在技术方面,男生就有天生的优势,尤其是他们ai领域,背后有复杂的数学原理,对从业者的数学知识以及编程能力都有极高的要求,女生很难比得过男生。
    柳溪这一名字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不少男生关注。
    很多人都在打听这视觉算法科的柳溪到底是谁,怎么这么厉害,居然能被提名到训练营。
    别的部门对她印象还是停留在去年桐城测试基地昏倒的事件中,所以一提这名字,大家纷纷惊讶。
    一组的男生们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听,都在疯狂吹捧柳溪。
    于是,这天之后,大家都知道视觉算法科一组的柳溪在桐城把一个算法处理速度压缩到原来十分之一的光辉事迹。
    柳溪被他们夸得都不好意思了,“你们不要说得这么夸张啦,我只是提供了个思路而已,代码都是岑教授写的。”
    一组男生们却笑道:“你不知道思路才是最宝贵的吗!代码人人都会写!所以你功劳最大!”
    “而且岑教授也没说什么啊!他也认可了你的功劳。”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
    哎,就是这么□□裸地夸奖让人不好意思啊!
    柳溪就这样自豪了几天,在新鹰训练营要开营的时候,白甜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
    其实,她的提名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她一开始被提上去时,被人事部刷下来了,林志鹏为她与人事部据理力争,在办公室里痛骂他们是在搞性别歧视。
    柳溪诧异,“你怎么知道?”
    白甜说道:“因为岑教授也参与,后来还是他搞定了这事。”
    柳溪:“啊?”
    白甜:“哎哎哎,我之前就说他对你好吧,他都不是ogo的人,还帮你说话。”
    柳溪如遭当头一棒,诧异不已。
    所以这并不是她凭本事得来的,而是因为岑墨替她争取来的?
    白甜几句话,让柳溪这几天所获得的自豪感荡然无存了,她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在白甜离开后,柳溪又一个人在露天平台坐了许久,很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消息。
    因为性别歧视被刷下来,又因为岑墨的帮忙失而复得。
    她的思绪乱糟糟的,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职场的不公,却被一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摆平了,可她并不高兴。
    她在那发呆了一会,直到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恭喜。”
    柳溪抬头看了眼来人,又低下头,“新鹰的名额是你帮我争取的?”
    岑墨敛住眼眸,有点意外她知道这事,他做这事不是为了向她邀功,所以没打算告诉她,但她既然知道了,他也没否认,“不算。”
    柳溪:“你为什么要帮我?”
    岑墨:“因为不公平。”
    如果是其他客观的原因,他不会多说一句话,但仅仅因为她是女生而被刷下来,让他有点生气。
    她是他花心血培养的,虽然对她要求苛刻,但主观上,从来都是偏袒她的,要以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帮她,何况是现在还多了一层喜欢。
    柳溪并没有感动,“可这是职场啊,哪有什么事事公平,你帮我走了后门,难道就是公平了?”
    岑墨眉头轻皱,觉得她在侮辱他的人格了,“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柳溪抬头说道:“现在ogo的人都把你供着,只要你开口,他们会不同意吗?这对他们来说,又不是难事,还可以卖你一个人情。”
    岑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怀疑他?
    就因为前几天他去酒吧,她说他在轻贱自己,所以觉得他为了她连滥用职权的事都做得出来?
    岑墨被伤到了,他努力了这么久,结果连基本的人格都被她怀疑了,他在她心里变得这样不堪。
    他解释道:“我只是做了十分钟报告,用数据说服了他们。”
    然而他的解释并不能被柳溪接受,她认为他这样做就是给她走后门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那样的想?我现在不归你管,你这样出头,就是在替我走后门!我帮小妍写代码,你不是还说过,这是职场,不是在做慈善,你帮我就是在害我。”
    她用他曾经说过的话,反驳了他。
    岑墨觉得憋屈,“我怎么会害你,你只能帮小妍一时,但我可以帮你一辈子。”
    他们走在同一条职业道路上,只要他一直走在前面,就能永远为她遮风挡雨,又有什么不可能。
    柳溪的心被扯了一下,她微微一愣,又很快恢复了冷静,“可我不需要你插手!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想自己处理,失去一个名额对我来说有什么损失?如果我真的足够优秀,他们难道就不给我晋升不给我涨薪了吗?他们真这样对我,那我可以辞职啊?只要自己实力过硬,还好找不到工作吗?”
    他说一句,她就反驳他好几句,从头到尾都在否定他的付出,甚至否认他的人格,这让他很生气,但他又不能与她争执,只能克制,学会顺着她。
    于是,他咽下了一堆道理,掩下了自己的难受,“知道了,以后不会擅自替你决定什么。”
    对方突然偃旗息鼓,让柳溪陡然升到一半的怒气卡了,她准备了一箩筐的话突然就需要了,让她一头雾水。
    岑墨面无表情地点头,“我尊重你的想法。”
    虽然不赞同,但是尊重她。
    柳溪诧异。
    在上一次听见他说“对不起”后,这又是一个新的稀罕词。
    尊重。
    他都已经这样的态度了,柳溪也指责不下去了,便起身回了办公室。
    岑墨手肘定在大腿上,双手撑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
    在她走之后,失意的模样一点点浮现了出来。
    这个挽回的过程的的确确比他想的要艰难,他是做到了真心付出,可对方不能理解,还总是指责他。
    虽然很难受,但他不会气馁。
    如果这个方法错了,就再换一个,他总会找对。
    至少他现在知道克制是对的,这让他们正常交流,让他听见她的想法。
    但他也深刻意识到,重新认识对方,了解对方的过程中,最重要的是学会理解对方。
    这是他前十几二十年没有做到的事。
    不仅仅是理解对方的爱情观,还有人生观、价值观,他必须理解她所有一切的想法。
    光从现在的渠道了解还不够,岑墨想了想,就想起了以前的聊天记录。
    当晚,岑墨翻出了自己压箱底的老式台式机、笔记本、手机……这些电子设备都是好几年前的,因为处理器太慢,或者主板坏了等无法维修的原因而被淘汰下来的,但因为个人隐私问题,岑墨都把这些设备留在家里没有扔掉。
    把东西翻出来后,他就坐在地板上开始拆主机了。
    他的动手能力也很强,别说是拆几台电脑与手机,以前他在实验室天天都在拆装机器人,岑墨便在家里折腾了一个周末这些老旧的设备,最后终于把所有电脑硬盘、手机的sim卡的数据都读取到了笔记本里。
    他用这个办法,他找回了短信、微信聊天,甚至十多年前的qq聊天记录。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地去看过她打给他的字。
    很多内容他压根就不记得她有说过,因为他总是一边忙着别的事,一边回应她,在聊天这件事上,他从来都做不到专心致志。
    她真的与他说了很多的事。
    时隔多年,他才开始品味她当时分享这些经历的心情,或开心或难过,不管是怎样的情绪,他都尝试着去理解。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件事有趣?
    为什么她会因为这种行为而感到生气?
    ……
    在她评价这些事情的时候,无形中都体现了她为人处世的观点。
    这些对于现在渴望了解柳溪的岑墨来说,太珍贵了。
    只是聊天记录实在太多,光是文字就占了几十个g,好比一本厚重的书,他一页页仔细地翻着,翻了整整一天都没有翻完。
    可想而知,柳溪曾经给他说过了多少话。
    而他又记住了多少。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她,了解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会照顾她,然而看完这些之后,他沉默了。
    他了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仅仅是浅薄的肉眼可见的物质需求而已,而更深层次的精神方面,他从未去探究过,而这些是他现下必须去了解的。
    而除了这些文字记忆外,他还找到了一些很久远的照片。
    其中有一张合影。
    那是他们站在一个湖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而挨着他站的柳溪,脑袋往他身上歪着,朝镜头伸了个剪刀手,笑得十分灿烂。
    照片里的两人都非常稚嫩,尤其是柳溪,那会儿才刚刚读初中吧,五官都没张开,真的就是一个黄毛小丫头,不过虽然五官没有现在精致,但也已经有了美人胚子,而且脸蛋圆嘟嘟的,还是挺可爱的。
    岑墨看着照片,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他记得这张照片是他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两家人唯一一次一起旅游,这叫什么锦鲤湖,柳溪的妈妈给他们俩拍了这一张。
    这应该是他们仅有的一张合影。
    当时柳溪偷偷把这照片设置成了他的手机屏保,才因此保存在了他手机里。
    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锦鲤保佑他学业有成,他觉得很傻逼,第二天就把屏保换了。
    想到这,他轻笑一声,然后把照片导进了现在的手机里。
    在如饥似渴地恶补了一段时间后,柳溪的生日很快就到了。
    岑墨想这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得精心准备礼物,让她感受到自己对她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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