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亲情

    预想中的愤怒未至,取而代之是深陷泥沼般的迷茫,彷彿上天跟他开了玩笑。
    忘了就忘了,反正应当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
    一字一句彷彿钝刀割肉般来回拉扯,甚至痛苦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
    大喜大悲后,麻木感随之涌上,李玄贞又变回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微微倾身:“我去通知老爷小姐醒了。”话不带停顿,直接转身离去。
    然而相处许久,她早已知晓李玄贞的小动作,例如他袖子下隐约凸显的青筋,代表他正在生气。
    凤别云觉得自己很努力了,这是她唯一能找到做好的解决做法,最少他还能保留那段“美好”的回忆,而不是被她强制破坏那段记忆。
    不然她本可以不断拿着李玄贞“睡”过她的理由,对其进行情绪勒索并且羞辱,达到了某种顶点李玄贞大概会愤怒反杀。
    这样大概也算完成任务吧?
    【提示】:必须在爱上的前提下被主角杀死。
    凤别云:...。
    感谢自己的良心,阻止她做傻事。
    太难了,光是爱上就已经是天方夜谭,尤其是在不崩人设的限制,更别提亲手杀死爱人这点,只要是一个健全的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穆怀信垂下蒲扇般的眼睫轻声唤道:“小姐。”
    凤别云仰头看清穆怀信的面容后,甚感意外,不论贫富与否,他总是将自己打理的一尘不染,如今却带着细细的鬍苒,眼底下透着可见的乌青似乎是许久未睡好,似乎还瘦了。
    凤别云看着他的脸想道:能有什么大事,让穆怀信变得如此憔悴?
    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己”,凤别云惊喜过后涌上了大量的不安,见到穆怀信对自己这般“上心”,她的非常不安,原本打算寻个时机将他“送”出府,让他解脱这禁脔般的日子,万一他喜欢上自己了怎么办?
    要知道她原本就不需攻略穆怀信,按照喜爱穆怀信的人设来说,不可能在穆怀信出现的前提下同时攻略李玄贞,再来期间若是穆怀信向自己告白,她本人就算不想也得欣然接受,所以必须在事态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赶紧将他送出府。
    这就难倒凤别云了,要怎么顺理成章将他送出府?
    凤别云越想头越痛,扶着额头轻声嘶气,穆怀信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正要询问时,却被她推走,:“哥哥,我头疼想睡一下。”
    “好的,我就在一旁陪着小姐。”
    凤别云爬回被窝,从被里探出一双眼像隻猫儿般窥视穆怀信,而穆怀信一手拿着“左传”看得认真,感受到凤别云骚扰的视线,他放下书,烛火让他的侧颜更加柔和,他的笑意似春风般暖人。
    本该是美好的画面,凤别云心中却激不起涟漪,转身盖上被子,在被子下她无声叹了口气,然后疲倦睡去。
    才睡下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她,凤别云揉着眼睛起身,本以为穆怀信很憔悴了,见到她爹以后,与之相比,穆怀信根本算不上什么。
    凤呈祥见到闺女后,顾不得形象,直接抱住了她,似重获遗失的珍宝般喜悦:“凤儿...凤儿,你终于醒了。”
    这突然的拥抱明显吓住了凤别云,反映过后,她僵硬拍着凤呈祥的背,喊了句:“爹...”
    凤呈祥本就生的消瘦,这几个月看来也没好过,身上没有往日繁复华丽的衣袍,而是穿着朴素的灰袍,还染上佛堂上独有的檀香,香味异常浓厚,应是祈佛许久。
    凤别云感受到他嵴椎凸起的嵴椎骨,他全身皆是“骨感”,彷彿抱了具骷髅,即便如此这个拥抱却让她感到未曾有过的温暖。
    凤呈祥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他松了手,拍着凤别云的肩膀哽咽说道:“醒来便好...”
    从小父母对于她的定义仅是电话内的熟悉的陌生人、记忆里模煳的人、作文中的一个代名词。
    幼年时期所有的温暖全来自奶奶一人,但还是不同的,过年逢节时,左邻右舍的灯火通明欢笑声喧天,唯独她们家冷冷清清。
    也曾羡慕旁人阖家团圆、也曾忌妒他人父慈子孝,唯独不曾对父母感到怨恨。
    小时渴望亲情,长大后那份渴望便慢慢消逝,取而代之是对人生不公的妥协。
    如今身处异世,终于理解何谓“父爱”,平日凤呈祥虽不善言词,但未曾遗漏该给予她的关心,只是这些关心他不会直接说出口,都是靠着“他人”传递。
    而现在,她清晰感受到这份温暖。
    也许是入戏太深吧。
    凤别云错愕的摸着湿润的脸庞,在她不知觉之时,早已潸然泪下。
    见此,凤呈祥定在原地不知所措,又给她一个生涩的拥抱并用手笨拙抚着她的头。
    于此凤别云更难过了,平日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能一人咬牙撑去,不让人看到她的脆弱,因为她这人最是安慰不得,只要一安慰便压不住积累的情绪。
    凤别云回抱着凤呈祥,她想也许“父亲”就是这个感觉,她一句话说不出,哭得活像十几岁的姑娘。
    大病初愈,体力特别不好,她哭着哭着睡去了。
    凤呈祥摒退其他人后替凤别云掖好被褥,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又想起了亡妻云夫人,那个温婉善良的女人。
    现在想起凤别云出生,就像昨天一样,那时产婆抱着襁褓中的凤别云,满脸哀凄告诉他“云夫人难产”。
    正准备离去时,一隻手在睡梦中拉着他的衣袖,因不忍吵醒凤别云,于是他坐在床侧,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凤别云样貌随了母亲,个性却是与自己如出一辙,若是放在男子身上,这是无伤大雅的风流气度,可她是女子。
    凤呈祥时常为凤别云的问题感到头疼不已,曾经听旁人说道,孩子会学父母的一举一动。
    他害怕将凤别云养成与他一个模样,不敢过分干涉,大多都是让下人照顾她,这么多年过去,凤别云还是长成了人人畏惧的小霸王。
    凤呈祥叹了口气,不知是对自身感到失望,还是惦念早逝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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