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栖栖,今天周末,你还要去图书馆么?”吃早饭时孟春雨叼了个包子,含含糊糊的问她:“不如你这周放松一下吧,我觉得你平日里爱做噩梦就是因为压力太大,咱去看电影怎么样?据说沈磊导演的新作刚刚上映,虽然题材小众但特别好看!”
    孟春雨是个不折不扣的追星女孩,提起和娱乐圈相关的事情就忍不住眼前一亮。
    这样的女孩,让芷栖很好奇她当初是怎么会选择和自己一样的‘野生动植物与自然保护区管理’这个专业的。
    这个专业只有林澜的林业大学有分设,且每年只招四十个本科生左右,其中女生少之又少,她们这一届甚至只有她和孟春雨两个人。
    可芷栖觉得‘传媒’这个专业才更适合孟春雨。
    “好啊。”她不想打消孟春雨的兴致,想着自己也很久没放松过了,便答应下来:“什么时间?”
    “唔,中午有一场,就去看那个吧。”
    孟春雨低头刷刷的购票,完事儿抬头就看到芷栖坐在窗边垂眸看书,瓷白的贝齿咬着一杯粥的吸管,十分专注。
    窗边阳光透进来刚刚好洒在少女身上,映射的她瓷白的皮肤近乎透明,犹如淋了一层牛奶般的巴掌脸上瞳仁极黑,五官精致。
    好似象牙塔里不见光的公主。
    不知为何每每被芷栖的貌美惊艳到,孟春雨脑子里就会浮现这个形容词。
    她知道芷栖和她不一样,甚至和整个学校的女生不一样,相处越久就越有这种感觉。
    芷栖看起来乖巧,柔顺,不会拒绝别人,可孟春雨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她总是有点拒绝和别人深入交往,就像……十足的没有安全感。
    大学三年,芷栖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学习。
    全额奖学金拿着,学分绩点都高的惊人,而因为她们这个专业的特殊性是属于‘艰苦专业’,还要选修很多别的专业课程,包括出外实习,天南地北的飞,做实验……
    所以芷栖从来不和她一样把心思用在其他的地方,是个不折不扣的‘2g少女’。
    孟春雨感慨佩服的同时心里也特别有数——她是永远不会成为芷栖这样明明可以凭借外貌当公主,实际上却是个勤奋刻苦的仙女的。
    但她可以当守护仙女的‘女骑士’。
    孟春雨笑眯眯的挽起了芷栖的手臂,就把女孩拉出了门。
    去电影院的一路孟春雨都在说这个新锐导演沈磊如何如何牛逼,拍的电影入围过多少电影节之类的,言辞之中显然非常崇拜。
    芷栖不了解这些,虽然听的一头雾水却很认真,只是时不时的一句发问让孟春雨哑口无言。
    例如——
    芷栖一本正经的问:“你说咱们今天看这个电影是七重人格神经病罪犯的杀人故事,可现在审核严格,这种电影会有血腥镜头么?都删减了也就表达不出其中含义了吧?”
    ……
    还真从未调查过这一点的孟春雨哑口无言了。
    半晌后,她弱弱的说:“应该……有吧?”
    悬疑惊悚犯罪片,七重人格的变态神经病罪犯当主角,没点血腥镜头还有什么意思?
    芷栖一听,本来随波逐流的心态反而产生了几丝兴趣,对于她来说,这种电影反而要比什么爱情片好看多了。
    路上有点堵车,两个人到了电影院时距离开播就差三分钟,几乎是一路飞奔到了放映厅里。
    也许这个沈磊导演的电影真的比较叫座,黑漆漆的放映厅里一片人头。
    两个人猫着腰悄声溜到自己的位置,芷栖坐下刚抬起头,几乎占满了整片视线的大屏幕里就突兀的出现一张近距离的怼脸特写。
    屏幕上是一个极为俊美的少年。
    发色和眉目都是墨的黑,规整又凌厉,琉璃色的眼珠空洞洞,毫无感情,脸色苍白,嘴唇却很红艳……他整个人几乎英俊出了邪肆的味道。
    芷栖看到却是一愣,一瞬间大脑当机,浑身像是过了电一般。
    她呼吸都沉重起来了,使劲儿闭了闭眼又睁开。
    没错,屏幕上那张脸她死也不会忘,分明就是江祁!
    芷栖倏的站了起来。
    伴随着她无意识的动作,身后顿时一片哗然。
    “呀,栖栖,你站起来干嘛?”孟春雨吓了一跳,连忙拉她,声音压低:“快坐下啊。”
    芷栖像是木偶一样被她操控着,不得不机械的坐了下来。
    她手心里迅速泌出一层薄薄的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上的江祁,声音却在问旁边的孟春雨:“这是……这是谁?”
    “据说是一个新人演员,叫江祁,被沈磊挖出来的。”孟春雨深知芷栖2g少女的德行,小声同她解释——
    “业内不愧一向称赞沈导演眼光好,这男的帅死了,这部电影就是出道作。出道就能演沈磊的片子,一直猜他有后台,结果你猜怎么着,前段时间有网友扒出来这男的以前竟然坐过牢!”
    “我天这消息太劲爆了,一开始我都不信,但是锤太实了又没人否认……啧啧,这世界果然主要看脸。”
    孟春雨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就像是活生生能把人拉回到过去的晦涩绳索一样。
    芷栖忽然觉得极度痛苦,这痛苦想让她闭上眼睛,却又舍不得,舍不得错过江祁的每一幕。
    第2章 梦魇   帅到我腿软
    电影名字叫《望天》,江祁在里面扮演的男主角名叫‘穆西’。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犯罪少年,天生的冷血变态胚子。
    电影是用一种极为阴沉苍凉的手法描述着穆西的一生,说是一生,其实也就是二十五年。
    在他二十五岁那年,被代表着‘正义之光’的枪支绳之以法,和手上的五条人命一起。
    故事里的主人公穆西是在七岁那年发现自己是个‘怪物’的,和别的小孩子天真童稚不一样,他打从出生就不受欢迎,母亲是个‘鸡’,父亲是个烂赌鬼,每天都有追债的人上门敲敲打打,原生家庭极其的扭曲。
    这也造成了穆西冷漠又固若冰封的变态内心,手段不顾一切,阴鸷,残忍。
    穆西手上的第一条人命是他的父亲,在十五岁那年他看了一部惊悚悬疑片,里面的主人公正是用绳子勒死一个炮灰之后,在一点一点的zhi解,内心刺激又愉悦。
    于是他效仿了,在那天晚上趁着父亲又一次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少见用做实验一般的态度,先用粗糙的麻绳将父亲活活勒死,而后用一把从学校门口的便利店买来的瑞士军刀,在他身上戳了上百个血窟窿。
    ……
    电影并不能用太血腥的镜头描述穆西所做的事情,大多是意会,偶尔通过旁白和别的摄影手法明里暗里的描述一些主人公的残忍手段。
    但大多数时候,是需要靠江祁的各种怼脸大镜头来展现情绪的。
    而他似乎就是穆西,神色漠然,残忍,阴鸷的像个疯子,偏生琉璃色的眼底和唇角是带着一点点笑意的。
    仿佛做这些让他极为痛快。
    直到影片里天蒙蒙亮,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穆西才完成了他的‘工作’。
    碎发蓬松的少年看着一地狼藉,轻轻的笑了一声,声音轻哑到让人不寒而栗,而后他修长的手指沾着血慢慢的涂到自己的脸上。
    苍白到透明的皮肤鲜艳的红,模样俊美到了近乎鬼魅。
    他就像是地狱里来索魂的恶鬼一样,却该死的适合鲜血。
    芷栖恍惚间听到旁边的孟春雨轻轻的‘操’了一声,随后轻轻感慨:“我的妈呀,第一次见到这么适合血的男人。”
    “明明是在杀人,却特么帅到我腿软。”
    大屏幕上镜头逐渐拉远,从穆西俊美的脸挪到房子外,直到天空。
    这是电影的前四十五分钟,讲述了穆西的‘前半生’,随后就是他无休无止的逃亡生活。
    在这过程中,穆西体内的潜在变态因子彻底被那一场杀戮激发,压都压不住。
    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滋生的欲望,明明有个在灵光不过的脑子,生出的却偏偏都是丑恶的想法——犯罪,盗窃,甚至杀人……
    穆西没钱了就去偷,被发现了就杀人,在被警察抓住之前弄的整个城市人心惶惶,就这么魑魅魍魉了九年的时间才被绳之以法。
    而被枪毙的那一刻,穿着囚服的男人依旧是少年般的模样,精致瘦削的脸上肤色是不健康的苍白,而眼神却一派了然。
    似乎早就接受了自己终有一天会有这样的结局,穆西坦坦荡荡,甚至有点解脱的笑意。
    他这一生都像沼泽里生出来的藤蔓,沾满了毒,扭曲而畸形。
    所以他宁可这么烂泥一样的活着,倒是精彩。
    行刑的法场是在室外,电影的最后一幕,穆西抬头看着天,直视着太阳的眼睛却没有流泪。
    电影名字之所以叫‘望天’,正是因为主角穆西看太阳不会落泪,也不会觉得刺眼。
    天生的怪胎。
    伴随着片尾曲苍凉诡异的‘咚咚咚’响起,放映厅骤亮,一屋子的人却还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包括一开始对于这个‘坐过牢的男明星’不以为然的孟春雨。
    “我的天啊……”孟春雨看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边搓揉着自己的皮肤边忍不住喃喃道:“这真的是一个二十一岁的新人男演员么?这演技也太吓人了!艹,沈磊导演的眼光真不愧是毒辣,我得百度一下这个江祁!”
    她说着,就像发现了一个宝藏一样的兴致勃勃的拿出手机。
    而一转头,才发现没回她话的芷栖依旧怔怔的盯着屏幕,脸上斑驳交错的都是泪痕。
    “栖、栖栖?”孟春雨愣了一下:“你哭了啊?”
    她觉得有点奇怪,虽然这部电影精彩到了极致,但到底是个恐怖片,怎么还能哭呢?
    孟春雨试探的问:“栖栖,你是吓哭的么?”
    “不是啊。”芷栖破涕为笑,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按住眼睛,涌出的泪水又很快将纸巾茵湿,她遮住的唇发出来的声音瓮声瓮气:“我只是……感觉在做梦一样。”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五年后会用这样的方式‘见到’江祁。
    而他还奉献了这么一出视觉盛宴。
    只是芷栖没有办法和别人一样单纯来看待这部电影。
    对于孟春雨来说,望天只是一部精彩的电影,看过就算,充其量更加敬佩导演和发现了江祁这个‘宝藏男孩’而已。
    但对于芷栖来说,她从这部电影里看到了许多关于江祁的过去,一幕幕让心口犹如刀割。
    她无法想象江祁出狱后是怎么成了演员演戏,又是用什么心态拍的这部电影的。
    就像孟春雨之前说的一样,没有比江祁更适合身上染血的少年了。
    鬼魅,俊美,像是勾魂的罗刹……
    只是和平年代,谁愿意要这样的‘殊荣’呢。
    芷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江祁,他就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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