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没多久,考院的铜锣被敲响,这也意味着考试开始了。
负责监考的几位学政坐在考院正中的位置,偶尔会在考院内巡视,接下去的几天他们都和这些考生一样不能离开考院,不过他们的三餐会有专人做好送来,居住条件也比考生们好多了。
半天时间转瞬即逝,学政们的午饭也被送过来了。
一碗羊肉汤,两荤两素五道菜,还冒着腾腾热气,不可谓不丰盛,几位考官互相寒暄了一番,端起各自的饭碗就准备用餐,不过没等他们吃几口饭菜,四周的棚间里就陆陆续续传出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是怎么回事?
几位考官都惊了,要知道考院也是会提供餐食的,不过为了防止考生们有各自忌口的东西,他们所能提供的只是最简单又不会出错的馒头米粥。
这些东西送到考生手里的时候大多已经凉透了,不少考生为了节约时间,顶多就是将这些食物放在炉子上加热一下,勉强就将一餐对付过去了。讲究一些的可能会自带一些腊肉咸肉倒锅里一块煮,可也不该有这样霸道的香气啊。
几位考官还从来没有闻过类似的食物香味,看着棚间小窗内冒出来的阵阵白烟,忽然觉得面前的菜肴没什么味道了。
面前摆放着丰盛饭菜的考官们都因为方便面霸道的香味没了吃饭的胃口,更别提那些没有买到料包,只能将就喝些米粥,啃些馒头的普通考生了。
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受着空能闻到美食却吃不到嘴里的折磨,身心都受到了一定的打击。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三声锣响,考院的大门敞开,考生们一个个从里头走了出来。
整整三天的封闭考试,这些考生全都面色憔悴,整个人佝偻着,恨不得立马回到家洗个澡倒头在自己宽敞的床上睡觉。
唐定元的个子挺高的,棚间里的木板床对他来说更是折磨,这些日子他只能屈膝勉强躺在那张床上,每天醒过来的时候四肢都是僵硬的。
好在这些年他跟着卢家几个兄弟练就了一身还算强健的体魄,要不然光是这一场考试,就能要掉他半条小命。
“赶紧回家去,奶给你烧好了洗澡水,咱们泡个热乎乎的澡,再喝完热腾腾的汤,好好睡上一觉。”
卢苗氏看着准孙女婿憔悴的模样心疼坏了,赶紧从他手里接过东西,招呼俩孙女赶紧跟上,一块回家去。
卢宝宝提前准备好的那一肚子话也问不出口了,乖乖跟在老太太身边,担忧地偷看一旁的小元。
放榜的时间就在三天后,当初租住房子的时候卢老太就准备在这里待到放榜,因此现在四人还是暂住在那个小院子里。
显然小院的另外两个租户也是这么想的,卢苗氏四人回去的时候还和另外两家打了照面,不过现在他们的心思都在各自的家人身上,只是寒暄了一句,就各回各屋了。
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喝了碗老太太炖了一早上的羊肉汤,唐定元渐渐恢复了精气神,脸色肉眼可见红润了许多。
“这次考卷不难,考试前夫子给我分析过几位考官的偏好,对于这一次院试,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唐定元又累又困,可还是强撑着说了几句话。
“好好好,元哥儿,你先去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卢苗氏听笑的眼睛都找不着了,恨不得把嘴角咧到耳根的位置。
她家元哥儿向来谦虚,能够让元哥儿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见对方是很有把握的。
看来自己就快要成为秀才奶奶了呢,卢苗氏看着这个准孙女婿的眼神柔软到能挤出水来。
“嗯。”
唐定元有些踌躇地看了眼乖宝,在考试前乖宝曾说过等他出来后想要问他一个问题,他的心里其实有些憧憬,不断猜测乖宝到底要问他什么。
可现在奶奶催着他回房,好像找不到机会与乖宝单独说话。
唐定元又看了乖宝好几眼,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好像已经忘记了之前的约定,正专心致志与羊肉汤奋斗,连个眼神都吝啬施舍。
唐定元无奈,只能顺着老太太的催促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确实也很困了,不如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再找乖宝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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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定元卧室的床褥都已经铺好了,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据老太太的说法,乖宝特地将这些被褥拿到院子里晾晒过,他扑到床上,将脸埋到被子里,好像还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一沾到床,困意就上来了,唐定元三两下脱掉外衣,掀开被子准备睡觉,不过头刚枕在枕头上,他就察觉出了异样。
枕头底下好像垫着东西,硬邦邦的,有些硌人。
唐定元睁开眼,伸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掏出了两本书册。
神剑奇侠传!
唐定元吓出了一身冷汗,困意瞬间跑光了。
这两本话本子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枕头底下?唐定元肯定自己没有把这两本书带过来,那么只剩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帮自己整理被褥的乖宝将这两本书放在了他的枕头底下。
他屏气凝神,双手微颤着翻开了书页,果不其然看到了被墨汁圈出来的两个名字。
卢定元!唐宝!
老天爷,让他死了吧!
唐定元赶紧将这两本书扔到了床尾,然后用被子将自己盖地严严实实。
那小丫头一定猜到了,恐怕还是因为他要院试才暂时放他一马,等到了明天,就真的逃不过去了。
到时候那个小丫头会问些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回答?
唐定元发觉自己往日聪明的脑袋在此刻居然都没办法给出正确的答案。
终究还是太过劳累了,想着想着,他渐渐陷入了梦香。
梦里,他背着一把神剑,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头上簪着一根红石榴石簪子,上面还坠着两个金铃铛,蹦蹦跳跳的时候铃铛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
“定元哥哥。”
小姑娘的声音同她的外貌一样甜美清澈,梦里的自己停下了脚步,趁她不备将她一把抱起。
“定元哥哥。”
女孩有些害羞了,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声音细弱地好像蚊子的叫声一样。
“你永远不会骗我对不对。”
她紧紧攥着他胸口处的衣领,鼓起勇气仰起脑袋,充满希冀地问道,眼神中缱绻着浓浓的爱意。
“嗯。”
他同样回了一个深情的眼神。
“那你还瞒着我,你个混蛋,居然把我写到里,还敢说我是魔教小妖女。”
原本还含羞带怯的小女孩瞬间化身女暴龙,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变出一个狼牙棒,对着他的脑袋一阵捶打,凶神恶煞的模样直接把唐定元从梦里吓醒过来。
“呼——”
唐定元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这个梦真是太可怕了。
他扭头看向窗外,此时天际已经泛出白光,也是时候该起床了。
想到乖宝可能在外头等着了,唐定元又有些踌躇。
其实这本话本就像是一个引子,好像快把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唐定元不知道乖宝的想法,因此有些犹豫不决。
他在床上静坐了许久,然后下床走到衣柜边,翻出一件竹青色的长襦,换上衣服后唐定元又仔仔细细地梳了一个圆髻,用木簪子将圆髻固定住。
借着巴掌大的铜镜,唐定元先后调整了七次木簪的位置,确保他此时的模样看上去端正又俊秀。
做完这些准备,唐定元才鼓起勇气踏出房门。
卢苗氏去文曲星庙了,虽然唐定元对自己很有信心,可老太太觉得还是得拜一拜菩萨,求一个稳妥。
卢秀玉就更不用说了,这些日子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又鼓捣什么生意去了。
外间只有卢宝宝一人,在唐定元出来的时候,她正好端着刚出好的热粥进来。
“定元哥哥,我好喜欢你啊。”
卢宝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偏偏她的语气是那么甜蜜,就像掺了好多斤蜜糖一样。
这句话是话本里魔教小妖女常常挂在嘴边里的话,那个鲜活明媚的少女总是不吝啬表达自己对正道男主的喜爱。
一股热气从心脏的位置窜到了后脑勺,唐定元甚至可以感受到此时此刻自己脸颊的滚烫与灼热。这和梦境里不一样,当乖宝软乎乎地说出这句话时,唐定元觉得自己的心速快地好像要爆炸了。
明明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用几分真心,可还是能有溢出胸膛的幸福感。
卢宝宝端着热粥,看着唐定元白净的脸颊渐渐染上绯红,耳尖的红色好像浓重掉快要滴下来,他穿着她最喜欢的竹青色长襦,这翠艳的色彩与他此时遍布红晕的肤色相得益彰。
她本意是想要逗逗小元子,现在看来,好像逗出火来了。
卢宝宝咽了咽口水,她不仅逗出火了,好像还有点引火烧身。
“咕咚。”
卢宝宝觉得自己的思想不纯洁了,她有些馋,馋面前那个少年。
第36章 屠夫家的小娇娘36
卢苗氏和隔壁的小娘子从庙里回来, 途中还特地去了趟庙附近的村子, 买了一只肥硕的大母鸡,准备替准孙女婿好好补一补身子。
买鸡的时候卢苗氏还有些心疼, 这边的鸡鸭卖的比他们那儿贵多了,看上去还没有自己家养的好, 可谁让他们在外头呢, 想吃的时候家里的鸡也不能从天上飞过来。
和她一块过去的小娘子似乎也心动了, 在那户农家的鸡圈里挑选了很久,她男人这三天比元哥儿亏的还厉害,可终究还是囊中羞涩, 最后小娘子就买了五个鸡蛋,准备给她男人冲一大碗鸡蛋水喝。
回到家的时候, 另外那户的寡母也已经开始在灶头上忙活了。
她舍不得买一整只鸡,旦还是狠狠心从肉铺割了一小块肉, 这会儿把肉剁成肉糜, 和着打好的鸡蛋液, 再加点黄酒和褐酱, 已经隔水在砂锅里蒸上了, 房间里弥漫着肉香和淡淡的酒香。
撇去对寡妇提防自家孙女这个行为的不喜,卢苗氏还是挺佩服这个女人的。
一个人早年丧夫, 靠着绣活把孩子拉扯大, 供孩子读书,还能把两人的生活操持地和和美美,这可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本事。
这个寡妇的绣活是真好, 卢苗氏见过她在院子里绣的一些花样,栩栩如生的,比一般绣坊里卖的还要好,卢苗氏还向她打听过价格,她绣一个巴掌大的图案绣坊给她五十文,绣坊转手能卖出八十文,不过绣坊能给她一个稳定的销路,要是别人想要请她绣专门的纹样,得稍微多加点钱,但肯定比直接去绣坊买便宜。
这些年寡妇就是靠一手上好的绣工供儿子念书,娘俩三五不时还能买点鱼肉改善伙食。
卢苗氏看了寡妇的绣活儿以及打听完价格后有些心动,她问好了这个寡妇的地址,到时候家里几个孙子孙女嫁娶需要添置衣裳,可以雇这个寡妇干活。
当然,盖头、喜被、嫁衣之类的东西就不能请寡妇来做了,寓意不好,怕犯忌讳。
几个女人干活都很利索,没一会儿,灶房里就传出各式各样的香味。
寡妇做了碗肉蒸蛋,一锅白菜炖粉条,还蒸了一条咸鱼,这顿饭有菜有鱼有肉,算是十分丰盛了。
卢家就更不用说了,一只大母鸡拔了毛,半只炖汤,半只红烧,剩下的鸡杂炒了辣子,也很是下饭,老太太早上去了庙里,因此没有在市集买到鲜活的河鱼,就用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小虾米炖了碗冬瓜虾米汤,再加上一盆清炒的白菜,一般人家过年的菜色也就这样了。
相比之下,隔壁小娘子准备的饭菜就有些寒酸了。
一盘清炒白菜,一碟子咸菜,两个荷包蛋外加一碗鸡蛋水,不用说,荷包蛋和鸡蛋水都是给她男人准备的,小娘子肯定一口都舍不得碰。
卢苗氏端着饭菜走到房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元哥儿和乖宝这俩孩子之间的距离在她进屋后好像离地更远了,有一种刻意保持距离的感觉,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