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她挑挑拣拣,把困难都掩去,只说高兴的地方。讲自己成了这一代小孩们的老大,声望极高,并且队伍的规模还在不断扩大,每天有十几个小孩追着她跑,谁见谁都怕。
    与李伯诚不同,林念拿起笔就有说不完的话。
    她从六点写到八点,写了三四张纸,连吃饭时被石子磕了牙这种无聊的小事都要写下来。
    写完最后一个字,林念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预备第二天寄出去。
    医院外面就有邮筒,邮局的人每周来收一次。
    林念嫌弃速度太慢,所以直接去的邮局。
    邮局在国营商店附近,和她之前的高中靠在一块。
    她寄了信,走出邮局时想起小姨那香皂快用完了,准备买几块带回去。
    国营商店任何时候都是热闹的,林念进去的时候刚好遇到有柜台在卖打折的毛线。
    “来看看,纯羊毛的毛线,打出来的毛衣穿着暖和的很。”
    如今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毛线不好卖,接了任务的营业员心里也不舒服。
    柜台边上围了不少的人,只看不买。
    这么多人围着温度都要高不少,营业员心里烦躁,开口赶人:“不买的别在这看着。”
    有人问:“怎么夏天卖毛线啊?”
    营业员翻了个白眼:“纺织厂的车间主任中饱私囊,盗窃国家财物被发现了,这些毛线就是从他家里搜出来的。”
    毛线是他准备送礼用的,因为中间出了点问题没送出去。
    这个量的毛线不好处理,放不好还容易坏,上面商量了下,就说放商店卖卖,看能不能销出去,卖出去也给国家挽回一点损失。
    营业员一解释,周围群众顿时情绪激烈,骂着贪污犯该吃枪子。
    “行了,你们要骂回去骂,我还要卖东西呢。”营 * 业员挥手赶人走,提高了声音问:“纯羊毛的毛线十块钱一斤,有没有要的?”
    纯羊毛的毛线在冬天最少要卖十二一斤,如今的价格算便宜的。
    林念走过去摸了摸,确实很舒服。
    营业员掀起眼皮:“你买吗?”
    “我想买,但是不知道要买多少。”
    “男的女的?”
    林念小声说:“是男的。”
    “男的一般两斤,你要哪个颜色?”
    “要这个灰色的。”林念指了指,又说:“他比较高,两斤够吗?”
    “不够你再加半斤呗。”
    多买点她也早点完成任务。
    林念想想觉得两斤半应该差不多:“可以,就要两斤半。”
    付钱拿到毛线,林念又去买了香皂和其他一些零碎的东西,正准备回去,忽然听到边上两人聊天时提到了锅炉厂。
    “听说锅炉厂的书记贪污了?真的假的啊?”
    “那还有假?今天一大早公安局就把人带走了,听说在他家搜到好几万块钱出来!”
    “这么多?!”第一个人惊讶:“我的天啊这怎么贪的?”
    “谁知道呢,要我说这种人就该死,这不是趴在咱们老板姓身上吸血吗?!公安去抓人的时候他家里人还不让呢,那个儿媳妇仗着自己怀孕堵着门不让过。”
    “哎呦咋这么恶心呢?”
    林念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有些难以置信,走过去问:“你们说的是锅炉厂的王仲坤书记吗?”
    “那要不呢?除了他还有谁?”
    第十七章 要钱
    王仲坤贪污这事在锅炉厂其实不算什么秘密, 明眼人都能看出王家的消费远远超出夫妻二人的工资水平。
    曾经有和他不和的人实名向上头举报过,结果王仲坤什么事都没有,举报人反倒被整的很惨。
    这事发生之后,原先蠢蠢欲动想把他拉下马的人都歇火了, 明眼人都知道王家背后有靠山。
    如今这靠山竟然没靠住, 他就这么被带走了!
    绝大多数听到消息的人都觉得不敢相信。
    王家也一样。
    公安刚上门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多紧张, 更多的是生气, 觉得丢了脸。
    警察刚把人带走, 秦关琼就说:“我去找唐主任问问怎么回事!”
    林芳立马说:“我也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嫌孩子怀得太稳当了是吧?”
    秦关琼白了她一眼,叫上王荣武一起。
    去的路上,秦关琼抱怨:“也不知道唐主任怎么回事, 一点消息都不给!收钱的时候爽快, 一遇到事就不见人!”
    “他们当官的不都这样?”
    “他要是以为咱家好欺负那就错了, 我今天非得要找他要个说法。”
    两人做公交车去了革委会, 在门口被拦下。
    “我找唐荣唐主任。”
    门岗看他们的眼神有点奇怪:“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你管我找他干什么?”王荣武张口就来。
    “唉,怎么说话呢?”秦关琼拉了他一把, 假模假式斥责了一句,对门岗说:“我们是他的亲戚,找他有点事情。”
    “亲戚 * 啊……他今天不在。”
    “他不在?那他去哪了?”
    “这我怎么知道?”
    王荣武被他的态度弄得心里冒火, 要是在锅炉厂早就揍上去了, 可这是革委会,所以他只能忍着。
    “妈我们走!”他张嘴吐了口痰,用刚好能让人听到的声影说:“什么东西!装的人模狗样的。”
    “行了。”秦关琼拉了他一把:“我们去他家看看。”
    秦关琼并不知道唐主任家的具体位置, 他们家在锅炉厂算个人物, 放唐主任面前也就是个小喽啰,以往这个关系都是王仲坤亲自来跑。
    两人去到革委会大院,问了好几个人才问道唐主任家的具体地址。
    作为革委会的副主任, 唐家住的是独栋小院,光一个院子就比别人房子还大。
    院子大门紧闭,上头挂着门锁。
    王荣武不信邪的上去敲门,半天也没人应答。
    “跑哪去了?”
    他嘟囔了一句,扭头问秦关琼:“人不在家,我们回去吗?”
    “再等等吧。”
    秦关琼的感觉不大好,但努力说服了自己:“说不定过会就回来。”
    两人傻站着等了半天,饿得饥肠辘辘,也没等到任何一个人回来。
    王荣武不耐烦再待下去:“你自己等吧,我去弄点吃的。”
    说完转身就走。
    秦关琼在原地跺了跺脚:“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知道心疼你爸!”
    她心里有个很不好的擦想,觉得是不是连唐主任也出事了。
    可王荣武完全不懂她的忧心,脚步半点不停,吃完饭也没回去。
    秦关琼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才失望离开。
    出去的时候又碰到上午给他们指路的人。
    那人认出了她:“你怎么才走啊?”
    秦关琼扯起嘴角:“是啊。”
    两人打了照顾各自离去,走了两步,秦关琼听到同行的人问对方。
    “你们认识?”
    “早上找我问路的,来找唐荣。”
    “唐家人不是出去好几天了吗?”
    “不在家?”他扭头看了看秦关琼的背影:“那她怎么等到现在?”
    秦关琼踩着夜色,心情沉重。
    她设想中最坏可能性的几率越来越大,这种忧心在王仲坤被带走的第五天成了现实——省广播新闻宣布,唐荣因为涉嫌贪腐被捕。
    得知这个消息,王家人如丧考妣。秦关琼接受不了晕了过去,王荣武也一副呆愣的样子。
    林芳从没想过在锅炉厂一手遮天的王仲坤会倒台,他要是倒了,自己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
    王荣武震惊完了就开始骂:“我他妈就知道,肯定是姓唐的害了我们!”
    他对于如今的情况毫无办法,只知道一味发泄,气急了还顺手拿起桌上喝水的茶缸往地上扔。
    茶缸砸在地上,反弹起来,擦着林芳的身体飞过去。
    林芳吓得啊了一声:“你搞什么?”
    “艹你妈,不是你爸出事你不心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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