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风景似桃源,斜云伴松影,孤山便不孤了。
    因为是官学,与民学便有许多不同,讲究的不仅是师资,更多的是环境。
    这里少了民学的花拥篱根,却多了泉石,阁楼,傍水临山。
    枝压细风,影笼残月,说不出的古典雅致与悠扬静谧。
    细韵常伴读书声,还未到山腰,就已经能听见朗朗读书声。
    走到门口时,文时月抬脚便要跨进去,沈惊晚忽然扯住她的袖角,眼睛盯在皮影人上,道:“收起来吧,不然山长又要责罚你。”
    文时月点点头,招呼采荷放进了竹箧中。
    文时月轻轻地呼了口气,又拍了拍自己略微皱起的袍角,这才面向沈惊晚:“有没有哪里不妥贴。”
    沈惊晚摇了摇头,笑着替她掸去肩上的新露:“好看,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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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院依旧热热闹闹,距离启夏门近的弟子已经在桌前盘腿坐下,摆好了文房四宝与课本。
    还有一群平日喜欢议论是非的,这里一堆,那里一簇,窃窃喳喳,议论着书院这段整改之日的变动。
    谈及娄太傅,沈惊晚恰好路过,目不斜视,直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银朱替她将竹箧放下,掏出了书本。
    饶是如此重大事件,终究别人的目光还是留在了沈惊晚的身上,室内忽而静谧,娄太傅一事是震惊,沈惊晚与谢彦辞一事,更是骇人惊目。
    他们诧异,沈惊晚居然如此面不改色的进了书院?
    这若是寻常小姐只怕,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就说孟舒。
    若是孟舒,孟舒恐怕日日要去安陵候府闹才是,闹的满城风雨,细数谢彦辞负她。
    要问孟舒是谁,京都五大家,哦,不,齐家已崩,现今只有京城四大家。
    四大家中一家是安陵候府,一家是卫国公府,另一家是京城贺家,贺尚书家,其子也与沈惊晚在同班,名为贺游,与谢彦辞交好。
    最后一位便是孟家。
    孟舒为孟都督之女,上有一兄长,名为孟秦安,与谢彦辞关系尚可。
    孟舒恋慕谢彦辞早已人尽皆知,以前是没有机会,而今沈谢两家退婚,这种形势下,自然不会再议亲,若是孟舒绞尽脑汁想要入安陵候府的门做孟二奶奶,也不是不可能的。
    加上她兄长曾经与谢彦辞的渊源,更是亲上加亲。
    文时月坐在沈惊晚前桌,一扭头,发现者众人的目光皆聚集在她身上。
    独她自己,面不改色的拿纸笔。银朱趁着还未上课的空档,替她研磨,二人说说笑笑,好似没注意到众人的目光。
    原先还担心沈惊晚,见此情形,她哪里有将切切喳喳的小子们放在眼中,于是赶补前几日的作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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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惊晚依旧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桌面,耳边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他们无非就是趁着谢彦辞尚未出现,开始恶意揣测,究竟是不是有谁的插足导致两人反目成仇。
    银朱听的暗恼,小声道:“姑 * 娘,要不咱们回去吧?”
    沈惊抿了抿唇,回道:“随他们去吧,今日不议论,明日便会出现更多的流言蜚语,由他们猜,就当听书,还挺有意思。”
    她是没想到,退一个婚,能成这么多版本。
    他们说,谢小侯借沈惊晚为幌子,实则与孟舒目成心许。
    他们说,谢小侯根本不喜欢女子,他心恋一个男人,只是这声音,很小。
    为了以防别人乱传,那人还特地拢手小声叮嘱:“你们万不能将我卖了,谢小侯喜欢,喜欢贺书令家嫡子。”
    “贺游!”
    其中一人忽然惊讶地喊了出来,惹的身边几人给他一顿脑瓜蹦,那人连连点头,再三保证不胡说,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又有一年轻男子凑过去,背对着沈惊晚与门,炫耀道:“你们可都是说错了,什么歆慕贺游啊,都是假的。”
    周围一群人对于谢彦辞有龙阳之好这件事却是深信不疑,他们根本不在乎真不真,他们只知道,如果谢彦辞真喜欢男子,那么他们就从原来的远不及他一根手指头,变成了,甚至要比他高几分。
    那男子的想法不同,他觉得,他若说出了真相,必定要叫众人崇拜。
    于是在众人的凝视中缓缓道:“谢小侯在醉玉楼看上了一个女校书。”
    为了证明这个猜测的真实性,他还说:“我以我人头担保,谢小侯和一个女校书进了醉玉楼的临江包间。”
    纸卷嘶啦一声,被走神的沈惊晚撕碎,她顿了片刻,招呼银朱换一张新的宣纸。
    银朱捏着墨条抖的很厉害,她垂着头,一滴泪砸进砚台中,心里替沈惊晚委屈至极。
    原以为自家姑娘可算是出了口气,未曾想,竟是谢小侯同别人有了首尾,自家姑娘倒成了靶子。
    她从小陪同沈惊晚一起长大,视她如姊妹,谢小侯便是辜负,也不该如此侮辱她!平白叫外人看了笑话,笑话他们姑娘的。
    “姑娘,咱们回去吧。”几近哀求的语气,捏着墨条的手指白的发青。
    沈惊晚温温吞吞的将纸放进竹箧,笑的很是淡然,曾经溃不成军的时候仿佛真的过去了,她语调悠悠,略显疲乏:“现在走了,就是逃兵,不必放心上,继续磨吧。”
    银朱咬着唇,忍泪去看沈惊晚。
    碎发垂落的少女面无悲喜,好像一切本该就是这样,又好像,都是前尘往事。
    银朱知道,她的心里或有滔天巨浪。
    八年的时光,从会说爱开始,心里就只装着那么一个人,永远留下的只有一个颀长的背影,她也忍了过来。
    嘴上说割舍了,心里怎么会就那么简单剜了去?
    可是沈惊晚不说,银朱也不好说,总归,日子也在过,过着过着就忘了。
    谁不是在世俗洪流中这么熬着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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