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她一边跟着段时衍走出粥店, 一边组织着语言试图挽救一下她在他心中岌岌可危的形象:“那个, 金杯什么的,只是个夸张的说法, 你懂的吧……”
她的品味才没有这么糟糕。
段时衍微微挑眉,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怎么说。”
“……”,傅北瑧硬着头皮继续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 “就是,黄金么,首先它不容易变质, 这就代表了我对你永恒不变的谢意!再者说了,金的寓意多好,金子在古时候那就是尊贵的象征,我这是在夸奖你的品行像黄金那样闪闪发光啊!”
她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串,段时衍却只是淡声来了句:“这就完了?”
傅北瑧:“…………”
没有了,她编不下去了。
她真的已经一滴也没有了!!
傅北瑧有气无力地推着他往前走去:“对病人友好一点,求你放过我吧。”
段时衍轻轻勾唇笑了笑,她刚发烧打过点滴,本就手脚发软,推他的那点力道对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他依然配合地卸下力气,顺着她的动作“被推动”着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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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发烧生病,傅北瑧起先没打算告诉家人,奈何隔天傅母打发陈姨给她送东西来,陈姨多精明一个人,被她看见她随手丢在桌上的药盒和印着医院标签的袋子,她哪还有猜不出的道理。
当天下午,傅北瑧就被陈姨连人带药打包回了家。
傅母不放心她,留她在家多住了几天,直到确认她这次感冒已经完全好了,才肯放她回泰川公寓那边的房子。
“就说让你在家住着,你还不肯听,”傅母忍不住拉着她念叨,“再有下次,就不许在外面呆了,直接搬回来住,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傅北瑧忙不迭地点头,“妈我有事先走了,你晚点记得让家里阿姨把东西给我送回泰川那边啊。”
傅北瑧今天另有计划。
她这几天在家休养的时间里,手上也没闲着,按照自己的想法画了几张线稿,昨天就在电话里和段奶奶约好了时间,今天去她那里拜访,顺便当面聊聊,看段奶奶会不会提出什么修改意见。
“我看着都挺不错的,”段奶奶坐在沙发上,拢了拢她带来的图纸,将桌上的小点心往傅北瑧的方向推了推,“你尝尝这个,听说你们年轻小姑娘就喜欢吃这些东西,知道你要来,这是我今早特意让家里厨师做的,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傅北瑧不跟她客气,笑眯眯地拿起点心尝了一口:“很好吃,谢谢奶奶。”
“你喜欢就好,”段奶奶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再多吃一点,你看你瘦的。”
“嗯,奶奶我够啦,”傅北瑧咽下最后一口点心,从包里掏出支自动笔,准备将段奶奶对设计图的看法一一记录下来,“您看看这几张图里您最中意哪张,之后我们再按照这个方向改。”
段奶奶往她摆出来的图上一扫,她眼睛一眯,慈和地跟傅北瑧打起了商量:“小瑧呐,奶奶岁数大了,你图画得张张漂亮,这会儿让奶奶选,我一时半会地也选不出来。”
“这样,反正我这项链定来也是要送给时衍他未来媳妇儿的,要不你帮奶奶个忙,往他公司那儿跑一趟,问问他的意见?”
傅北瑧犹豫了一下:“这会不会打扰他的工作,反正我们住在同一栋公寓,如果要问的话,等他下班后我过去找他也……”
“什么?”段奶奶惊讶地看着她,声音分贝都提高了不少,“你们俩住的同一栋公寓?!”
怪不得这小子突然搬了住处,说什么离公司近不近的,果然是他拿来糊弄她这个奶奶的借口!
傅北瑧茫然道:“……有什么问题吗?”
“哦 ,当然没有,”段奶奶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其实我叫你过去,不只是设计图的事,我这里还有些东西,正想叫人带去给时衍,你要是肯帮奶奶跑这一趟,我就不用再另找个信得过的人去送了。”
“就当帮奶奶一个忙,好不好?”
段奶奶“信得过”三字一出,傅北瑧立马联想到机密文件之类的词。
她神色一凛,那点稀薄的犹豫被段奶奶真诚的注视连消带打灭了个干净:“好,我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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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分钟后,一辆银灰色布加迪停在了信合总部门口。
傅北瑧推开车门下车,还没走进信合大楼,就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步履匆匆走了出来,视线在她身上锁定后,他的脚步明显更快了些:“您好,是傅小姐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男人接过她手中拎着的东西,边引着她往办公大楼里走去,边自我介绍道:“我是段总的助理张添,接到老夫人电话时,段总那边正好临时有个会要开,就派我下来接您。”
这名助理是段时衍身边的人,大楼的员工们少有不认识他的,此时见他亲自出来接人,一时纷纷难免好奇地把目光往傅北瑧身上投去。
大家表面专心工作,私下里却已经默不作声地掏出了手机:
【号外!张助刚刚领了一个大大大美人进了总裁办的休息室,有没有人知道这位什么来头,这种级别的美女如果是合作公司的领导,我不可能完全没印象!!】
【臣高举双手复议!】
【你们这些七秒记忆的都是属金鱼的吗,这位不就是傅氏的大小姐,前不久刚和宋家退婚那位】
【想起来了,我当时还感慨呢,这样的豪门联姻都能散,搞得我再也不相信我以前看过的霸总言情文了】
【别那么消极,大可以换个思路嘛,傅大小姐今天会来咱们信合,指不定就是我们段总横刀夺爱成功了呢】
【!!!撤回,段总is watching you !】
信合二十六楼整层都归段时衍所有,室外的阳光穿透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砖上,宽敞的办公区域内,分类负责各项事务的助理与秘书正坐在各自的工位上忙活,时不时传来压低嗓音后的交流声。
张助理推开休息室的门请她在这里稍等,傅北瑧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有个秘书推门进来,给她端上咖啡和茶点,收起托盘准备出去时,目光却又没忍住,往傅北瑧搁在沙发上的那只包包上多瞄了好几眼。
见傅北瑧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女秘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主动开口解释:“抱歉,这个款的包我喜欢很久了,但一直没配到货,所以……”
她想要的虽然不是傅北瑧手里这样有价无市的鳄鱼皮钻石搭扣,但热门搭配依然让她一包难求,等待加上配货的时间,少说也得好几个月。
“没关系,”傅北瑧浅浅扬起一个微笑,“我认识个关系不错的sa,需要的话,我把她的名片推给你,你可以在她那里问问。”
“真的吗,”女秘书眼睛一亮,“那太谢谢了!”
……
在接到段奶奶的来电后,即便已经尽量缩短了会议议程,等段时衍结束会议时,傅北瑧也已经在休息室等了他半个多钟头。
推开休息室门进去时,段时衍其实已经做好她等得无聊把东西一放提前走人的准备。
直到推开门的那一刻——
他看见傅北瑧悠然自得地坐在他休息室的真皮沙发上,他往日训练有素的女秘书和助理则分坐在她两侧,正笑容款款地跟她从奢侈品配货一路聊到近期选秀出来的偶像明星,有人甚至主动用小叉子挑起块大小合适的水果往她嘴里送,态度比面对他这个老板还殷勤。
“……”
段时衍眉梢抬了抬。
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他不必担忧她会感到无聊,反而更应该担心担心她是否会太……如鱼得水。
坐在沙发上的人里,还是傅北瑧最先发现段时衍站在门口。
她眉眼一弯,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你来啦。”
她周围坐着的女助理和女秘书见了,连忙纷纷起身走了出去,其中消耗的时间甚至没超过二十秒。
段时衍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站在门口没动,而是向她比了个手势:“去我办公室聊?”
站在他的地盘上,当然是客随主便,傅北瑧没多想就直接站起来向他走去。
两人的背影一前一后进了总裁办公室,随着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段时衍一把带上。
这一声响后,办公区暗戳戳打量着那边动静的员工们总算敢光明正大地抬头,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发现对方眼里都在闪动着同样的信息:
——哦豁,看来他们段总和傅家这位大小姐之间的关系果然不简单!!
***
段时衍的办公室位于整层楼的最里侧,其中三面都是明亮通透的落地玻璃窗,周遭的繁华尽入眼底,站在这里往下望时,地面熙熙攘攘的行人也变得只有墨点大,根本看不清人脸。
傅北瑧忽然想到,幸好在这层上班的人没有恐高的毛病。
否则每天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岂不是上班如上坟。
“今天麻烦你了。”
段时衍低沉的声线从她背后响起,他扬了扬傅北瑧拎进来的袋子,“专门送东西过来。”
“不麻烦。”傅北瑧摇摇头,背手在身后摇摇晃晃远离了会被太阳晒到的区域,玻璃窗旁边的风景再好,紫外线照久了还是要不得,“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帮着跑个腿而已。”
“对了,我听段奶奶的口气,要送的文件好像还挺着急的,你要不赶紧打开看看?”
在她的催促下,段时衍依言打开袋子,从中抽取出一叠……洁白的a4纸???
傅北瑧:“……?”
段时衍:“……”
傅北瑧目瞪口呆:“不是,这袋子里的文件我从段奶奶手上接过以来就没给除了你们公司以外的人碰过,它怎么会变成这样?!”
此时此刻,她仿佛看见一只凭大的黑锅从天而降,哐哐地往她头顶上砸。
段时衍沉默了一下。
接到电话时,他大概猜到奶奶会放些过往作废的文件进去敷衍一二,却没想到她老人家竟然连敷衍这桩事都做得那么……敷衍。
当着傅北瑧的面,段时衍面不改色:“哦,可能是奶奶年纪大了视力不好,一时眼花拿错东西也是有的。”
傅北瑧心情复杂:“……你等一下,我看上去像是很好骗的样子吗?”
且不说段奶奶虽然上了岁数,却依旧耳聪目明,和她一起看电视都不用戴眼镜的,再说文件和白纸的区别有多大,哪怕是再近的近视也不可能连这个都拿错吧!
“……”
段时衍顿了片刻,决定换个思路,垂下眼眸询问她:“那么你觉得,奶奶让你送这一堆白纸给我,是为了什么呢?”
怎、怎么还突然给她出上考题了?
傅北瑧像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短暂卡了下壳,过了会儿她的零件才慢慢恢复了转动,开始大胆猜测:“难道说,是这些纸上用了什么特殊的染料,需要在特定环境下,才能看到上面的文字?”
不过老实说她觉得这种猜测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这种套路最多也就是在电视剧里看看,像段奶奶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把它照搬到现实才对。
段时衍:“……”
想象力倒是真的丰富。
段时衍淡淡肯定:“嗯,猜对了。”
傅北瑧:“哈哈其实我就是随便那么一猜,错了也不奇……嗯?对了?!”
这么瞎蒙的理由都能对,难道她就是传说中隐藏极深的商业奇才?!!
不过不管说好的文件变成白纸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段时衍都这么说了,傅北瑧也算放下心来,她不再深究原因,半开玩笑地说了句:“幸好奶奶让送的文件没在我手里出差错,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
傅北瑧表情很严肃:“不然,我就只能咬破手指,在你办公室的玻璃窗上用血写一个‘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