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他看向沉稳的章枕,指望对方严肃地教训几句,谁知只听到一句:“那你砍完,头也飞了。”
    茭白抽着嘴角看章枕跟郁响,你们两人没事吧?
    尤其是你,章枕,你不是不调侃的吗?
    “鼓励还是要鼓励的,”郁响背过身,咬着手无声地哭了好一会,他再转过去时,脸上的泪都擦没了。
    自以为自己控制得挺好,没有让睡着的瓜瓜烦到。
    却不知对方就在他面前,看得一清二楚。
    “瓜瓜,我昨晚要跟你去老宅,都怪章枕。”郁响走到床边,“我还在等你醒了,跟你告状呢,你不知道,他敲我敲得多用力,我脑后现在都还是肿的,再大力点,我就死了。”
    章枕的脸黑成锅底:“我不是那种利用武力乱来的人。”
    “我在跟瓜瓜说话,等我说完了,你再说!”郁响尖着声音吼了句,他不敢对昏迷的瓜瓜闹,就把火气撒到了昨晚对他下手的章枕身上。要不是对方,他昨晚就是和瓜瓜一起睡的,说不定……
    说不定瓜瓜就不会出事。
    郁响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觉得自己愧对他哥的嘱托。
    这才刚来南城,瓜瓜就进医院了,严重到昏迷不醒,还查不出原因。
    “瓜瓜,你快点醒过来吧,”郁响真不知道怎么鼓励,只要他幻想自己站在瓜瓜的角度就很窒息,如果不能脱困,不如死了。
    可这话郁响不能说,他一着急就胡言乱语:“你不想看见我找到狗子吗?我今晚就找,牵来给你看好不好?”
    茭白心说,傻孩子,每一个狗子都是狗主人用身体和心头肉养出来的。
    往往到那时,沧海桑田人事全非,狗主人就剩小半条命。
    而狗子呢,大部分都会继续以狗主人的身心为食,生龙活虎且心安理得。
    只有极少数会撕扯自己身上的肉果腹。
    “瓜瓜,医院被沈家人把守了,我不能随便来看你,这次是有章枕,我才能进来。“郁响趴在床上人身旁,用身体挡着章枕的视线,手下做着动作,“我暂时把项链收走,替你保管,等你醒了再给你。”
    郁响在他耳边说,“不然我怕沈家拿走。”
    茭白点头,确实,拿走吧。
    那么贵重又特殊的东西,要是落在沈寄手上,还不知道又他妈的吃多少屎醋,再踹郁响几脚。
    更严重的是,沈寄查到郁岭头上。
    那牵扯的就多了。
    “才不给他们!”郁响牙齿打颤地嘟囔,“讨厌鬼,都去死!”
    章枕感受到郁响的纯粹恶意和杀气,他蹙了下眉心,想说什么又顿住,自己也不是对方家人,说多了算什么。
    郁响想蹭茭白的脸颊,后面的衣服突然被抓住,他被那股力道扯到了一边。
    “到我了。”章枕在郁响跳脚前说。
    郁响没争执,他知道瓜瓜需要鼓励,自己没有,就换人。
    总有人会说。
    然而章枕不是那个人,他能打一天的拳,却不能熬一碗心灵的鸡汤。
    “茭白,人活一世,都不容易。”章枕憋半天憋出一句,“你才十九,人生还长。”
    章枕的思绪不怎么聚拢,有点散了,不知要往哪飘,他还在说:“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切,所有,都是你死时的那样,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
    “想开点,看淡点。”章枕搓搓手背的指骨,那上面的淤血是他击打树干导致的,他用力按两下,叹口气,音量很轻地说,“活下去吧,今后有困难跟我说,能帮的,我尽量。”
    这是章枕对过命兄弟才有的承诺。
    他给了这个接触不算多,却让他记忆松动的青年。
    茭白听不清章枕的声音,只看见他头像上的那些色块都暗淡了下去。
    就像是被人用漂白粉漂掉了一层颜色。
    又老又旧。
    章枕纤长的睫毛盖住桃花形眼睛,不着四六地说了一句:“我打算继续查一件事,换个角度查,我既希望是我猜的那样,又不希望是我猜的那样,很矛盾。”
    这次凑近的茭白一字不漏地听着了,他瞥瞥章枕眼里的纠结苦恼,老神在在地嘀咕:“那就先查呗。”
    “没准查完了,发现想法不是自己原先的二选一,是第三种。”
    “我决定了,我今天就查!”章枕的眼神坚定,他看一眼病态浓重的青年,“茭白,你要见你得养父母吗?”
    茭白的脸色一变,千万别!
    “你神经病吧。”郁响炸起来,“瓜瓜哪有家人,那都是水蛭,吸他血的,他们要是来了,那副嘴脸也是表现出来的,为了弄到更多的钱,恨不得把瓜瓜往沈家塞!”
    章枕很抱歉地摸了摸鼻尖:“是我考虑不周。”
    茭白不觉得章枕这么胡来,他怀疑章枕是想以毒攻毒?
    那就不必了。他怕自己被恶心死。
    .
    茭白最恶心的场面还是发生了,就在中午。
    沈寄的人把礼珏从三中带过来,礼珏还不是自己来的,他带了一个消息。
    这位天真的,坑死人不偿命的主角受,抽泣着说他已经给老婶打电话了,他们下午的车过来。
    老婶就是茭白原身的养母,吸血大王。
    茭白要呕血了。
    这他妈的是什么人间疾苦?
    “小秋哥哥,你到底摊上什么事了啊?”礼珏哭着说,“昨晚快零点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
    “沈先生要我陪陪你,我也想陪你,我都跟学校请假了,可他不准我陪床。”礼珏的语气里有一丝小小的怨气,还有迷茫。
    “为什么走廊上都是沈家的保镖?小秋哥哥,你跟沈先生是什么关系啊?恋人吗?”
    礼珏自问自答:“不太像。”
    “我来的时候还刷到沈先生的新闻,说他有几处豪宅都养着人,如果他在和你处对象,那不应该打发走所有人,好好对你吗?”
    茭白没怎么听礼珏的纯真语录,他发现自己和对方的活跃度破零了,一路上涨,过10,20,停在27的位置。
    这是礼珏对他的好奇。
    源自于他和沈家的牵扯,沈寄对他的态度。
    活跃度不全是直接和他接触来的,就好比岑景末那部分一样。
    茭白再看礼珏的头像,结婚证上还是他和沈而铵的合照。
    礼炮时不时地爆一下。
    沈而铵都生死不明,礼珏内心的初恋种子和对婚姻的向往之花依旧生机勃勃。
    .
    礼珏碎碎叨叨地和茭白讲了一会话。
    病房的门徒然从外面推开,处理完公务过来的沈寄出现在门口:“出去。”
    礼珏赶忙止住哭声,瑟缩地往外走,他咬住下唇,攥着手断断续续地说:“沈,沈先生,我哥哥就……就拜托您……”
    他没说完,肩膀就被暴力一推,紧接着,门在他身后关上。他踉跄着扶墙站稳,满脸呆傻。
    礼珏擦了擦眼睛,恍惚着拿手机联系老婶他们。
    等小秋哥哥的家人到了,看到他那样,不知道得多伤心。
    病房的空气里有花香。
    早上章枕送的。
    沈寄的无名火烧到了他的理智和疲惫,他把鲜艳的花枝全抓出来,随意丢垃圾篓里,再叫陈一铭另买一捧,不是送来医院,而是送到熙园。
    听了个过程的茭白没表情,他要被搬到熙园了。那个小情们都住不进去,他就该感恩戴德的地方。
    他也是搞不懂,人跟人非得放一块儿比吗?那些小情们眼巴巴地望着,他不巴望就是欲擒故纵,作,得了便宜还卖乖。
    “国外的专家团队明天就能到。”
    沈寄的声音让茭白思绪回笼,他眼一瞥就看见了皮卡丘。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了那件外套,搭在手上。
    公孔雀求偶一般的各种卖弄已经不做了,活跃度却没降,快到90了。
    茭白还搞不清皮卡丘的变化代表什么,就听见了电子音提醒,沈寄的活跃度满百。
    他猛地睁大眼睛。
    列表上排在第二的沈寄消失不见。
    而分组里的最后一个,
    →一生难忘组 0/0 变成了1/1。
    同时那个分组名称旁边,还显现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备注:最熟悉的陌生人。
    茭白:“……”
    这备注什么意思?最熟悉的陌生人通常不是前任的别名吗?为什么会按在沈寄头上?
    茭白有种很恶心的预兆。
    就在这时,沈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的,本子。
    你妈的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本子吧?
    茭白再去瞪分组备注,他的头顶心都要烧起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去他妈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还一生难忘,疯了吧他。
    “看到了吗?”沈寄翻开本子,将内页面向昏迷的人,“小沈太太。”
    茭白干呕。
    他还昏迷着,就成了有夫之夫了,狗血世界登记都不需要活人到场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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