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苏卫阳正端着面碗往嘴里划拉面条,烫的直伸舌头,抬头一看他哥和他妹儿在那嘎达笑,还以为笑他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大伯娘正好端着咸菜碗进来,看见他这样就拍了他一把:
    “瞅你这副饿虎的样子,你哥和你妹儿还没吃呢!”
    挨了说,苏卫阳也不生气,朝大伙儿嘿嘿傻笑了两声,就捧着碗老老实实坐那儿等着大伙儿一起吃,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似的,把苏慧兰和苏卫东逗得更乐了。
    一家人才动筷子,就听屋外有人喊:“奶奶,二哥!兰兰回来了吗?”
    苏奶奶急忙撂下筷子,“哎呀,是春晓来了!”说着,便赶忙要下地去开门。
    苏慧兰忙道:“奶奶,我去!”
    她一个多月没见着春晓了,回来的路上听志国大伯说,春晓在她不在这段日子经常请假过来看奶奶,家里家外没少帮着忙活,她心里实在是感激这个好朋友。
    一开门,果然是春晓那张白净的脸。
    “春晓!”
    “兰兰!”
    两个好朋友一见面就忍不住给对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兰兰,我真是想你!天天都数着日子盼你回来!”
    “我也是!春晓,其实我都想给你写信了,可又怕你会给我回,到时候我又收不到!”
    这时跟着出来的苏奶奶和大伯娘就赶忙道:“先进屋说吧,闺女还没吃晌午饭吧,正好跟俺们一起吃!”
    苏慧兰想起来,忙拉着好友一起进了屋。
    大伯娘在去松林县前一天见过一回钱春晓,苏大伯还没见过,不过也听说了侄女这位好朋友在他出门这段日子没少过来帮衬,当下也十分热情的招呼对方:
    “孩子,快上炕,炕里头热乎!”
    苏慧兰正准备接过她脱下的大棉袄挂在一边,结果一摸她的手,发现冰凉冰凉的,再一看,手背都冻得通红,连忙小心的替她揉搓。
    “春晓你手闷儿呢?怎么冻成这样啊?”
    钱春晓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从贮木场直接过来的,一着急手闷儿就忘了拿!”
    苏奶奶叹了口气:“你又是趁着大伙儿回去吃饭,自己跑过来的吧?你这孩子,奶奶说了多少次了,不让你来回跑,你这晚上做不完活儿,下晚还得贪黑,大晚上一个人回宿舍,真要出点事可咋整!”
    钱春晓笑道:“奶奶,今天不会了!我上午已经把属于我的那片任务区检到了三分之二,下午回去把剩下那三分之一检完就好!”
    苏慧兰这才知道,原来在家里只有奶奶和大哥的那十天时间里,春晓每天都牺牲掉自己吃饭的午休时间,再请两三个小时假,就利用这点时间过来照看奶奶和大哥,最后才返回贮木场完成白天没做完的检尺工作。
    平时检尺连和运输连都在贮木场,每次午休或者下班,都是搭运输连的车回林场食堂和宿舍,春晓这样不但没有时间吃饭,还要自己一个人忙到天擦黑,然后赶夜路走回林场,既危险又辛苦!
    苏慧兰听完自己都替她捏了把汗,二话不说就把她推到炕里,把自己那碗面往她面前一摆,肃着脸道:
    “赶紧吃,吃完我就送你回去!”
    钱春晓一看好朋友绷着脸,知道她是替自己担心,便朝着苏奶奶等人笑了笑,也不见外,乖乖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屋里就突然沉默了一瞬,大家面面相觑,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着苏慧兰生气,原来总是笑眯眯、看着特别好说话的孙女/侄女/妹子也会发火啊!
    这是咋说的,咋还觉得怪招人稀罕的呢?
    孙奶奶看春晓一句话不敢多说、听话吃面的样子可怜见儿的,赶忙就捅咕了旁边苏卫阳一下。
    苏卫阳得了奶奶的指示,就忙举手出声道:“那啥,老妹儿啊,后来俺回来以后,俺们就不让春晓妹子常过来了!来也没超过三趟!”
    钱春晓这时也伸手拉了拉苏慧兰的袖子,认真道:“兰兰,而且那两次也是二哥在我加班后送我回的宿舍,没再让我自己走!”
    苏奶奶也赶忙给帮腔:“是啊是啊!兰兰啊,你别生春晓的气了,奶奶也说她好几回了!她以后肯定不能这么干了!”
    苏慧兰立时哭笑不得,这怎么好像她要对春晓做啥似的!
    她有些无奈道:“春晓,那你答应我,以后别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你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叫我怎么办!”
    钱春晓忙保证道:“好兰兰,我以后肯定不会了!你别再生气了,你看我把你的面条都要吃完了!”
    大伯娘可下逮着机会说一句:“没事,闺女,你吃!外头锅里还有,大娘再给你们盛!”
    苏大伯也说:“对、对,吃面吃面!吃了不生气!”
    苏慧兰和钱春晓这回都笑了起来。
    大伯娘很快又端来一碗面,一家人上桌,坐在炕里的钱春晓下意识又往里挪了挪,结果一伸手就碰到了旁边的苏卫东。
    两个人不期然对视了一眼,又各自移开目光。
    钱春晓收回手,耳根红了红,端起面碗低头认真吃面。
    第64章 朋友   饭碗一撂,苏慧兰就非要送钱春晓……
    饭碗一撂, 苏慧兰就非要送钱春晓回贮木场。
    苏奶奶哭笑不得:
    “兰啊,也别差这一会儿,咱好歹让春晓喝口水再走吧!”
    苏慧兰正往一个布兜里装苹果,头也不抬道:
    “不让她喝, 多渴着她几次, 她就不总往这儿跑了!”
    大伙儿都捂嘴乐, 钱春晓也不生气, 就凑在苏慧兰身边, 看她尽挑那些个大又好看的苹果给自己往兜里装, 嘴角翘得高高的。
    等两个花骨朵似的姑娘一道有说有笑的出了门, 苏奶奶还跟苏大伯和大伯娘感慨:
    “你们都不在那十来天吧, 春晓差不多天天来, 跟着俺家里和这边两头跑, 洗衣裳、做饭、收拾屋子、喂羊,啥活儿都抢着干, 你大娘和五婶她们就没一个不夸的!”
    旁边正啃着苹果的苏卫阳闻言也插嘴道:“春晓妹子还教了俺好几个不认识的字呢,老有耐心了!”
    “俺总把‘水清清’那个‘清’写成‘青草’的‘青’, 春晓妹子为了教俺区分, 就给俺唱了首‘万泉河水清又清’,把歌词写下来让俺看!哎呀妈呀,那唱的老好听了,不信你们问俺奶和俺哥!”
    苏奶奶就笑:
    “那还不是你自己先回来后想你爹妈想得吃不好、睡不好,你春晓妹子看你可怜巴巴的,才故意哄你!”
    不过说完这句,老太太又转头对儿子和儿媳惭愧道:
    “还有个事,俺还得给你们赔个不是!俺有一回没给东子照看好,让东子摔着了!”
    苏大伯和大伯娘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许久都没说话的苏卫东闻言,连忙出声跟自己的父母解释:
    “爸、妈,这事不怪俺奶,要怪也得怪俺自己不当心!”
    原来就在大伯娘也赶去松林县的第三天中午,五奶奶那天家有事没来,大奶奶家刚好大爷爷有些不舒服,小苗来找,大奶奶见那会儿钱春晓来了,寻思有人给苏奶奶搭把手,大奶奶就先回家了一趟。
    到中午的时候,苏奶奶去收拾羊圈,钱春晓在外屋地做饭,正赶上屋里就剩下苏卫东自己,他一不小心就把画画的铅笔碰掉了地上。
    屋里没人,他就拄着胳膊翻身趴在炕沿上,想试着自己把铅笔捡起来。
    结果没控制好,整个人从炕上翻了下来,动静太大把外屋地做饭的钱春晓惊动了,赶忙进了屋。
    钱春晓一看苏卫东摔在了地上,就想把他扶上炕,可别看苏卫东长得瘦,骨架却不小,再加上两条腿一点知觉也没有,钱春晓当时试了几次,不但没把人扶起来,还把自己也摔着了!
    等苏奶奶进屋的时候,正好就看见大孙子和春晓两个摔在一起,得亏那阵儿大奶奶回家后不放心,又把苏大奎打发过来,这才帮忙一起把苏卫东抬上了炕。
    苏大伯和大伯娘一听是这么回事,忙宽慰苏奶奶道:“妈,这也都是赶巧,哪能赖你呢!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再说东子不是也没啥事吗!”
    苏奶奶却道:“那这事也赖俺,怪俺心大,差点害东子受伤不说,也连累人家春晓!那天俺进屋的时候,看见东子正好摔在春晓身上,俺过后给春晓看过,那孩子胳膊肘撞到炕边子上,当时就青了一大片!”
    苏卫东闻言有些不自在的垂了垂头。
    其他人也没注意,苏大伯就说:
    “那这事咱是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闺女,要不回头咱做点好吃的,请闺女来吃顿饭?”
    大伯娘连忙道:
    “家里还有不少过年兰兰拿来的咸肉和鱼干,也能摆一桌了,娘,要不就像志刚说的,咱把人闺女叫来吃顿饭,算是表达一下咱的感谢,成不?”
    苏卫阳也一脸兴致勃勃的接茬:
    “俺知道春晓妹子每周可以歇一天,大多数都是赶着星期天,咱们可以星期天叫她!”
    三人都把目光投向苏奶奶,等苏奶奶最后做主,苏奶奶看一家人多少年没像现在这样遇事有商有量的,心里特别高兴,正要一口答应呢,就听炕上的苏卫东忽然道:
    “奶,爸、妈,俺看还是算了吧!”
    见三人目露不解,他便又低声道:
    “人家帮咱们只是因为咱们是兰兰的亲人,之前兰兰和俺爸、俺妈没在,她常过来帮忙也就算了,可她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咱就别再把人老往家里叫了!”
    “……要是真想感谢人家,回头等她来找兰兰的时候,妈你多做点好吃的,叫俺奶给端过去就是了,其他的还是算了吧……人家处处为咱们着想,咱们也得为人家想一想才是。”
    听孙/儿子这么一说,三人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人家毕竟是个小姑娘,真要因为这个传出点啥话来,到时候影响的也是人家闺女,他们这不就反过来把人坑了吗!
    大伯娘最先道:“东子说的也有道理,娘,要不咱就像东子说的,以后等人闺女去你那边,俺就多送点吃的、喝的,算是表达咱家人的心意了,你看咋样?”
    苏奶奶也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么疏忽这方面,闻言立刻点头:“对、对,俺真是有点老糊涂了,亏得东子心细,俺都没往这方面想!”
    只有苏卫阳听得云里雾里,也没整明白他们说的话是啥意思,就是一听说原本要请春晓妹子,结果现在又不请了,满脸的不高兴,忍不住嘟囔道:
    “不就是吃个饭嘛,咋弄的这么麻烦?刚才春晓妹子还说下次来,要带口琴吹给俺听呢!算了,你们不请,俺就自己去找老妹儿和春晓妹子玩!”
    苏卫东下意识的看了眼弟弟,没再开口。
    倒是苏大伯一脸的无奈,“又胡咧咧!你大哥说啥你也不用心听,人家两个女娃一块儿,你跟着去玩啥,你还当你是那五岁的小娃娃是咋地!”
    苏卫阳挠着脑袋、瘪着嘴:
    “这也不行、那也不让,这么多说道,俺咋就不是个女娃娃呢?”
    不过等他眼睛扫到地上筐子里的大黑布袋,又立马来了精神,把里面的木匠工具一样样拿出来看,开心道:“不找老妹儿玩也成,俺还有这些呢!”
    “这老些样式呢……你们看,看这刨子多好啊!”
    “哎呀,这是啥锯啊?俺头一回看见!”
    “俺老妹儿对俺也太好了,奶,爸妈,等俺学会了做木工活儿,俺一定第一个给俺老妹儿打套家具!”
    苏奶奶和苏大伯、大伯娘看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脸上也都跟着露出了笑容。
    唯有炕上坐着的苏卫东看着弟弟单纯的笑脸,目光里闪过一抹儿复杂的神色。
    另一边,苏慧兰和钱春晓一路上正有说有笑。
    苏慧兰讲起这次去松林求医的过程,提及苏大伯意外发现病症的过程,钱春晓听了也是跟着庆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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