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道不同不相为谋

    西瓜是夏天必备的解暑神器，没有西瓜的夏天是不完整的。整个暑假，家里几乎每天都有一个二十斤左右的西瓜坐镇。一个晴朗的上午，我正坐在院子里捧着半个西瓜大块朵垛，母亲却突然过来给我指派了一个艰巨任务；‘探望奶奶’，这可是个肥差，我当然义不容辞。在母亲口述加比划了半天后，我终于弄清了奶奶家的大致位置，翻出一顶遮阳帽就出发了。
    去探亲自然不好空着手，我边走边琢磨该给奶奶买什么好，身上只带了十块钱，太高档的肯定是买不了，拐了个弯后前面树下突然出现一个水果摊，我顿时眼前一亮，不如就买点水果吧，既不贵又拿得出手。来到水果摊我张口就问，“大婶！苹果多少钱一斤。”
    “两块八。”对方的语气明显有些冷淡，我抬头一看，对方的脸虽然有些黝黑却很稚嫩，看样子也就二十多岁，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冒犯，但也不觉得理亏，穿的那么朴素，还围着头巾，谁看不像大婶啊！我看着那又大又红的苹果，卖相是不错，可是有点贵，而且一个苹果就得一斤多，也买不了几个。于是我又指了指葡萄，“那这个呢？”
    “四块二。”
    “晕，这个更贵，这女的不会因为我刚才叫了声大婶就故意黑我吧。”想到这我四下张望，却连个水果摊的影子都看不到。
    “那这个呢？”我又指着梨子问。
    “你到底买不买啊！”女子显然是被我问烦了。
    “大姐，瞧您说的，不买我站这干啥，只是你这水果都有点贵，我不得多问两样？”
    “一块五。”女子冷着脸道。
    “嗯，这个还行，便宜，还显个数多。”我看着鸡蛋大小的南果梨点点头，“给我称2斤。”
    女子懒洋洋地装了半袋放进秤盘，说实话，我对她这副带搭不理的样子很是不爽，但也不愿计较，孔子不是教导过我们“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诺，五块钱的。”女子放下秤淡淡道。
    “嗯？不是说2斤吗，这误差有点太大了吧。”我哭笑不得。
    “你不说称2斤吗，又没说称几斤，真是。”女子反而不乐意了，这下我彻底懵了，是我数学不好，还是你在跟你打哑谜。我一阵无语，拎起了袋子，要是搁平时，多了点我也就要了，毕竟人家称好了再往出拿太没面，可今天不行，因为身上的十块钱有五块是买钢笔水的钱，可支配的只有5块，不行，一会回来还要买2根冰棍呢，这大热天的万一中暑了咋办。于是我正色道：“要不了这么多，说着从袋子里抓出来2把，又自己拿过秤称了称，“看好了啊！一斤九两，高高的啊！”我端着秤给她看，又从兜里掏出三块钱往摊上一放。“不用找了，我不差钱。”没有理会水果摊女子惊呆了的眼神，我拎着那袋南果梨扬长而去。奶奶您可别见怪啊，不是孙子抠门，只是囊中羞涩啊。
    在胡同里左拐右拐，终于在一偏僻处找到了母亲描绘的奶奶家。铁皮门、木栅栏，“应该是这儿吧。”我将信将疑敲了两下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而入，目光及处是一个充满田园气息的小菜园，菜园虽不大，但种的菜可不少，有大葱、豆角、黄瓜、柿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有人吗？”我站在院子里喊道。半分钟后，一个瘦弱的但精气神很好的老太太走了出来，果然是奶奶。
    “呦，大孙儿来啦！快溜进屋。”奶奶见到我后喜出望外，朝我直招手。
    “奶，我来看看你。”我几个大步走过去。
    “呀，大孙儿你拎的这是啥啊。“奶奶问。
    “哦，我给您和爷爷买点水果。”我笑道。
    “哎呀，大孙子真懂事，你能来看奶奶就很开心了，还买啥东西。”奶奶笑着接过袋子却笑容一僵。但很快又恢复笑容。
    “哎呦我的大孙啊，你可笑死奶奶了，这送礼哪有送梨的啊！”奶奶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啊？送……送梨不好吗。”我挠头，脸唰一下红了。
    “没事，你送啥奶奶都高兴，快进屋吧。”奶奶说着把我领进屋里。
    进屋后，我坐在堂屋的沙发上，低着头、十指交叉，显得有些拘谨。里屋传来爷爷沉闷的呼噜声，奶奶则从厨房端来一盘小柿子，“吃吧，这是我自己种的，纯绿色食品。”
    “额…我不吃。”我笑着摆摆手。
    “那吃个橘子吧。”
    我接过橘子捏了两下又放在桌子上，低头搓着手，像个初次来串门的客人。这下奶奶有些生气了，把水果放在一般正色道：“大孙啊，你这样奶奶就不高兴了啊，到奶奶家还假假咕咕的干啥呀，想吃啥就拿呗，没有奶就去给你买。”
    “行，我听奶奶的。”我见状忙拿起橘子剥了起来，奶奶这才恢复笑脸。
    “大孙呀，快跟奶说说你在学校学习咋样啊，能跟上老师讲课不。”
    “还行，挺好的。”我敷衍道。
    “那上次考试考多少名啊。”奶奶紧接着问。
    “得，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心想要不要说实话，毕竟撒谎不好，可看着奶奶那期盼的眼神又于心不忍，唉，算了，还是来个善意的谎言吧。想到这我脱口而出：“上次考的还行，25名。”
    “那你们班多少学生啊？”
    “额……八十多人。”
    “呦，行啊，不错不错，值得表扬。”奶奶笑着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来，拿着！这是奶奖励你的。”
    “额……”我看着面前绿色的大钞，说不心动是假的，只是碍于面子还是要客套一下，“不用奶奶，我不缺钱，我妈每天都给我不少零花钱。”我说了句自己都不信的话。
    不缺钱？那平时连瓶可口可乐都舍不得买，顶多就是买5毛一瓶的玻璃瓶汽水喝几口后灌进事先准备好的塑料瓶里，每个月只去两三次学校食堂解解馋，其实我家里的条件虽算不上富裕，但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不过父母更喜欢把钱攒起来，或许他们奉行的是“穷养儿富养女”。但我不会像某些男生那样见到钱就嬉皮笑脸点头哈腰，甚至干脆一哭二闹去管长辈要钱，我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哎呀，小宇啊！你骗的了别人还骗的了我吗，你家啥条件我还不知道，快拿着吧。”奶奶说着便把钱塞进我上衣兜里。“买点书本和吃的，别乱花啊。”
    “谢谢奶！”我连声道谢，这可是你塞给我的啊，我可没要。
    临走时奶奶送我到大门口，“大孙啊！在学校要听老师话，好好念书，下次考好了，奶奶送你个大礼。”
    “嗯，知道了奶奶。”我应了一声赶紧开溜，下次？估计很难比这次好了。
    回家途中，我心情大好，花出去三块，赚回来五十，这买卖绝对值。本打算买根冰棍解解暑，这回干脆阔气一把，整瓶雪碧边走边喝。一路哼着小曲，经过一水泥厂时，里面一个拖着袋子鬼鬼祟祟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嗯？这人咋这么熟悉。”我驻足观望，恰巧那人也看见了我随即向我招手。“擦，超哥。”我快步走了过去。
    “超哥，你咋在这呢？袋子里装的啥啊！”
    “嘘，你小点声行不行。”超哥做了个噤声手势，四下观察后将袋子打开，“你来了正好，帮我个忙。”
    嚯！这都啥玩意啊！三角铁、螺丝帽、还有一捆铜线。“你这哪来的啊！”
    “都是这厂里的不要的，你就别问了，快！趁着看厂老头正睡觉，咱俩把它抬出去，我自己整不动。”超哥催促道。
    “你…你这不是偷么，疯了吧你，这要被人抓到就完了。”我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啥偷不偷的，别说的那么难听行么，我就捡点废铁还算偷？就算被抓到他们还能把我咋的！”超哥倒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来是惯犯了。他见我站着不动有点急了：“哎呀你胆咋这么小，快别墨迹了，咱俩把这些东西运到废品站估计能卖一百多，到时候咱俩四六开。”
    “不行啊超哥，我看你还是把这些东西给人家放回去吧。你这说到底还是偷，违法的事咱可不能干啊！”我诚恳地劝道。
    “不是我发现你小子怎么tm一根筋啊！捡到钱包还要给人送回去，捡点废铁还是犯法，你还真当你是圣人啊！废话少说，你就说你帮不帮吧！”超哥显然已经不耐烦了，直接把话挑明，逼我做出选择。
    “抱歉，这事我真帮不了你，我还有点事先撤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我说罢便转身往外走，虽然我很看重哥们义气，但大是大非面前必须坚持原则。
    走到厂子门口，身后传来超哥的怒吼：“秋宇！我冯超以后没你这个朋友！”冰冷绝情的声音使我脚步一顿，但也仅此而已。“道不同不相为谋，原则面前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