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我送你去休息。”他把人打横抱起,朝着内屋走去。
    路杳杳趴在他怀中,意识朦胧,只能隐约感觉到他帮她除去衣裳,甚至脱下鞋袜,把她送到被窝中。
    她心中有异,但耐不住一旦松懈下来便是滔天的睡意,没了挣扎就睡了过去。
    “杳杳,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信我。”
    她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着,握着她的手的力道捏疼她了。
    她不舒服地皱着眉,嘴里嘟囔着,不悦地动了一下,翻身睡了过去。
    温归远看着她的背影,青丝如瀑,散落在床榻上,让她多了几分慵懒妩媚。
    他突然笑了笑,把人翻了回来,在她嘴角留下一个强势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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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秋云黄, 日月忙,登选才俊收词章,盖世功名人共许。
    一年一度的秋闱终于在一声秋雁长鸣中拉开帷幕, 各地考生奔赴考场,长安城文人云集,大都是为了这三日一战。
    路杳杳难得起了大早去送温归远出门。
    秋天的寒意不约而至, 还未天亮的清晨带着霜冷的薄雾, 笼罩着灯火通明的东宫, 东宫早早沿路挂起一排宫灯,宫娥黄门隐在黑暗中, 脚步轻盈, 藏于昏暗天色中。
    “三日不回啊。”路杳杳强忍着不舍之情, 理了理他的衣襟,“天气变冷,注意安全, 我让人做了护膝护腕记得要带, 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一日三餐我已经叮嘱过旭阳了, 一定要他盯着你吃, 你不吃我就罚他的。”
    “有事观望观望,不要着急出面。”
    她难得紧张, 絮絮叨叨地说着。
    温归远无奈,伸手握住她的手, 皱眉:“手怎么这么冰, 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在贡院开门前就到的,你回去继续睡吧。”
    路杳杳点头:“知道了, 你路上小心。”
    温归远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路杳杳耳朵微红,突然小声说道:“过几日你生日,我送个东西给你。”
    “好,等我回来。”
    耳鬓厮磨的声音随着耳尖上的吻而逐渐消散,直至沉默。
    她目送温归远的声音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这才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道:“回去吧。”
    “娘娘还睡吗?”绿腰扶着她问道。
    “不睡了。”清晨的风带着寒意,路杳杳抖了抖,细眉紧皱,“我的荷包还没绣好呢。”
    绿腰笑说道:“还有十来日,娘娘不用如此着急。”
    “还有络子没打好呢?”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接过红玉递来的暖手炉,“鸳鸯我是绣不好了,你觉得绣个并蒂莲怎么样,但是并蒂莲也挺难的。”
    路杳杳女红一向最差的,一开始学的时候,一直扎着手,都是哥哥替她偷偷绣的,后来是绿腰被磨出一手极为出众的绣工,再到后面路相也心疼,觉得女红会一点即可,就一直任由她这样。
    “倒是奴婢给娘娘重新画个简单的绣面,盛开的并蒂莲难了些,就画半开的,瓣数少一些,绣起来也更得心应手点。”
    绿腰扶着人坐回到罗汉床上,拿出一旁的绣娄,柔声劝慰着。
    路杳杳看着那只胖鸳鸯闷闷叹了一口气:“这也太难了。”
    她话音刚落,长针就不小心刺到指尖,疼的她小脸都皱了起来。
    绿腰心疼又无奈地摇摇头。
    贡院门口早早就排了长长的队伍,其中就有不少眼熟的人。
    自从太子被钦点为本次主考官,每次太子出席的宴会就会出现很多文人投状,虽然太子一封也没收,但太子温文尔雅的态度早已深入人心。
    温归远来的时候,白平洲也刚刚下了饺子,虽还未正式入秋,可早早穿上夹袄,鬓间的白发遮也遮不住。
    路寻义来势汹汹,此前埋下的暗手伏笔倾巢而出,几乎拔除了白家在江南道安插下的全部势力,甚至连江南道节度使都被换下,想必白平洲为了应付此事也是心力憔悴,甚至无力插手科举之事。
    “殿下。”白平洲躬身行礼,很快就被太子殿下快步上前扶住。
    “白相不必多礼。”温归远笑说着,两人把手朝着贡院走去。
    “今年秋天冷得早,也不知这些学子有没有备好秋衣。”太子鸦黑睫羽微微扬起,注视着缓缓移动的队伍,忧心忡忡地说道。
    白平洲笼着袖子,低眉顺眼,平静无波:“想必早已准备好了,三日前便转冷了。”
    温归远笑着不说话。
    长安城物价高,今年入秋又来得太快,白家垄断了长安城的一半的布匹店,乘机奇货可居,哄抬物价,闹出了不少官司。
    邹慕言便是没买到衣服的人,瑟瑟发抖地套了两套夏裳,依旧在秋风中战栗。
    他本就家贫,后又得罪了太子殿下,导致在长安城无人与他作伴,更是无人救济,幸好半月前找到一个给书肆写本子的活计,奈何他性格古板,情爱之类写的不受欢迎,导致这半月的银钱至于十贯,连布匹都买不下。
    他目光扫向贡院堂下衣裳华丽,神情从容的两人,绣罗衣服生光辉,灿灿华服尽随身,不论如何风霜雨露,炎热暑气,这些高门众人依旧是一派长安富贵之气。
    富贵家人重,贫贱妻子欺。这些一心只为自己考虑的人依旧风光无限,万人敬仰,可怜那些为国为民的人,却是尸骨无存,饱受争议。
    他提着篮子的手微微攥紧,眼底闪过一丝愤怒不甘之色。
    温归远和白平洲在大门口站了半个多时辰,等所有考生都检查完毕入了考场,这才相携入内。
    太子作为主考官亲自敲响贡院的大钟,宣布开考封门。
    白平洲全程沉默不语,势要作壁上观。
    “白相可要随孤去看看。”最先开口的温归远。
    白平洲眉心不由微微蹙起,但是很快又松了下来,低哑说道:“乐意之极。”
    主副考官要巡考,后面的人除了走不开的,其他人自然都殷勤地跟了上去。
    “今年这批考生,白相可有特别中意的。”温归远漫步闲谈。
    白平洲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细声说道:“倒也不曾特意观察过,能走到这一步的,想必都是才学出众之人。”
    “我倒是有几个特别中意的。”太子微微一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身后几个官员伸长耳朵没听到结果,心中皆是遗憾。
    能得太子青睐,就算没考上也是天大的好事。
    “送床被子吧。”一行人走到乙字号考室时,温归远看着其中一名考生被风吹得手都在抖,长叹一声,低声说道。
    邹慕言蓦地抬头,看着眉眼低垂的太子殿下,脸色爆红。
    太子亲自送被一事,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但邹慕言脸色通红却是感到羞辱,看着面前那床雪白的被子,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曾经骂过太子,所以今日一定是在羞辱他。
    他心底的羞怒逐渐浮现,不由想起大长公主宴会上时,那个模样格外俊秀的男宠说的话。
    ——可怜忠臣尸骨未寒,慕言兄雄才大略,难道就不想做拉人下马的第一人。
    一直半敛着眉眼的白平洲闻言抬头扫了一眼逼仄矮房中的人,笼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眼角一扫门牌号,不言不语,继续跟着太子殿下巡视接下的考试。
    三日的科举很快就在万众瞩目中落下帷幕,上千考生的册子被封册做成卷子,由龙武卫右率卫亲自带着东西回了国子监。
    马车刚刚在东宫门口停下,温归远一掀开帘就看到路杳杳抱着暖炉站在台阶上,一见他便是露出笑来,眉眼弯弯,眸中带水,欢喜雀跃。
    “殿下怎么瘦了。”路杳杳迎了上来,把手中的暖炉塞到他手中,娇娇说道,“可有按时吃饭。”
    温归远点头,伸手捏了捏她鼻子。
    “自然有,一到吃饭时间,旭阳可是紧盯着我,开口闭口太子妃。”他状似苦恼的说着。
    路杳杳眼尾上扬,眼皮下的红痣都微微扬起,带出一点得意之色。
    “看来殿下却是没有好好吃。”她挽着温归远的手入内,“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温归远摇摇头:“没有,有白相压阵,谁敢闹事。”
    路杳杳笑着不说话,两人好似寻常小夫妻,有说有笑地入了兴庆殿。
    “热水已经备下,殿下先用膳还是先净身。”
    温归远抬起袖子闻了闻,露出嫌弃之色:“先沐浴吧,感觉自己都要馊了。”
    等太子收拾妥当回了迎凤殿,天色渐晚,夕阳薰细草,千山带夕阳,暖阳色的天光落在青石板上,连着一旁的游廊都染上暖意。
    天色渐冷,抱厦早早挂上遮风的布帘,四角也都放了熏炉。
    “今日吃锅子。”他一入内就看到被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笑问道。
    路杳杳点点头:“厨房新研究的,鸳鸯锅,这个是人参鸡汤锅,我这边这个是奶锅,放了鲜奶做汤底,格外的鲜美。”
    “我特意等你回来吃的!”她杏眼圆睁,特意强调着。
    温归远笑着点点头,弯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温柔缱绻,带着还来不及干透的水汽。
    “嗯,杳杳真好。”他笑着应下。
    路杳杳耳朵微红,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这半月长安城都乱的很,你若是无聊便请人来玩。”温归远漫不经心地问道。
    路杳杳咬着从奶锅里捞出的肉,闻言眨眨眼:“之前不是说过了嘛,我知道了,不会随意外出的。”
    温归远睫毛轻颤,嘴角含笑:“嗯,今年秋闱之前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怕这场秋闱也不平静结束,怕你心烦,闭门不出最好。”
    路杳杳谨慎地点头:“知道了,不过过几日我想请胡家娘子和柳家娘子入宫。”
    “我好久没见她们了。”
    嫁入东宫三个多月了,虽然三人一同出席过不少宴会,但总是没时间在一起说话。
    温归远看着这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到嘴的拒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边早些入宫吧。”他笑说着,“免得你总是挡着我的惦记着,怪让我吃味的。”
    路杳杳嘴角抿出一点羞涩的笑来,眯眼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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