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林皇后自然知晓宣帝究竟有多偏心,若非宣帝对温初语神魂颠倒,连带偏疼温初语唯一的儿子,甚至就连对大皇子都比对沈季青好,她也不必对沈季青如此严苛。
    大皇子之所以比沈季青受宠,全是因为他容貌随了萧贵妃。而萧贵妃之所以如此得宠,则是因为她那双眼、那张脸和温初语有几分相似。
    当初宣帝还是太子,温初语还是太子妃时,萧氏女就只是个不受宠的小侍妾。
    温初语当初是被逼着嫁进东宫的,当时她一直不待见还是太子的宣帝,宣帝一气之下才会宠幸萧氏女,萧氏女才能因而先怀上大皇
    直到温初语离世,已经称帝几年的宣帝,偶尔一次在御花园见到了萧氏女,见她与前皇后容貌有几分相似,才又记起萧氏女这个人,将她从美人升成婕妤,接着才一路高升,宠冠六宫。说到底,萧贵妃就只是捡了温初语的便宜。
    林皇后一想起沈星阑的生母,平时隐藏得极好的屈.辱与挫败感,再次翻腾而上。
    她与宣帝原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幼极佳,虽未定下婚事,但她-直以为太子妃之位必定是她的,没想.
    回忆完那些不堪的往事,林皇后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母后。温楚楚见林皇后突然沉默不语,不禁呐响的喊了声。林皇后回过神,温柔浅笑;知道了,这件事本宫会处理的。要寻的人她已经寻到,只是该学的琴棋书画,那人才学到一半,气质神韵也还差得远。
    林皇后原本想再过几年,等她的气质更好一点,再将人带到京城来,如今老四这模样,她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了。
    温楚楚愣了愣,处理,要如何处理?沈季青如今一颗心都在苏长乐身上,难不成还能将苏长乐那丫头除掉吗?
    温楚楚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母后,儿臣听闻这次的宫宴皆由萧贵妃独揽,皇上向来看重这一年一度的宫宴,要是宫宴上出了大差错,不管是出了什么事,萧贵妃必定难辞其咎,到时皇上就算不降罪于她,也会将她的凤印收回。
    林皇后若是没点手段和能力,绝对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坐上继后之位,她岂会听不出温楚楚说了这么一大串话用意为何。你以为萧贵妃一手负责的宫宴,旁人是那么简单就能让她出差错的吗?林皇后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
    温楚楚见林皇后没有斥责她,知道林皇后这是在暗示她继续说下去。
    她上前来到林皇后面前,目光在凤仪富伺候的宫婢们身上掠了过去,朱唇微启,欲言又止。
    林皇后早就习惯温楚楚这般作态,淡淡扫了她-眼,微微一笑,摆手让人退下。
    儿臣方才听王爷说,皇上已开始替太子物色侧妃,倘若皇上真有此意,除夕宫宴那日必会比往年多上许多贵女。凤仪宫内虽然只有她们二人,温楚楚却依旧将音量压得极低∶皇后娘娘到时也可以为太子挑选一个侧妃。林皇后闻言目光冷了几分,淡笑道∶替沈星阑多挑几个人,是好让他那些侧妃及侍妾为皇家开枝散叶?
    温楚楚摇头,低眉顺眼道∶想必娘娘也记得太子妃初来京城时的性子有多野多霸道,沈星阑若突然纳了两名侧妃,依她的性子,东宫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林皇后∶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苏长乐现在虽然傻了,却也仍是相府嫡女,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
    温楚楚∶母后说得极是,是儿臣思虑不周,儿臣这就去打探皇上究竟属意谁当太子侧妃,宫宴那日,儿臣会想办法将打探出来的消息透露给太子妃,到时她必定会在宫宴上闹起来,依她幼时那泼辣的性子,指不定当场和那名贵女打起来都有可能。
    林皇后见温楚楚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由得失望的摇了摇头,面上却是笑容和蔼∶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打探。她明明嘴里说着赞同的话,心里却有另一番打算。既然老四如今已经看不上温楚楚,又怀了孩子无法伺候左右,温家也因为触怒龙颜,权势大不如前,的确也该在宫宴上,再为沈季青另寻一名貌美有力的侧妃才是。
    就是不知道,宣帝究竟是替太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能宣帝看上眼的,必定家势、人品、手段都不差,要是沈星阑的侧妃母家太过强势,那也不成。
    *
    沈星阑这几日虽然忙得脚不落地,却没忘记在除夕宫宴前,找来宫里的绣娘,让她们为她做几套衣裳。
    不止找来了绣娘,还特地派人到永德布庄及玲珑阁及其他首饰铺,订制京城中最新款的衣裳及首饰。
    这些事他都没事先告诉苏长乐,直到除夕前一天,他终于得空时,才将订制好的东西全让人搬到苏长乐面前,让她亲自挑选。苏长乐只知道沈星阑替她做衣裳,却不知道他还准备了其他东西。
    是以当她见到宫婢们手里捧着红木托盘,如鱼贯般的走了进来,不过几瞬,东宫寝殿间便摆满了各式各样,如今京城中最新款的首饰,不止如此,甚至还有她未出阁前最喜欢的永德布庄所做的那些衣装。
    苏长乐站在原地怔愣许久,只觉得心里满足得像被塞好几块蜜糖似的,甜得发购。
    她还在想,为何沈星阑明明说了今日不必上朝,也不用再随着那些官员出宫,却还是一大早就起,带着秦七忙里忙外。
    所以之前沈星阑忙得脚不落地的同时,是跑去帮她张罗这些?难怪,她就觉得奇怪,沈星阑明明就有着前世记忆,应当知晓假银的犯人是谁才对,就算他记不得了,但应该也还记得一丝蛛丝马迹才对,怎么还会忙得不可开交。
    原来是在忙这个!
    她记得前世沈星阑为了讨她欢心,也做过类似的事,虽然不是在两人成亲第一年做的,她却还记得这件事。
    她当时好像就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特别生疏冷漠的跟他说∶妾身谢过太子殿下。
    其实她当时好开心的,她小时候不止喜欢习武,还喜欢这些亮晶晶的首饰,以前还是闺阁少女时,就收藏了许多不同样式的饰品。但是她当时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对一个不择手段,用计夺去自己清.白的人动心,所以面上丝毫不显神色。
    苏长乐心里涌起一阵愧疚,抬眸看向沈星阑,亮晶晶的眸子闪烁不已,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晶莹剔透的小脸上,全是掩不住的笑意。
    沈星阑嘴角扬起一抹矜持的弧度,看着不说话的苏长乐,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摆得到处都是的物什,原本稍显冷峻的眉眼,染上几分紧张。
    他表情一本正经,故作淡定的开口∶孤准备得仓促,没来的及将京城所有首饰店的样式都买回来,明年孤必定不会再这般一
    话还没说完,心底冒着幸福甜蜜泡泡的小娇儿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沈星阑下意识张手,将人稳稳接住。
    一旁的四喜及秦公公全,包括江嬷嬷及其他还在摆置首饰的宫婢们,都抿着唇,忍着笑,纷纷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苏长乐双手抱在他脖子上,歪着小脑袋甜滋滋的笑;太子哥哥难不成还想把全京城的首饰都搬过来?秦七垂着头,心道,可不是吗?
    他都跟太子说够了,说这些首饰够太子妃日日换新,都能让她戴上一年半载了,可是太子殿下却总是一脸严肃的说还不够。秦七就不明白了,太子殿下究竟是哪里得出来的结论,怎么会觉
    沈星阑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心,心里涌出一般深深的愉悦和满足。
    他将她直直的抱了起来。
    苏长乐瞬间高出他半个头,双手撑在他肩上,这时才意识到寝殿间满满都是宫婢,她瞬间羞红了脸。
    她看到四喜又在掩嘴偷笑了!江嬷嬷还笑得肩都在抖。
    她在心里尖叫,把脸藏进双手里,低鸣咽∶太子哥哥放我下来。
    你们都出去罢。,是。
    宫婢们立刻井然有序的退出了寝间。好了,现在没人了。沈星阑笑。
    苏长乐弯着腰,抱着他的脑袋,凑近他微红的耳尖,软糯糯地说∶我很喜欢哦!'
    沈星阑侧眸看着她,眼里也全是笑。太好了,她说她喜欢∶
    太子哥哥快放我下来,她挣扎着想落地,太子哥哥觉得哪个好看?你觉得哪个好看,明日宫宴,我便戴哪个。沈星阑依言将人放了下来,看着满屋子的饰品,瞬间觉得头有些疼了起来。
    每个戴在她身上都好看极了,这可该如何是好,教他怎么选?作者有话要说∶苏长乐∶太子哥哥怎么选那么久!沈星阑∶ 只要戴在你身上,孤都觉得好看。苏长乐∶ 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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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除夕宫宴在晚上,按规矩,酉时才要就位,尽管沈星阑一再让苏长乐多睡一会儿再起,她却异常坚持,从辰时就开始忙碌,梳洗沐浴,盛妆打扮。
    东宫可说天还未亮便烛火通明,上上下下忙翻了天,不止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窗花剪纸更是贴满窗棂。
    除夕宫宴不比寻常宴席,不止一年一度才有,宣帝更是极为重视。
    苏长乐知道,按宣帝上辈子不断想给沈星阑塞侧妃的脾性,今日宫宴她绝不能出丝毫差错,否则宣帝便有理由给沈星阑指个侧妃。
    这也是她为何不听沈星阑哄劝,非要一大早就折腾自己。
    她的确就如温楚楚所言那般,自幼就小气霸道得很,她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对沈星阑的心意,就想独占他,一点也不想跟别人分享。
    寝殿间,不止有四喜及江嬷嬷伺候苏长乐。
    苏长乐不似以前那般,仅是略施粉黛,而是被一群宫婢围绕着,打理全身上下。
    她坐在梳妆台前, 任宫婢替她梳妆。
    一人为她画黛眉,一人为她贴花钿、敷铅粉、抹胭脂,最后再涂上口脂,还有一人站于身后,仔细的为她梳理及腰乌发。一人跪地捧着她白.嫩的小手,另一人低眉顺眼,为她纤纤玉指,仔细涂染深红蔻丹。
    苏长本就生得好看,眉眼精致漂亮,如今一通打扮下来更显明艳动人,一袭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宫装,更是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玉白通透。
    四喜今日替她盘了一头十字髻,以簪梳固定的十字髻,既庄重又正式。
    苏长乐的脸本来就只有巴掌大,如今挽了一头十字髻,可说衬得她的脸蛋愈发娇小白净。
    她就安静的坐在那,任由宫婢装扮的模样,看起来既端庄又优雅,丝毫没有平时不着调的模样。
    四喜都有些不相信一身孩子气的太子妃,竟然也能有这般雍容婉约的气质。
    芙蓉花腮柳叶眉,十指蔻丹点绛唇,一举一动皆风情,一颦一笑惑心弦。
    呜鸣鸣,姑娘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实在太美了!
    四喜双手捧在身前,喜滋滋的笑着,模样看起来有些傻,嘴里称赞连连∶太子殿下就在外头候着,待会儿他进来看到,肯定会再次被太子妃迷倒。
    苏长乐双颊微红,笑容矜持∶就你贫嘴。
    四喜眼珠滴溜溜一转,双手摆在腰侧,福了福身,笑得乐不可支∶是,奴婢贫嘴,可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苏长乐抿了抿鲜润的红唇,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上笑意如水一般,缓缓漾开。
    沈星阑不止替她做了衣裳,又置办许多首饰,她今日一身行头,可说都是沈星阑精挑细选下的手笔,思及此,苏长乐面上笑容越发娇甜。
    其实前世每年宫宴,她也都这般大费周章的打扮。
    她虽不待见沈星阑,但为了母家前程,为了不让爹娘担心,在外头时她仍是端庄稳重,与太子相敬如宾的太子妃。
    每年除夕宫宴,她都将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布娃娃,任由这些宫婢摆布,心中毫无任何喜悦,甚至觉得厌烦至极。
    可这一次,她的心境却与前世截然不同。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宫婢们为自己忙碌,想着待会儿沈星阑见了她这般模样,会有什么表情,她的心里就像是被灌了蜂重似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甜滋滋的。
    昨日让她沈星阑挑选首饰,最后他居然说他觉得都很好看。她听见他的话,觉得敷衍,嘴都还没翘起来,他就又不害臊的接道∶只要戴在囡囡身上,孤都觉得好看。
    苏长乐一想起昨日沈星阑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就又忍不住想将自己藏起来,躲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偷笑。
    她已经决定了,要是她真的怀上孩子,待生完孩子,她就跟沈星阑坦承一切。
    就在苏长乐这么想时,沈星阑听四喜说太子妃已经梳妆完毕,他便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
    苏长乐就站在寝殿中央,双手交握在身前,微微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见到他进来,抬眸对他微微一笑。
    寝殿间到处挂着宫灯,烛火在她身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波光灵动,美得令人怦然心动,像是误入人间的仙女。
    四喜和江嬷嬷见到太子殿下,果然一看到太子妃就又怔在原地,双双掩嘴窃笑。
    秦七见主子久久回不过神儿来,无奈摇头,上前小声唤了声∶太子殿下。'
    沈星阑这才如梦初醒,大步流星来到苏长乐面前。
    他心跳得很快,不论见到她多少次,不论她任何模样,他的心跳永远都会为她失速。
    除了那一次,他站在城墙上,亲眼看着她撞死在沈季青剑下时。
    沈星阑想起她那一动不动的模样,想起自己日日为她梳妆打扮,日日唤她,她却都不曾睁开眼,心脏便似被人紧紧操住一般,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完全吞噬。
    仿佛又回到了日日在冰窖中的日子,眼前的这些甜蜜与美好,不过是他守着她不小心睡着时做的梦。
    太子哥哥。'
    苏长乐见他看起来不太对劲,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沈星阑垂眸看她,没来得及收敛心绪,面色冷淡,眼神空洞的宛若一汪死水。
    苏长乐心头蓦地重重一跳,连忙踮起脚步,捧住他的脸,亲了亲。他的下巴,甜甜的唤了一声∶太子哥哥。
    沈星阑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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