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循着因果的线,她朝着远方飘去。
    而在此时此刻,深埋在地下的无数无形之物也苏醒了过来。它们不是地缚灵,也不是鬼,它们只是那些死去的孩子所残留在这片大地的一种怨念,这些怨念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阴冷而庞大的力量。
    随着风,它们也朝着远方飘去,
    ……
    看着顾青瑾的动作,白减目光闪动了一下,道:“你可真是,再一次让我意外了……”
    那些怨恨会寻找着被它们所怨恨的人,然后缠住他们,那就像是跗骨之疽,根本挣脱不得。对于那些人来说,这大概会是一个很大的“惊喜”了。
    顾青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白减看出她想表达的情绪,当即忍不住一笑,道:“我们回去吧,我让人送了些羊肉过来,晚上做羊肉煲给你吃。”
    两人话音飘远,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天地间似乎也没那么暗沉了。
    *
    “……那孩子当初是跟他舅舅一起的,现在他死了,他舅舅有着重大嫌疑,我们完全可以申请将他舅舅抓捕归案!现在你告诉我申请驳回了?你知道外边有多少人盯着这个案子,你让我怎么去跟那些记者说?告诉他们,我们警察局无能?你这是想让我被群众骂得狗血淋头吗?”
    洪添双手拍在桌上,语气十分的激动。
    他能不激动吗?
    这件案子现在最大的线索就在那死去孩子的舅舅上,可是他们申请抓捕归案的申请竟然被上边驳回了,这让他怎么不生气?
    “唉。”他的上司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是上边的命令,你跟我发脾气也没用。洪添啊,你知道的,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洪添冷笑一声,他伸手将口袋里的抢拔了出来,直接放在了桌上,字字铿锵的道:“我只知道,在进入警察这一行的那一天,我的职责就是惩恶除奸,为所有受害的人讨回公道。”
    “我身上的警服告诉我,什么是责任……你看过那些尸骨吗?他们都是孩子,最小的才两岁,最大的也才八岁!就是因为那些人,因为那些丧尽天良的人,他们的生命还没开始,就已经戛然而止了。”
    “我只知道,我必须为他们讨回公道,让那些犯下罪行的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而赎罪!”
    上司看着他,又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的德行……行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一切后果,都有我担着。”
    闻言,洪添愕然,叫了一声:“局长……”
    局长道:“一切惩罚我都能兜着,但是只有一点!洪添,你必须将犯人给我带回来,可不要空手给我回来!”
    “保证完成任务!”
    洪添伸手放在耳边,朝着自己的领导行了一个礼,然后风风火火的打开门出去了。
    门一打开,外边围着的人瞬间就涌了过来,连声询问着情况。
    听着门外传来的欢呼声,局长靠着座椅,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们!”
    这世间有黑暗也有光明,有人在黑暗中沉沦,而有人,即使艰难,也仍然在光明中坚持。
    *
    与此同时,在距离b市遥远的z省,一辆面包车,还有一辆拉着猪的车摇摇晃晃的往着深山里走。z省这边山多,像这种偏远的深山,路况更是差得很,车子摇摇晃晃的,坐在上边的人简直都要吐了。
    坐在副驾驶位的男人忍不住咒骂了一声,道:“这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驾驶位上的人回道:“快到了快到了……等翻过这个山,就是了。”
    还要翻过这个山……
    副驾驶上的男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此时后边的车厢除了猪叫声,又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孩子们的啼哭声,男人心里烦得很,忍不住伸手锤了一下背后的车厢,大声吼道:“别吵了,再吵就把你们都丢出去!”
    “……”
    啼哭声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在后边的车厢中,十几只大肥猪焦躁的在车厢里转悠着,车里充满了猪屎猪尿的气味。
    而在最里边的位置,十几个小孩就像是猪崽子一样,被捆着扔在这里。听着前边男人的吼声,原本还有些啼哭的小孩瞬间噤声,脸上布满了恐惧。
    ――不听话的孩子都被打死了,他们很清楚,不听话会是什么后果。
    而在前边,两个男人正在交谈着。
    “……上边人说了,干完这一票,就先休息一段时间,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警察局的人,已经把你外甥的尸体翻出来了,现在已经盯上你了。”
    “那个小崽子,死了还给我添晦气!早知道,就早点把他卖了!”
    “我就知道他一直不安分,打断了腿都想着逃跑……上边的人肯定盯着你了,你先躲在山里别出来了。”
    “我知道了。”
    ……
    第45章
    李家村地处偏远, 因为身在深山里边,路况又不好,外边的人进来颇要费一番功夫, 再加上村里的人排外又封建, 久而久之,因此就连政府的工作人员都不爱来这,常年见不到生人。
    这日李柱子家的李牧回来了,得到消息的村民们立刻放下手上的活计就往村口跑。
    村口那里,停着一辆大车, 车上的猪都被赶了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猪屎的味道, 但是村民们倒也不在意, 乡下人谁还没闻过猪屎味?
    七八个孩子被绳子捆在一起从车上扯下来,村民们围着他们指指点点的,眼中带着一丝兴奋, 就像挑拣猪崽一样,他们看看这个是不是壮,那个是不是胖, 买来当儿子或者童养媳合不合适。
    其中一个肥胖的女人扭着身子, 伸手就将一个小女孩扯着拎在了手里,道:“我看这丫头片子白净,就适合我家春子!”
    小女孩才四五岁, 被她拉出来,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但是却一点都不敢叫。
    肥胖女人越看越满意,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记事,带回去收拾几顿就听话了。等养到十五六岁, 刚好就可以嫁给她儿子,到时候就可以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想到这,她肥得只剩下肥肉的脸上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
    剩下的孩子,其他人也是挑挑拣拣的,就跟挑拣货物一样,最后倒是都买到了自己想要的。
    “……怎么没有女人啊?村里好几个单身汉都等着了。”村子里有人问了。
    他们这里穷,又封建又落后,人出不去,女人也不愿意进来,然后村里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买女人了。城里的女人被拐卖过来,只需要五六千,甚至是更低的价格就能买到。要是正常情况,城里女人哪里看得上他们这些乡下汉?
    而现在呢,他们不仅可以娶(买)到城里女人,还能被他们任意打骂,何乐而不为呢?
    李柱压低了声音道:“最近上边风头紧,几个孩子的尸体被发现了,警察们正在彻查了。这次出来,我们就暂时先不出去了,等风头过了再去。”
    孩子们分完,各家的人便带着孩子们回去。
    肥胖女人扯着小女孩回到家,昏沉暗淡的屋子在暮色下看上去就像长着狰狞大口的野兽,就等着人走进去把人给吞噬了。
    而在屋外的院子里,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玩石头。
    “……春子!”肥胖女人叫了一声,伸手十分粗鲁的把身后的小女孩扯了过来,笑眯眯的道:“这是妈给你买的童养媳,以后她就负责照顾你了。”
    被叫做春子的孩子抹了抹鼻子,道:“妈,我饿了。”
    肥胖女人立刻应了一声,道:“妈这就去做饭……”
    然后她转过头来,一张脸对着小女孩瞬间垮了下来,极为凶恶的道:“我现在去做饭,好好的在这里照顾你丈夫!要是你敢逃跑,被我发现了,我就打死你。”
    闻言,小女孩立刻瑟缩了一下,惧怕的看着她。
    对此,肥胖女人十分的满意――怕就好,怕就好□□,不会跑了。
    女人一扭屁股去厨房做饭了,院子里顿时只剩下两个小孩了。
    叫做春子的孩子看了一眼小女孩,立刻插着腰凶巴巴的道:“你趴下,我要骑大马!”
    小女孩惊讶的看着他,春子伸手就把她推在地上,让她双腿双手都撑在地上,大声的道:“你是我的童养媳,那你就要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说着,他翻身就骑在了小女孩的背上,嘴里高兴的喊着“驾”“马儿驾”之类的话。
    近墨者黑,在他的身边就有不少人家买了童养媳的,因此小小年纪他就知道了童养媳是做什么的。在他看来,童养媳就是任他打骂,他说什么她就要做什么。
    厨房里的肥胖女人听到动静探头出来看了一眼,看见自家儿子玩得很开心,顿时又笑眯了眼。
    而这样的一幕,此时就在村子里大多数人家上演,新买来的孩子那就要先□□。怎么□□呢,先打先骂,打得他疼了,自然就知道听话了。
    ……
    晚上。
    小女孩缩在柴房里,现在已经是秋天,天气本来就变冷了,又是在深山里,到了夜晚,温度那是骤降,冻得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双手环臂,恨不得把自己都缩在一起。
    她心中委屈,忍不住低声呜咽叫道:“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啊……”
    她在家里也是宝贝,爸爸妈妈舍不得碰她一个手指头,可是她现在却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爸爸妈妈那样疼爱她的,他们会打她,不听话还会被打断腿打断手,说不定还会被打死。
    当然,她年纪小,还不懂得什么是死,什么是断手断脚,但是她却知道,那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恐怖到比她年纪大的哥哥姐姐们提起来就抱着他们哭。
    怀着对未来的恐惧,小女孩缩在一起,慢慢的睡了过去。
    此时,外边风声呼啸,呼呼呼的声音,吹得院子外的油纸噼里啪啦的响,就像是孩子的啼哭声一样。
    “哐啷!”
    突然,一根木头被吹滚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卧室里,肥胖的女人伸手推了推身边的男人,道:“你出去看看,看看风把哪里的木头给吹下来了,别砸到家里的鸡鸭了。”
    男人有些不乐意,但是对于乡下人家,鸡鸭那可是重要物件,因此他还是撑起身子出去了。一出去,外边的风裹着枯叶吹过来,砸在他脸上,生疼生疼的。
    男人抬起头来,看见天上云层积压,乌云密布,黑暗中云层似乎要压在地上了一下,沉沉的一片,明显是一副狂风怒号,山雨欲来的趋势。
    “……这是要下大雨啊。”
    男人嘀咕了一声,小跑去鸡圈那边查看鸡鸭的情况,如今圈里的鸡焦躁不安的咕咕咕叫着,似乎被风吹得有些害怕。又像是,在恐惧着其他的什么。
    而鸡圈旁边就是一棵大树,树上靠着一根大木棍,那是刚从山里拖回来,准备劈了当柴烧的。
    就在男人伸手扯着油纸往鸡圈上搭的时候,又是一阵疯吹过来,把堆在旁边树上的大木棍给吹翻了过来,好巧不巧的,直接就砸在了男人的头上。
    哐啷!
    又是木头砸在地上的声音,暗色的液体流进鸡圈之中,鸡圈里的鸡疯狂的叫了起来。
    而屋内,男人去了很久没回来,外边的鸡又叫个不停,肥胖女人不耐烦的叫了一声男人的名字,但是却没得到回应,她只能站起身来去外边看看情况。
    一出去,他们房子顶上悬挂着的玉米突然轰然落下,直直的朝她砸落下来,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便直接被这一大坨玉米给砸在了底下。
    重逾百斤的玉米落下来,一个普通人类哪里能承受得住?只能看见一滩血从玉米底下流出来,一切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
    而外边的风,似乎吹得更大了。
    *
    村子李柱家,此时已经是半夜了,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睡了,但是他家这里仍然是灯火通明,几个男人坐在堂屋里,正喝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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