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袁令秋嗤笑一声,“赶早你退休了,自己管去。”
黄希言食难下咽。
回家来的这一切,忙碌的大哥,从不亲昵的姐姐,相敬如“冰”的父母,过去二十年,她朝夕相处,习以为常。
但今天,却觉得出奇得难熬,迫切想逃离。
她将最后一团面囫囵吞掉,放下筷子,“我吃饱了,爸妈你们慢吃。”推开椅子,起身下桌。
袁令秋声音跟过来:“两个藤校生摆家里,你硬没有一点危机感。赶紧去把语言培训班报了,给我省点心。”
黄希言当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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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大家一面忙毕业论文,一面操心起了前程。
宿舍四人,除黄希言外,一人准备出国,一人备战考研,一人准备校招。
准备校招的女生叫丁晓,这阵子,黄希言都在跟她同进同出。
丁晓普通家庭出身,家里有个弟弟,父母多少有点重男轻女。她性格内敛,是个不怎么爱笑的人,但实则外冷内热。
丁晓个子高挑,清瘦,五官生得不是很漂亮,但是组合起来很有气质。
三年来,学校里不乏追求她的人,但是她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
那一阵子,宿舍的另外两个舍友都恋爱了,都是单身的黄希言和丁晓时常一起活动,也就渐渐走得更近一些。
找工作不难,但是想找到心仪的工作不简单。
两人忙了一个多月无所获,时间一晃就到了国庆节后。
这天周六,黄希言和丁晓去参加了一个校招的宣讲会,结束是在傍晚,两人一起去校外吃东西。
有一家鸭血粉丝汤,味道不错,平常宿舍经常去吃。
点单之后,等待上餐的期间,两个人闲坐聊天。
丁晓想到什么地说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喜欢跟我们出来吃这种小餐馆。”
黄希言笑说:“这次出去实习,吃习惯了。还是挺好吃的。”
一会儿,服务员将两碗鸭血粉丝汤端上。
黄希言从手腕上取下发圈,将头发一把扎起。
丁晓看她一眼,“你最近,好像扎头发比较多。”
“是吧?”黄希言笑着掰开方便筷,“扎起来方便。”
“你……不在意了么?”
宿舍同吃同住,都知道她有胎记的事。大家很礼貌,好奇归好奇,但毕竟是大学生,又是同学,不会对此有异样目光。
“好像,没以前那么在意了……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去做激光手术去掉。”
丁晓端详她,“我觉得你实习之后回来,变化很大。”
黄希言玩笑说:“变黑了?”
丁晓难得被她逗笑了一下,“说实话你别介意。你以前,除非是洗头洗澡,否则不会当着我们的面把头发扎起来。”
黄希言恍神了一下,“……因为有人说,这很特别。”
“是挺特别的。有句俗套的话听过吗?这是上帝亲吻过的印记。”
黄希言笑着搓了一下手臂,“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丁晓耸耸肩。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我考虑去纹个文身。脸上的话,好像太特立独行也不行是不是?怕找工作没人要。”
“那去做激光手术吧。”丁晓挑一箸粉丝,“我陪你去?”
“我想找到工作再去。当奖励自己的。”
“一直以为你会选择出国。”
“家里是想让我出国。”
“家里支持的话为什么不去呢?我们这种末流211,新闻又不是学校的强势专业,出去以后不是很好找工作。”
“想先独立,自己挣钱。少一点都没关系,我可以吃苦。”
丁晓顿一下,正色道:“你家是不是破产了?”
黄希言笑了,“那丁晓姐姐会资助我吗?”
“也养不起你啊。”
“你想没想好去哪里工作?”丁晓又问。
“反正不留本地。”
“为什么?大家争破了头,就想留在崇城。”
黄希言笑说,“家里破产了,一堆债主,我当然要跑得远远的。”
“谁信。”
吃完饭,两人步行回宿舍。
进门,一位室友对黄希言说:“希希,有你的一个快递。我拿快递的时候正好瞟到了,就给你一起带回来了。”
黄希言道声谢,走过去,看见自己床下的桌子上好大一个顺丰速运的快递盒。
她疑惑自己最近并没有网购什么,低头去看,看见寄件人的名字,一瞬间愣住。
丁晓顺口问了句:“网购的化妆品?”
“不是……”黄希言从笔筒里抽出美工刀,沿着缝隙划开透明胶带,拆开了纸箱。
里面包裹了好多层的泡沫纸。
一层一层,拆了好半天,泡沫纸终于拆完,结果里面还有一层夹棉的绸布。
等将绸布也揭开,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那个肤浅漂亮的少女雕塑。
角上、手指和关节,这些易损的地方,额外地又单独包了一层。
那么远寄过来,分毫未损,只洒落了一些金粉,沾在了脸颊上。
黄希言将关节各处的包装也拆除,小心翼翼地将其拿出来。
丁晓瞥到了,赞叹:“好漂亮。”
黄希言两只手轻轻地托着,将她放在台灯旁边。
自己在椅子坐下,双臂趴在桌沿上,静静观赏。
丁晓凑过来,“你买的?”
“不是……别人送的。”
另外的室友也被吸引过来,围着欣赏,问她:“能淘宝以图搜图找到同款吗?好喜欢。”
“应该搜不到,他自己做的。”
“哇!太厉害了。”
黄希言下巴抵在手臂上,微微笑。
回来一个多月,黄希言很少让自己闲下来,有空去想席樾。
离开前的那一晚,那阵短暂的黑暗里,他们相对沉默时,心脏所承受的灼痛感,想一次,就会再经历一次。
眼下,从看到那快递单上的那个名字时,她就开始难过。
难过到除了微笑,摆不出其他的表情。
有多想他。
她没办法对任何人说。
第23章 (指节的刺青...)
国庆节前后, 蒋沪生接到席樾的电话。
后者准备回深城了,委托他帮忙叫个保洁,把他租住的公寓打扫一遍。
蒋沪生嘴上吐槽这位祖宗会使唤人, 实际上挂断电话立即行动,请了两个保洁,买断六个小时,亲自监工, 确保那公寓打扫得跟新的一样。
席樾回来的当天, 蒋沪生抽出时间亲自去机场接人。
席樾穿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 推一只同样黑色的行李箱。个子高,清瘦, 一张清峻而出尘的脸, 又是寻常男性群体少见的中长发, 走在人群里很难不显眼。
但他气质太过疏冷而出世,侧旁虽有女人在看他,但不敢招摇,偷偷的。
蒋沪生站在到达口, 远远就看见他, 招一招手。
上了车,蒋沪生问席樾:“吃晚饭还有一会儿, 要不先把你送回家去歇歇, 我还得去趟工作室。”
席樾没什么异议。
蒋沪生一只手手腕搭着方向盘,转头看他,笑说:“怎么就想通回来了?以为你就打算在那穷乡僻壤的待一辈子。”
席樾舟车劳顿,本来就疲乏, 不想搭理蒋沪生这种调侃的口吻。
蒋沪生不在意,他跟席樾相处了这么多年, 很了解他的脾气。
上车的时候,手机就自动连上了carplay,续播音乐软件的歌单。
蒋沪生跟着哼两句,说:“哦,上回出去吃饭,碰到秦澄,她好像脱单了,你知道吗?”
“知道。”
蒋沪生惊讶,“你怎么知道的――哦,秦澄给你打过电话了?”
席樾瞥他,一脸的“你还有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