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三宝受了凌云的叮嘱,不敢要郭校尉的性命,这一顿拳脚原就没能消完心头之怒,听到这一句,他顿时再次火冒三丈,转了转拳头冷笑道:“你个卖友求荣的软骨头也敢说出这种话来,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看你能挨上多少刀的剐!”
    说着他挥拳就要上前,何潘仁却摆手止住了他:“不必如此。”
    微笑着打量了郭校尉两眼,他的声音和煦得有如山谷间的春风:“这位将军,听闻你也是长安城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不知为何此次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可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让那阴世师拿住了你的把柄,才被逼得如此行事?”
    郭校尉纵然已是闭目等死,心里何尝没抱着一线希望,听到这入情入理的一问,不由得脱口答道:“我能有什么把柄给他?是他当着我的面便吩咐人去我家送冰,我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家上有高堂,下有幼子,他拿他们来逼我就范,我又能如何?”
    何潘仁恍然点头:“原来郭将军是为了保全家里的妻儿老小,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转头他便对三宝吩咐道:“你让人把俘虏们都分开关押,挑几个健壮利索的关在一处,让看守他们的人喝点酒,喝完就说这次多亏有郭校尉通风报信,又带着他们夜里来自投罗网,咱们才能轻轻松松得了这么多马匹兵器,等他们都听到了,回头做出戏,放他们逃回长安!”
    再看着郭校尉,他笑容愈发亲切温煦,说出话却凉薄得令人不寒而栗:“郭将军,你看,如此一来,日后你就永远都不用再担心你家的妻儿老小了,是不是?”
    郭校尉呆呆地瞧着何潘仁,他的面孔是如此俊美,笑容又是如此温雅,但世上所有的恶魔加在一起都不会比他更可怕了……他竟然想出了如此歹毒的计策,要让自己背上这样的罪名,要让阴将军灭了自家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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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大萨宝又开始给人挖坑了……
    第272章 别无选择
    屋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唯一能听到的,便是郭校尉那粗重得近乎刺耳的喘息声。
    三宝原是对此人痛恨鄙夷之极,此刻心头却骤然生出了几分怜悯, 几分惊惧。他不由得转头看向了凌云,却见凌云正若有所思地瞧着何潘仁,只是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吃惊或不满,反而带着点似笑非笑的灵动光芒。
    这样的灵动在凌云身上极为少见, 三宝心头顿时一震,只是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 郭校尉突然嘶吼了一声, 对着何潘仁合身扑了上来。
    这一扑,当真是势如疯虎,纵然不是对着三宝去的,也吓得他倒退了一步,小七更是失声惊呼了出来, 唯有何潘仁依旧含笑站在那里, 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眼见着郭校尉就要扑到他的身上, 屋里突然风声微响, 随即便是“嘭”的一声,合身扑上来郭校尉又整个地飞了回去——凌云不知何时已走到何潘仁的身边,长腿一抬, 将他踹回了屋角。
    她的这一脚不轻不重, 薛校尉虽未骨折吐血, 却也半晌都没能爬起来。他只能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何潘仁, 双目之中满是红丝,仿佛能滴出血来。
    何潘仁依旧是笑微微地看着他:“看来郭将军并不乐意?也罢,那我就再给将军出个主意——咱们也可以另演一场戏,让将军自己带着人逃回去;听说阴将军待人宽厚,想来会再给将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再不济,也就是降上两级,将军至少能跟家人团圆。请问将军,这条路你觉得如何?”
    郭校尉依旧咬牙盯着何潘仁,心头的惊疑简直难以形容: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想……不,此人如此妖异,对自己绝不会安什么好心,他一定会有更恶毒的陷阱在等着他,他绝不能点头,绝不能同意!
    然而不管他心里如何拒绝,他的双唇却仿佛自行有了主意,哆嗦片刻后,还是发出了声音:“你到底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何潘仁抚掌而笑:“郭将军果然是明白人。很简单,你回去之后,旁人也就罢了,李靖定然会起疑心,他会来找你,试探你,会千方百计地揭穿你。你不用怕,尽管跟他东拉西扯,回头你便告诉大家,李靖觉得你们京师的将领都是废物,根本不是李家人的对手,此战只有听他分派,才有指望获胜!”
    郭校尉恍然间醒悟过来:“你们……你们要对付李药师!”
    何潘仁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你不愿对付他?你难道是忘了么?若不是这个人千里迢迢跑来胡说八道,你此时定然还和往日一般逍遥快活吧,又怎会不得不出卖好友,陷入这进退两难的地步,更别说此次率兵而来,一败涂地,差点连妻儿老小都无法保全了!”
    “郭将军,你也太实诚了,想他李靖为了自家的富贵前程把你害到了这等地步,你却不过是说他几句是非,教他无法再到阴将军那边搅风搅雨而已,你连这都不敢么?”
    “还是说,你宁可背上杀头抄家的罪过,也不敢替自己出这口恶气?”
    郭校尉狠狠地瞪着何潘仁,用力咬住了牙关。他自然知道,此人绝不会像他说的那般好心,定然就是想利用自己,但偏偏何潘仁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偏不倚地落到他的心坎里,让他怎么都说不出那个“不”字来。
    是啊,凭什么呢?他有今日,都是拜李靖所赐,凭什么他要搭上自己全家的性命,来成全这个搅事精的前程?
    他以为自己犹豫了许久,其实却是在刹那间便下定了决心:“那万一李靖不来找我呢?”
    何潘仁摇头笑了出来:“那就要看郭将军你的本事了,你在京兆府里想来也有不少兄弟吧?要让阴将军厌了李靖这么个外人,总不算什么难事吧?不然,就凭你的所作所为,你觉得我等为何还要放你回长安,一刀杀了你不是容易得多么?”
    郭校尉脸色微变,脱口道:“我……我会尽力而为!”毕竟他们要自己做的这件事,总比别的要容易得多。
    三宝此时如何还不明白何潘仁的打算?但眼见着郭校尉慢慢爬了起来,还是忍不住道:“何大当家,这姓郭的毫无义气,不能就这么轻易信他!”
    郭校尉猛地抬起头来,有心辩解自己不会失信,却发现似乎找不到什么说辞,顿时急得涨红了脸。何潘仁却是轻轻一笑:“不必多虑,郭将军已把阴将军跟他私下说的话都向我等交代了,又怎能再失信于我等?他还有家小在长安城里,在阴将军手底下呢。”说完他又转头看着郭校尉柔声道:“将军放心,只要李靖不出长安,你说的这番话,就绝不会传到阴将军的耳中。”
    郭校尉原本通红的面孔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何潘仁的意思显然是:只要李靖领军出城,他的这番交代就会传到阴将军的耳中,那些话只有他和阴将军知道,是他投降了这些人的铁证,如此一来,他的家人就会再无活路……原来在他回答何潘仁的第一个问题时起,他其实就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看着何潘仁那张含笑的面孔,他只觉得全身冰冷,良久之后,才两眼一闭,点了点头:“我绝不会让李靖出城,大不了,我豁出性命杀了他便是!”
    三宝站在一旁,心里不知为何也有点发冷,这位郭校尉自来跟大郎交好,除了脾性相投,也是因为他性格果断刚硬,是个人物,可如今他的这副模样,跟砧板上的一块死肉有何不同?这司竹园的何潘仁到底是什么来路?他怎会如此轻易就投效了娘子?
    但这个问题,此时他自是无法出口,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云向自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处理接下来的事情,随即便转身离开了屋子,而何潘仁则是侧身让了让她,两人一道走向了屋外。
    他们的背影隔得其实并不算太近,然而这世上却仿佛已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插入其间。
    三宝不由自主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被推了一下,他才蓦然回过神来。
    小七诧异地瞧着他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入神?”
    三宝脱口道:“我在想我家大郎……”说完这句,他有些茫然地看向了院外,是啊,他家大郎此刻人在何处,他何时才能回到长安?
    此时,在两千里外的邢州,柴绍也抬手勒住坐骑,凝目看向了远处。
    他此刻已在山上,往下能清晰地看到山坳中的李家老宅,一大队官兵已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随即便四散而开,所过之处,鸡飞狗跳,还能隐隐听得到那尖呼惨叫的声音。
    跟在柴绍后头的建成和元吉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元吉锐声叫道:“他们好大的胆子!阿兄,咱们回去杀了这些狗贼!”
    建成的脸色也早已变得铁青,身为李氏家族的宗子,看到这一幕,他的愤怒只会比元吉更甚,但他知道柴绍带来的消息意味着什么,知道此时此刻每一息的时间都是何等珍贵——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抓着元吉就跟柴绍跑了出来,连新婚妻子和幼弟长姊都来不及安置……
    他只能沉着脸喝道:“休得胡言,你看看他们有多少人,你杀得完么?”
    元吉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柴绍想了想也劝道:“四郎,你天生神力,身手过人,自是不怕这些人,但家里还有那么多妇孺,一旦大家在老宅中混战起来,只怕他们也会受到波及。咱们还是快些离开,他们找不到你们兄弟,自然也就撤了。”
    元吉瞧了瞧那源源而来的官兵,心里也知道回去是送死,柴绍既然给了台阶,他便点了点头:“也罢,那我就听大郎你的。”
    建成没好气道:“叫姊夫!”
    柴绍摇头道了声“叫大郎便好”,停了片刻还是补充道:“我跟三娘已经和离了。”
    元吉吓了一跳:“你……你也受不了她了?”
    建成也是愕然转头:“你们到底出了何事?”
    柴绍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总而言之,是我糊涂愚钝,配不上三娘。”
    建成皱眉问道:“难不成父亲也应允了?”
    柴绍摇头:“我们刚打算和离,便得知那李靖已到长安告密,因此只能借着和离之机通知了几位至亲,国公那边自然还来不及禀告。”
    建成满脸都是不赞同:“此事岂能如此儿戏?”
    元吉却是好奇道:“那你为何还要千里迢迢过来知会我们兄弟?”
    柴绍解释道:“此次三娘原是可以脱身,她却坚持留下,要护住姊妹下人和我家老小,我又岂能只顾自己逃命?三娘也派了人来知会国公和你们兄弟,但我算了算,国公那边也就罢了,你们远在河东,报信之人必须躲开层层关卡,太行山内外又是盗匪横行,他们未必能及时赶到。这次卫文昇、阴世师没能扣住我等,就算为了逃脱失察之罪,定然会急于拿你们兄弟来开刀。于情于理,我都得过来一趟,还好,我总算比他们快了一步。”
    建成元吉相视一眼,心头都生了几分后怕:难怪那些官兵会如此气势汹汹,原来如此!
    元吉忍不住又转头看了看老宅:“那阿嫂他们……”
    建成也回头看了一眼,涌进老宅里的官兵正越来越多,那尖叫的声音似乎也在变得更惨烈,在白墙黑瓦之间,几道青烟已带着不祥的气息四下飘散开来。
    他心头不由一阵刺痛,却还是努力镇定道:“放心,你阿嫂和阿姊都是女流之辈,智云又未长成,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如今最要紧的是,咱们绝不能落到那些人的手里!”
    柴绍点头:“正是,四郎,事已至此,咱们必须尽快离开,唯有如此,日后才能光明正大回到此处,找这些人好好算账。”
    建成听得心里一动,索性正色道:“大郎,你和三娘之间不管有什么纷争,如今都已不过是小事,你也不必再说什么和离不和离的,眼下这情形,咱们一家人若不能齐心协力,那‘日后’又从何谈起?”
    最后看了一眼那熟悉无比的宅院,他用尽全身力气扭过头去,终于狠狠地挥鞭抽向了自己的坐骑:“咱们走!”
    第273章 坚信不疑
    日头刚刚开始西斜, 山谷里的炊烟便一道接一道地升了起来。
    若是站在高处, 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此时的庄园内外, 数十处大灶在埋锅做饭,数百辆马车已陆续出发, 世代居住于此的庄客和村民们正扶老携幼地离开家园,庄园招募的壮士和司竹园的骑兵们则抓紧时间整装秣马……远远看去, 整个山谷就像一个巨大的蚁巢,所有的人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黑点, 被车马人流裹挟着奔向未知的远方。
    在金色的阳光中, 这样的景象自有一种梦境般的虚幻之感。凌云不知不觉便看得出了神,半晌之后, 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站在凌云身边的何潘仁一直默然凝视着她,见她叹息感慨, 这才低声安慰道:“阿云,你不必多虑, 如今这世道,他们跟着你, 总比自己挣扎求存要容易。你既已走上这条路, 这样的人,日后只会越来越多,你也定然会越来越习惯。”
    凌云垂眸苦笑了一下, 何潘仁总能说出她自己都未必能理清的思绪, 但在这件事上, 她又怎能不多想呢?因为她的决定,这么多人经历了背水一战,这么多人要背井离乡,从今往后,他们的命运将会系于她的一念之间;她真的能够不辜负他们的信任和追随么?
    看着何潘仁了然的神情,她忍不住问道:“你是已经习惯了?”
    何潘仁悠然看向了山下,目光仿佛透过眼前的山谷,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我也是慢慢习惯的。我们做萨宝的,带着商队穿越高山荒漠,每日都要决定大家的行程住处;遇到盗匪了,要决定是战是和;这些决定,关乎商队里每个人的生死成败。刚开始,我也曾战战兢兢,寝食难安,就怕自己会做错一个决定。但后来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去做,都不可能保住每一个人的性命和财产,而我越怀疑自己,就会错得越多,也就越没有人愿意再追随我。”
    凌云越听越是心惊,这也是她最担忧的情况,“那后来呢?你是怎么……”怎么不再犯错,怎么变成人人敬仰的大萨宝?
    何潘仁显然知道她在问什么,摇头道:“我其实也没做什么,我只是给商队,给自己,都立下了规矩;商队的规矩是一视同仁,不离不弃;而我自己的规矩是,做决定前深思熟虑;做决定时全力以赴;做决定后坚信不疑。我相信,我做的每个决定在当时都已是最好,而且在这个世上,也绝不会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再后来,西域所有的商队都相信了这件事。”
    转头看着凌云,他的语气笃定无比:“阿云,你知道,我看人从不出错。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首领,我用了很大力气才学会的事,你天生就会。你天生便能平等待人,天生便有仁厚之心,你也天生便有真正的胆略与决断,当初你带着我们从长安杀到涿郡,那时我就知道,你会比我做得更好。”
    凌云被他说得脸上发热,心里发虚,忙道:“那不一样!”那才几个人,那才几天功夫……
    何潘仁笑了起来:“没什么不一样;人多了,不过要做更多的抉择,但对你而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难处。只要你肯信自己,莫说这几百人的生死成败,就是几千人几万人,你照样能担得起!若非如此,我又怎会把这些人都交到你的手里?”
    凌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从不怀疑这双手能杀人救人,能披荆斩棘快意恩仇,可它们真的能握住那么多人的生死前途么?只是何潘仁……他的确从来没有看错过什么,他有一双最看透人心的眼睛!
    双手用力握成了拳头,她抬眸看着何潘仁道:“我愿尽力一试!”
    何潘仁含笑点头:“不必去试,你尽管决断就好。你看,我就从来都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这种拐着弯的甜言蜜语,凌云这一天以来已不知听到了多少,但每次听到,依旧会面热心跳,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目光往下头随意一扫,却突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文嬷嬷怎么来了?”
    他们原是站在庄园通往后山的高坡上,这是山谷里最适合瞭望的地方,也是平常人都不会到的所在,文嬷嬷怎会突然找过来?
    何潘仁也顺着凌云的目光看了看,诧异道:“她莫不是担心……”他话没说完,自己已笑了起来:“那可真真是太瞧得起我了,我得去迎一迎才是!”说着当真大步走了下去。
    文嬷嬷原是匆匆而来,突然抬头瞧见了何潘仁,不由得一愣。
    她自然知道这司竹园的头领今日不但带人来援,而且当众表示,愿意听从凌云的吩咐;据说这是因为马三宝劝说有功,而凌云展露的手段更是让这位匪首心悦诚服,但她到底不是毛头小子,这一日下来,便觉出事情有点不对劲:
    这位匪首长得也太好了,对凌云的态度更是太好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见如故,反而有点像是……久别重逢?
    她也有心找小七和小鱼问个清楚,那两人却一个比一个溜得更快,跟周嬷嬷一嘀咕,周嬷嬷也让她不要多想,回头再说,但她还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突然得知凌云跟着何潘仁已单独去了后山,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闻言如何还能按捺得住?自然是立刻找了过来。没想到这位何潘仁竟是笑吟吟地迎上来,那笑容真是……
    她原是一脸肃然,此时脸色不觉已松了松,见何潘仁欠身行礼,更是忙不迭地侧身让开:“这位郎君莫要折煞老奴。”
    何潘仁却还是认认真真地行完了礼才笑道:“嬷嬷莫要客气,小子不过是寻常胡商,被逼无奈才走到了这一步,每日不知有多忧心害怕。如今幸亏遇到了你家主人,她是真正的英雄豪杰,能顺应天时,安抚民心。我们兄弟跟着她,总算是有了前程可言,我也总算不用再提心吊胆。如此大恩,自然是如何多礼都应该的。”
    文嬷嬷被说得一愣——这么说起来,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这种事换了她大概也是要慌的,何况这何潘仁的确怎么都不像个做匪首的料,难不成是她疑心错了?
    疑惑之余,她到底还是稳了稳心思,委婉回道:“不敢当,不过老奴听到下头人嘀咕,说郎君看着有些面熟,却不知郎君之前是不是就在司竹园?”
    何潘仁笑道:“那倒不是,之前我自然是在长安洛阳都做过买卖的,我们胡人生得都差不多,瞧着难免容易觉得面熟。”
    这话显然是睁着眼胡说八道了,偏偏他的态度又诚恳无比,文嬷嬷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凌云在后头听见,只能忍了忍笑,上前问道:“嬷嬷可是有事?”
    文嬷嬷见她神色从容镇定,并没有露出小儿女之态,心里又略微放心了一些,当下按着之前想好的说辞的答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咱们院里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想来请示一声,有些不容易带走的,是找地方藏好,还是如何处置一下?”
    凌云略想了想便道:“不必去管,你们不妨先行一步,我会让人收尾。”此次离开,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庄园,但比起人来,这些东西并不重要,唯一值得掩埋起来不叫人发现的,也只有玄霸的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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