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凌谦的声音变得更小了:“……为什么我没有礼物?只有我没有。”
    贝唯西愣住了。
    凌谦很羞耻,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立刻放大了音量:“你笑个屁啊!”
    “对不起,”贝唯西连忙道歉,“是我不对,我疏忽了,下次一定补!”
    他很努力地想要表现出诚意,可在说话的同时依旧抑制不住笑意。
    给宝宝挑选礼物是最轻松的,他知道,哪怕是随便买一件,宝宝也一定会喜欢。
    将那个兔子玩偶送给周让时,他就要紧张得多,生怕小姑娘不屑,看不上,不在乎。
    当时他也有过短暂的念头,要给凌谦买点什么。
    但他不敢。
    他以为凌谦是不需要的。有什么他能给的,是凌谦自己没法得到的呢?
    ……原来凌谦需要。
    原来他也拥有给予的资格。
    第61章 按一下快进
    当初听凌风姿说要以双倍实习工资作为给自己的生活费时,凌谦心中虽感悲痛,却并无太多真实感。
    好歹还带一个双倍呢,听着好像也不至于会太寒碜。
    直到他看到了实习协议上那个大写的工资数。
    两千五百块,外加三百块饭贴和交通费,共计两千八。无论那三百能不能跟着一起翻倍,都是他无法承受的可怕数字。
    不久前他还挥金如雨,一掷千金为博心上人一笑,如今才过了不到一个月,竟穷困至此。
    “薪水什么的,人事应该已经跟你详细说过了把?我们这边的在校实习生待遇还是非常不错的,工作内容丰富,能学到很多东西,也比较轻松,”这段时间负责带教他的秃头男子面带微笑对他说道,“你要是表现出色,我可以向上面推荐,让你提前签约,以后毕业直接进入我们公司工作。虽然不是什么上市大公司,但对应届生来说,也是很宝贵很值得争取的机会哦!”
    凌谦抬起头来,对他憋出了一个笑容:“呵呵。”
    为了避免公司的同事领导对他特殊照顾从而失去锻炼效果,他的身份是完全保密的,眼前这个未老先秃的男人只当他是通过正规渠道进公司的普通实习生。
    为了补贴和更为宽松的运营政策,公司每年寒暑假都会迎来一批在校实习生,并不稀奇。
    “别紧张,”秃头说着站起身来,“同事都挺好相处的,我带你去你的座位。”
    凌谦点头,赶紧也站了起来
    办公室很大,是开放式的,凌谦跟了两步,很快陷入了迟疑。
    放眼望去,根本就没有空的座位。
    “啊呀,有点满,”秃头男子转过身来,依旧笑容满面,“其实我们部门不是很缺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你分配过来。”
    凌谦心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可惜不方便告诉你。
    “要不……”他又扫了一圈,伸手一指,“你搬个凳子,先在那儿将就将就吧?”
    凌谦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惊了。
    一个紧贴着墙角摆放的又长又窄的矮桌,上面三分之二的面积都堆满了各类文件,有些看着十分杂乱。
    “那儿?”凌谦讶异,“那上面好像……连电脑都摆不下吧?”
    “你现在要电脑做什么?”秃头反问。
    “……用不上吗?”凌谦疑惑。
    “你连自己的工作需要做些什么都不知道?”秃头再次反问。
    凌谦摇头:“没人跟我说啊?”
    “没人说,你为什么不问呢,”秃头皱眉,“这样吧,你的工作确实是要用到电脑的。你先去把桌上的东西清理一下,把这些资料都放到该放的地方去吧。”
    “……”
    “你看着我干什么,快去呀?”秃头催道。
    “神经病,真他吗是个傻逼,我差点就当面骂他了,有病似的,”凌谦对着手机破口大骂,“要不是我跟我妈约法三章我早就把他头顶上剩下的那几根稀薄毛发全拔光了!”
    “感受到你的愤怒了,”电话那一头的程浩渺感慨,“第一次听到你骂人骂得这么有新意。”
    “我跟你说这人有多不要脸,”凌谦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刚来第一天,什么都不了解,怎么可能知道那一堆一堆的纸‘该放的地方’在哪里啊?我问了他又说不清楚,就只会这儿那儿,还怪我不机灵!然后又跟我说,既然我什么都不懂,就把这些文件好好看一看。我靠那么大一摞,没头没尾的,有些还缺页,也没个人跟我讲解一下!最绝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我像个傻子一样对着这堆破纸坐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整理归类出了一点头绪,他跟我说,‘你真是开心啊,坐着发呆就可以拿工资’!”
    “不是他让你看吗?”
    “所以我气啊!”凌谦砰砰捶桌子,“他还和我说,你没事干,不会主动问吗,你要态度更积极一点,我们这里是不养闲人的。然后我就说,不是你让我看这些然后整理吗?你猜他说什么?”
    “对啊,不就是他让你搞这些吗,他还能说什么啊?”
    “他让我不要带着情绪上班,别以为这里还是学校,进入社会了就要有社会人的样子,要拿出正确的工作态度。”
    “哈?”程浩渺作为一个二世祖,从小到大也没机会遇到这种事,惊诧不已,“这人有病吧,这不是答非所问吗?你们家的公司就培养这种人当领导?”
    “领导个屁,就领导我一个,”凌谦说,“他只是负责带一下实习生罢了。”
    “那拽个屁啊,你没跟他吵起来?”
    “我跟他直说了,让他以后想清楚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再开口,别一会儿一套,浪费大家的时间,”凌谦说,“他气得头皮都发光了,说会把我的表现都记录在考核表里。还真当我想留下啊!”
    “什么傻b,鸡毛当令箭,”程浩渺说,“你没去你妈那儿告一状?”
    “……没,这有什么好说的,”凌谦声音顿时就小了一截,“她肯定又要说些什么,看看赚钱多不容易、我实在是太不懂得珍惜了之类的,听着添堵。也就一个月,熬过去拉倒。”
    “反正你也无所谓他的评价,该吵就吵,没必要服软,”程浩渺说,“这人肯定是故意想治你,你就反过来好好治治他!”
    “其实我还是有点怕的,”凌谦愁眉苦脸,“万一他中途闹到上面去非要把我开了,我妈知道了,肯定气死。”
    “这也不是你的错吧,总得讲点道理,”程浩渺抱不平,“大不了,你自己去外面找工作,也能证明自己嘛!”
    凌谦想了想:“好像有道理啊,我就不信别的地方也……”
    他还没说完,手机振了一下。
    拿远看了一眼后,他立刻喊道:“我有事儿,晚点再和你说!”
    两个小时前,他给贝唯西发了一条消息。
    ——终于下班了!!!!!!累死我了!!!!!!!
    时隔许久,贝唯西终于给了他回复,内容特别简单。
    ——今天辛苦了。
    算算时间,贝唯西现在应该刚到网吧准备上班。根据凌谦以往的观察经验,这个时间段他是不会看书的,工作也不会特别忙。
    凌谦试探性地给他发了一条。
    ——我现在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半分钟后,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我有大概半个小时时间,”贝唯西在电话那头问他,“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倾诉过一次发泄了大部分戾气,此刻听着贝唯西带笑的声音,他好像没有刚才那种胸闷到难以释怀的感觉了。
    怒火被浇灭的同时,委屈却不由自主咕咚咕咚冒了出来。
    “……不太好,”凌谦一开口,半点没有方才的凶悍劲儿,显得可怜兮兮的,“我不想干了。”
    贝唯西惊讶:“这么快?!”
    “我太倒霉了,遇到一个神经病,”凌谦说,“我要不干脆自己去找个实习工作算了。”
    贝唯西想了想,问道:“怎么个神经病法?”
    凌谦的劲头一下子上来了:“你听我说!简直匪夷所思!”
    他叨叨了一大堆,贝唯西边听边安慰,还帮着骂了几句,让凌谦浑身舒畅。
    “还有一件最好笑的事,下午的时候有同事接了个电话,然后告诉大家说一个叫李什么的过会儿会来,让所有人注意一点别摸鱼被看见。我就问了一句这个李什么的是谁,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你连这都不知道?”贝唯西问。
    “我靠,你居然猜对了,不过还远不止这样呢,”凌谦说着忍不住发笑,“他跟我说,你来了我们公司,至少也应该对我们公司有所了解,怎么能连高层领导都不认识?万一传到李经理耳朵里,你可别想混了。既然不知道,就立刻去百度,这是我应该自己做好的功课。”
    “……你连电脑都没有,”贝唯西说,“玩手机他也要说你,那怎么百度啊?”
    “就是啊!”凌谦说,“我跟他说,我就认识凌风姿和周建勇,别的一概没兴趣。”
    贝唯西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爸的名字。他怎么说?”
    “他说,你在这里直呼其名也就算了,到了外面要叫凌总,不然被领导听见了有得我受的。还说就我这样的,没有领导会喜欢我。”
    贝唯西笑得更大声了:“我估计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凌总几次,以后可能也没什么机会见了。”
    “凌总刚才倒是来找过我,问我今天感觉怎么样。”
    “没趁机告状?”贝唯西问。
    “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就堂堂正正和他好好讲讲道理,不搞那些背后手段,看谁怕谁。”
    “……你不是想辞职么?”
    “哦对,”凌谦说,“我都忘了。”
    “一会儿一个想法,”贝唯西笑道,“寒假都开始了,你现在才开始找假期实习已经晚了。中间还要过个年,一般公司不会招那么短期的实习生的。”
    “那怎么办啊,”凌谦为难,“我想到还要再和他再相处一个月,心里好烦。”
    “先试试申请换岗位?”贝唯西提议。
    ”有道理啊,反正这个部门不缺人。“
    “不过……”贝唯西迟疑了一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任何地方都可能有奇奇怪怪的难以相处的人。不见得你换一个地方,就一定过得舒服。”
    “不至于吧?”凌谦说,“如果到处都是这种人,我们家早就经营不下去破产了吧?”
    “人的性格和工作能力又不是一回事,”贝唯西说,“年纪小,还不是正式工,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背景,越是不得志的人越爱在这样的新人面前耍威风。一百个人里有一个,也够你受的。”
    “怎么被你说的工作很可怕似的。”凌谦皱眉。
    “不一定的,其实也看运气,”贝唯西说,“就是怕你又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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