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但被他护在身后时的酸涩是真的,见他袒护自己时的欣喜也是真的,这些都理所当然,但她不明白这些情绪的出发点是感动还是其他。
林未光觉得头疼。
实在不愿继续思考,她干脆拿抱枕蒙住头,长舒一口气。
脑中乱七八糟,林未光没心思玩手机,便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望着吊顶出神,等待程靖森回来。
时间流逝太缓慢,四下寂静,她等得昏昏欲睡,竟不知不觉阖了眼。
就连梦都是跟那人有关的。
梦的内容承接于那间昏暗的包厢,内容荒诞不经,没半分逻辑,发展得出人意料却又顺理成章,过分绮丽。
她意识清醒,却沉浸其中醒不过来。
画面清晰浮现在眼前,像在逼迫她承认什么,而她绕不开,也躲不掉。
直到有什么微凉的触感拂过眉间,林未光才倏然清醒过来。
梦里的人此时就站在她眼前,略微俯身,眼帘低垂望着她,神情一如既往的从容清冷。
他将她额前碎发拨开,不疾不徐道:“醒了?”
林未光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清醒。
她好像睡懵了,一时没能分清哪个才是现实,见男人要收回手,便下意识握住。
是凉的,还带着些许尚未褪去的冷意。
她这行为太冒失,程靖森长眉轻蹙,却没挥开,只沉声提醒:“林未光。”
林未光这才分清梦境与现实。
紧绷的弦倏然松懈,方才那些朦胧缱绻尽数消散。
像是场短暂的鬼迷心窍。
怔愣半秒,她迅速收敛思绪,不敢暴露半分迷茫,佯装无事地坐正,嘟囔道:“凶什么,我还没怪你那烂桃花惹事。”
说着,她蜷起身子,往沙发角落缩,低头瓮声瓮气:“烦着呢,别跟我说话。”
小孩儿抱着膝盖,将自己团成一团,浑身竖刺,摆出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看得人无可奈何。
程靖森并不是有耐心的人,但毕竟小姑娘的确受了委屈,他只得耐着性子道:“别闹脾气,抬头。”
林未光岿然不动,认准了跟他较劲儿,“不要。”
静默少顷,程靖森终于做出妥协,单膝蹲在沙发前,不知该拿这耍性子的小孩儿怎么办。
半晌,他伸手,将她略显凌乱的发丝顺到耳后。
指尖顿在她脸颊,没有再动。
林未光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从这个简单举动中感知出几分温柔。
场面并没有僵持太久,片刻后,她听见程靖森开口:“如果我道歉呢?”
林未光压根不信,气哼哼地回:“你会吗?”
“我错了。”他说。
毫不犹豫。
林未光蓦地僵住,抬起脸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二人两相对视,认错的人从容,接受道歉的人惶恐,场面倒错,微妙至极。
“你……”她欲言又止,“真的假的,再说一遍?”
然而程靖森已经不紧不慢起身,恢复往日端正淡漠的模样,闻言只扫她一眼:“别蹬鼻子上脸。”
林未光不由暗骂他老混蛋。
不过赌气归赌气,老男人心气比谁都高,除去敷衍,说句抱歉简直稀罕,她的确有被安抚到。
撇撇嘴角,她没再闹脾气,抬头看他:“那你当时为什么说信我啊,就为了配合我演戏,当个尽职尽责的金主?”
林未光问得别扭,但程靖森毕竟年长于她,小孩的心思在他面前袒露得十分彻底。
——无非就是想听他说只是因为信任她,偏偏还不会好好说话,非要拐弯抹角打探他想法。
程靖森轻笑,有意打趣:“看你可怜而已,想什么呢。”
果不其然,林未光信以为真,瞬间变了脸色,忿忿道:“那你刚才道什么歉,玩我啊!”
再闹下去没完没了,程靖森收敛眉眼戏谑,安抚性地揉了揉她发顶,道:“好了,不逗你了,这次的确是我让你受了委屈。”
稍作停顿,他淡声补充:“不会再有下次。”
他嗓音低沉,语调因此显得愈加温柔,林未光听着这句话,眼眶不知怎的发酸发涩。
家破人亡这些年,她明白自己不再拥有予取予求的资本,于是逼自己独当一面,不想依靠旁人。
但偶尔也还是会难过,希望有谁能拉自己一把,陪在自己身边。
而现在,终于有人在乎她是否受委屈,愿意在她孤立无援时挡在她身前,给她信任与支持。
她不再是没人疼爱的小孩。
林未光眼睫轻颤,总觉得要掉泪,便匆忙转移话题,低声:“这只是今晚的事,周无虞可不是第一次算计我。”
程靖森却并不意外,颔首应道:“我知道。”
她愣了下,“你知道?”
“之前打架的事。”他说,“是我错怪你了。”
林未光没想到他竟然清楚其中内情,但她不记得自己提起过周无虞的嫌疑,程靖森是怎么知道的?
越琢磨越不对,忽然想到什么,她倏然脸色大变——
“你偷听我跟她们说话?!”
程靖森不置可否,“我一直站在那里。”
林未□□得想骂他,又不敢,先前酝酿的感动全没了,只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什么时候过去的,都听见什么了?”
迎上她满是期待的眼神,程靖森气定神闲地望着她,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很轻地弯起唇角,“花样多?”
作者有话要说: 有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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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在听到程靖森回答的一瞬间, 林未光脑中倏然炸开。
她僵坐着,迅速回忆自己当时为了气周无虞都说出了什么浑话。
花样多,喜糖盒,开房……近水楼台先得月?
忆起的越多越觉得恐怖, 林未光想到当时她们打嘴仗, 被讨论的当事人就在不远处旁听, 不由脑袋发炸。
这不是在试探林未光的底线,而是在用她的底线弹琴。
程靖森倒是平静,从容自若地观赏她走马灯似的脸色,并不打算缓解尴尬。
“靠!”
林未光实在没憋住,爆了声粗口, 热度从脸一路烧到耳根, “你这不是全听见了吗?!”
说着,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将抱枕丢过去, 瞠目瞪着他:“三十岁了还好意思偷听小孩说话!”
她这行为跟撒娇耍横没差,程靖森单手拦住抱枕,垂眼似笑非笑地看她:“三十岁了也被你这小孩编排的有模有样。”
这人还说!
林未光怒火中烧, 简直想骂他臭不要脸,气得从沙发上窜起来, 对他怒目而视。
程靖森气定神闲,眉峰微扬,将长辈做派与戏谑调侃融合得恰到好处,端正且混蛋。
林未光没法子, 说也说不过他, 吭哧半天,干脆直接把心中所想吐出:“老混蛋!”
程靖森已经懒得纠正她这没大没小无法无天的态度了,诚然, 在高位久坐,他向来没什么道德观,横竖小姑娘也已经十八岁,没必要总当她是孩子。
既然对方不将他当做长辈,那他也没必要将对付小辈的那套方法用在她身上。
想罢,程靖森笑意淡了些,将抱枕扔到一旁,不带情绪地审度她。
“三句话不离我老。”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用我的时候倒没见你嫌弃。”
这说法很难让人不多想,林未光正气势汹汹地跟他对峙着,闻言怔愣住。
片刻后,她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半截,被提及之前演戏的事,她不由自主回想起那个失控的吻。
虽然最终结果是未遂,但那鬼迷心窍般的行为还是让她心虚不已。
毕竟不知这人是否察觉她那个瞬间的心思,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没发现的。
她轻嗤一声,决定不再纠结这个让自己浑身不自在的问题,佯装无事发生地坐回去,“我嫌弃什么,我还觉得没把周无虞气哭太可惜。你是没看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看了都心疼。”
程靖森看她怪里怪气的模样,有些无可奈何,“好好说话。”
林未光没再夹枪带棒。
她瓮声瓮气地应声,将手边抱枕拿过来,低头漫不经意地摆弄,眉梢眼尾透着委屈。
浑身都是戏。
程靖森拿她这样没办法,明知是演的,却还顺着她意问:“好了,难道还要我哄你?”
闻言,林未光悄悄撇嘴,咕哝道:“那也得你会哄啊……”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这张嘴,平常说不了两句就能让自己蹿火,实在没必要受这折磨。
虽然是顶嘴的话,从她口中出来却多了些落寞的意味,程靖森端详她半晌,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
他在谈话上向来简单干练,能一笔带过绝不会多半句废话,哄人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但小孩儿情绪都写在脸上,程靖森自然知道她最想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