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赵佑樾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所以,皇后说的那些,他一口便应承下来了。但只一条,他暂时没有答应,就是是否要让女儿日后做皇后这件事。
    女儿虽然十分聪颖,也比很多男子都有见解,但在自己婚姻大事这件事情上,赵佑樾还是希望给女儿更多的自由选择的空间。
    毕竟,此事有关她一辈子的幸福。
    赵佑樾说:“衍公子乃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所出,乃是正统。臣如今如何孝忠今圣,日后定然也如何孝忠新帝,请皇后娘娘放心。但臣这样做,只是觉得这个天下该是由正统继承,臣也信得过衍公子品性才能,是出于自愿。至于是否日后承诺给臣之女明霞后位,臣并不在乎。”
    皇后其实也并不是为了让赵家答应站她,这才拿后位出来做交换条件的。她有见过赵氏嫡长女,是真心觉得她堪当此大任。
    不过,眼下关键也并不是议论后位之事的,见赵侯爷不肯,她便也没强迫。
    只也以真心换真心道:“能得赵侯爷这番话,本宫真是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只是,本宫许诺赵氏女为后,也并非拿此作条件换赵侯站东宫,本宫是真赏识那丫头,她真是母仪天下的最佳人选。不过,本宫也并不强人所难,知道你们夫妇二人疼闺女,不肯送她入宫,本宫能理解。日后日子还长,此事慢慢议不迟。”
    “等两个孩子再长大一些,到时再遵循他们意见亦可。”
    见此,赵佑樾抱手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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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既一切尘埃落定,赵佑樾便没什么好再瞒着妻子的了。所以,三人一道从金光寺出来后,赵佑樾就直接对卢秀慧道:“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说。”
    卢德泉识趣得很,闻此言,立马找借口说:“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赵兄,我妹妹交给你了,我先打马回城。”
    二人立在石阶上,相互目不转睛望着彼此,谁也没有理卢德泉。卢德泉有些尴尬,但心里还是高兴的。
    等他走后,赵佑樾则提议说:“记得你最喜欢菊花了,这个时节出城来,想必是出来赏菊的吧?”
    卢秀慧抿嘴:“难为赵侯爷还记着我的喜好。既然有话,就直说吧。”
    赵佑樾则指了指系在一旁的骏马说:“一时间三言两语说不完,不如你我同乘,带你去一个地方?”
    卢秀慧一时没吭声,只是严肃着盯他脸望了好一会儿。
    赵佑樾则忙又说:“我知道错了,我今天一定好好向你赔罪。并且,会把我这些年藏在心中的事都一一说与你听。也承诺,日后再有任何事,绝对不再瞒着你。”
    说来也奇怪,自从心中不再有那个坚持后,他仿佛也没那么执着了。如今再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似乎也不会再在心中反复思量。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毕竟站在自己跟前的是他最心爱的女子,不是吗?
    卢秀慧行事果敢豁达,性子也没那么别扭。她也觉得,不管后面两人的路怎么走,似乎二人之间也真的缺少一次真正的沟通。
    “那就走吧。”卢秀慧率先走到赵佑樾拴在路边树上的那匹马旁,接了拴着它的绳子后,又率先利落翻身上了马。
    她这翻身上马的动作,还是曾经他教她的。
    赵佑樾笑,也走了过去,轻松一跃,便也跳到了马背上。怀中框着人,双手紧握住缰绳,口中轻轻“驾”了一声,骏马便疾驰而去。
    最好的时节,带着最心爱的女人,去最美的地方。
    赵佑樾带妻子来到了皇家猎苑旁的那条小溪边,当初,他们二人还有二弟夫妻,四个人一起有在这儿呆过半日。他记得那日他带了本书,坐靠在树旁看书,而她则和个孩子一样在溪边玩水。
    他当时看书的时候,会偶尔抬起头去看看她。其实当时心里也挺新奇的,毕竟那样的妻子,是他从前从未见过的。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素日里瞧着端庄的妻子,私下里,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她一直羡慕二郎夫妻间的相处,所以他想,这条小溪,应该能勾起她许多回忆来。
    卢秀慧一来这里,就想到了几年前的一日。当时也是这样秋高气爽的时节,他们一家随御驾出城秋猎,在某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四个人偷得浮生半日闲,有在这里玩闹过。
    那个下午,可以说是她活到这么大,最高兴的日子了。
    有爱人,有知己,有闲,有心……也还年轻。
    不过,卢秀慧也只是回忆了一会儿,便又回了神,只望向赵佑樾问:“你要和我说的话是什么?”
    赵佑樾拴好马,主动过来牵着妻子手,边牵她手边于溪边散步。
    “自我于宫中亲眼瞧见过我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于灌木丛中行苟且之事后,我心中便落下了阴影。后来母亲又自缢身亡,母亲逝世才不到三个月,父亲便在圣旨的赞许下另娶了那个和他苟且的女人。自此,我心中便一直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我的父亲……”赵佑樾有些难以启齿,但他却也不想再有任何隐瞒了,“我的父亲,其实是我算计中毒而亡的,小郑氏也是我一手筹谋入的大牢。我十几岁便开始筹谋这些。杀了父亲为母报仇后,接下来我要做的,便就是杀了君王趁机夺位。但最终,我还是放弃了。”
    “明霞说的对,我这样做,会失了本心。我也不想这个天下流血不止,不愿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中。可我母亲何其无辜?我酝酿了十几年的仇恨,我不甘心就这样放下。我也纠结过,痛苦过,直到今日得知你被掳走,我才真正想明白一些事。”
    “其实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拥有的该要好好珍惜。慧娘,我想好好珍惜你,此生不渝。”
    卢秀慧此刻心里冲击挺大,她实在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竟起过那样的心思。
    “所以,为了我,你真的全都放下了吗?”她小心翼翼问。
    她也很心疼他,心疼他独自默默承受了这么多,心疼他当年还是个少年时竟就亲眼瞧见过那样不堪的一幕。她设身处地去站在了他的位置上想,也觉得,若是换作是她,她未必能有他做的那么好。
    “如今你我既已交心,已经说开了,日后便不可对我再有任何隐瞒。”原本握一起的手,也渐渐十指相扣了起来。
    赵佑樾侧头望她,目光温柔:“好。”
    卢秀慧则忽然停住脚步,抱着他的腰,踮起脚尖来。赵佑樾见状,缓缓阖上双目,也主动凑了过去。
    “这种事情你不必觉得恶心,你我光明正大,并非是他们。”卢秀慧说,“我知道你的心结在哪儿,若你能在这里不拒绝和我做那种事的话,日后,便没什么会是你怕的了。”
    此时太阳已西沉,渐渐的,四周都黑了起来。四下静谧,只听此起彼伏的男女交织声。断断续续,战线长,又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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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
    赵佑樾所谓的隐疾本也就是心理疾病, 是他在心中自己不肯放过自己,自己和自己较劲。如今一旦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那块巨石,彻底有了新的目标后, 心情开阔了,那些所谓的疾病自然也就自己愈合了。
    他从未如此酣畅淋漓过,也从未觉得过,原来这种事竟然那么美好。
    从前不是没有行过敦伦,但心不甘情不愿的状态下行夫妻房事和心情愉悦的状态下行此事, 效果肯定是天差地别。而如今,赵佑樾算是真正尝到了此事的甜头。
    久旱逢甘露, 赵佑樾也正值盛年,也是个血性男儿。所以,几次下来也并不满足。
    但卢秀慧却是受不了了。
    她原也不是故意引-诱他的, 只是想着既然知道他这病的病根所在, 或许可以豁出去对症下药, 看看能不能治好。只是没想到, 治是治好了,她却承受不住。
    反正如今天黑了,城门也早关了, 进不去城。又见她实在是累了,所以, 赵佑樾便暂且先停了下来, 只拿了衣裳盖在二人身上, 然后并肩一起侧躺着,共同望着夜幕上的星星。
    “我从没想过,我也会有如释重负的一天,而且这一天还来得这么快。”赵佑樾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没有这么轻松过, 放过了过去放过了自己后,他觉得他的人生一下子明朗许多。
    “等明天一早回去,我便亲自登门,向你父母再次提亲。”赵佑樾侧头,目光深情的望着妻子,语气也十分的真诚,“十年前是祖母老人家带着媒人登门提亲的,未免遗憾。这次,我定亲自八抬大轿将你迎娶进门。”
    卢秀慧却觉得他有些过于得瑟了,并不多热情的回应,只故意冷漠说:“倒不必急在这一时,眼下还是以大业为重的好。何况,你欺我骗我那么久,真以为如今全部坦白了,我就能原谅你之前对我的欺瞒吗?没那么容易。”
    说罢,卢秀慧卧坐起来,开始自己穿起了衣裳。
    显然她的反应,在赵佑樾意料之外。
    “什么意思?”赵佑樾跟着卧坐起来,拧眉追问,“你没原谅我?那方才这样算什么。”
    卢秀慧一边穿衣一边回头睇了他一眼,心里在很得意的笑,但脸上摆出来的却是冷漠又严肃的表情。
    “方才这样又怎么了?你我从前又不是没有这样过。”她说,“再说了,你我也都不是纯情不谙情-事的少男少女,又都未再娶再嫁,都是单身,方才那样有什么不行?”
    “再退一步说,这也是你欠我的。赵侯爷,你的自以为是,让我几乎守了七八年活寡。你以为,我们之间的这笔账,就能这么轻而易举的一笔勾销了?”
    说话间,卢秀慧已经穿戴齐整站起了身子来。
    见状,赵佑樾这才急忙穿上自己的,而后也跟着起身。
    “慧娘,我知道错了。而且,我那样做,的确都是有苦衷的。”他一再解释。
    “嗯,我知道。”卢秀慧也没说他不对、他不好,只是一再强调自己的感受和自己所失去的一切,“但这并不能成为你伤害我的理由。你可以请求我原谅你,但你不能绑架我一定要原谅你。明白吗?赵侯爷。”
    赵佑樾觉得自己这辈子最难搞定的两个人就是这对母女。面对女儿的质问,他无言以对,面对妻子的指责,他哑口无言。
    但不管妻子怎么说,回京后,赵佑樾做的第一件事还是请祖母出面,又请了德高望重的一个郡主老人家做媒人,像是头次去卢家下聘一样,他正儿八经准备了许多,打算正式去卢家提亲。
    见长孙总算是想开了,赵老太君最高兴了。
    自从大房夫妻和离后,她老人家就没再这么彻底敞开了心怀笑过。
    卢家那边的心情,也是和老太君一样的。对赵佑樾这个女婿,卢家夫妇是再满意不过的了。
    只是卢秀慧那儿,既然拿乔了,就不会轻易被这三言两语给哄好。
    见女儿这种关键时刻又开始作妖,卢夫人不免要着急。
    “那天的事情,你兄长都告诉我了,那种情况下女婿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够可以了。”卢夫人真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慧娘,听娘一句劝,咱们适可而止吧。女婿他是有苦衷的。”
    卢秀慧却态度坚定,母亲的话,她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过,倒也没任性到不去搭理母亲的地步。
    “他曾害得我那样苦,如今简单几句话就想取得我的原谅了?若是原谅得这么容易的话,我保证他日后一旦遇到个什么事,还是死性不改。”卢秀慧这样做,自有自己的道理在,“我若不为难为难他,他又怎能记住这样的教训?”
    卢夫人却觉得女婿那样的人能为女儿低头到这种地步算很可以的了,再过分的话,怕是人得跑。
    于是卢夫人着急道:“你差不多得了。再矫情下去,给人跑了我看你如何是好。”卢夫人知道女儿主见大,她说什么她未必听,但总归还是得劝她悠着点的。
    卢夫人气极,抬手戳女儿脑袋。
    卢秀慧却笑了,说:“若他连这点挫折都经受不住,娘您还指望女儿能靠他一辈子啊?跑了正好。若是他跑了,也正好说明他非女儿能终身所托之人。趁早看清他为人,免得日后女儿再为他吃第二次苦。”
    “我娘说的没错。”明霞走了进来,也劝卢夫人说,“外祖母,爹娘间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慢慢来吧。本来当初和离这事儿,就是我娘委屈了。”
    卢夫人现在根本也不指望这个外孙女能帮上自己什么忙了,她不给自己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卢夫人叹息说:“怎么你也这样说,你还真不怕你爹你娘一辈子都不和好啊?”
    “不怕啊。”明霞非常自信,难得的卸下自己成熟稳重的一面,俏皮的冲外祖母一笑,露出了些属于这个年纪孩童才有的天真,她凑到卢夫人跟前说,“我爹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如今既然他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他势必会坚持到底。不追到我娘答应再嫁他一次为止,他是不会放手的。”
    明霞说:“爹爹害我娘伤心了那么多年,我娘拿捏拿捏他,又怎么了?”
    卢夫人自然也是希望自己闺女好的,女儿拿拿乔,自然是没什么。但如果因为好面子、想出气,而气走了姑爷,这也得不偿失。
    所以,卢夫人给明霞下派了一个任务:“那你爹你娘的事外祖母就交给你了,万一这事搞砸了,外祖母可是要找你算账的。”卢夫人沉着脸,装着很严肃的样子。
    明霞却笑说:“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爹我娘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如此一来,卢夫人倒是也满意了。
    这外孙女就是个小机灵鬼,说话也是算话的。只要她答应了的事,也没有办不成的。
    “行了,我挪位置,给你们母女俩独处好好说说贴心话吧。”卢夫人叹气起身,却又说,“既然明霞来了,外祖母今儿亲自下厨做你爱吃的菜。”
    “多谢外祖母体恤。”明霞亲自送卢夫人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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