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小沈氏站在旁边,听着这对父女的对话,是真的插不上嘴。
    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姐夫,你还对这门亲事有意见吗?”
    钟勇轻声叹一口气,道:“既然锦绣愿意,我自然不好阻止。”
    且女人时时刻刻都为他考量,无一丝对沈明泽那小子维护之意,说来谁骗谁也不一定呢。
    至于那沈明泽设计的事情,罢了,她女儿还是不要知晓的好。
    小沈氏松了一口气,这兜兜转转的,还是他们两个人,总觉得心中舒畅。
    然此刻的沈家,倒不那么平静。
    沈伯仁不愿意,二房更是不愿意,唯有大房觉得这门亲事还合理一些。
    “沈明泽,你背着我们寻人去提亲,你忤逆不孝,你...不要以为你是我沈家唯一的男嗣,我便不能拿你怎么样?”老爷子火气旺盛,然对于沈明泽来说,不过是小雨点而已。
    “来人啊,给我请家法来。看我不打死这小兔崽子...”
    沈明泽稳坐不动,似乎并不将这种小打小闹放在心上。
    然这就更气坏了沈伯仁啊。
    一把老身子,颤巍巍要起身来。
    沈从文忙站起来安抚,道:
    “父亲,这孩子也是迫于无奈,今日朝堂之上,风雨变换,若非明泽出手相助,这锦绣怕是成为我大宋的罪人了。明泽心善,不忍心看着自家表妹被人埋汰,咱们也该理解才是啊。”
    “你...这个孽子,这是瞎冲好心的事情吗?那可是桓王,说不定将来他是要登上...他这是在毁我沈家啊。”
    阴氏听后,越发觉得自家儿子不成器了,以前他是多么听话,学习标榜,一举得中,如今更是得皇上看重,封四品大员,是她心中的骄傲,出门炫耀的资本。
    可是现在呢?
    他为了钟锦绣,什么都不顾了啊。
    这钟锦绣果然是狐狸精,迷惑的我儿不正常了。
    “明泽,我不同意,你若是敢忤逆,我便去钟府闹腾,这门亲事,没有我的准许,她休想进门。”
    “弟妹,你这...也太失礼了,这不是丢人吗?明泽还要脸面呢。事情已经这样子了,咱们还是接受吧。”
    “钟锦绣是你们亲侄女,你们当然向着那边,你们明知晓钟锦绣彪悍不懂礼,嫁进来做什么?难道天天跟我吵架吗?”那得理不让人的性格,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尤其是那句:沈明泽是个庶子。
    她看不上他儿子,凭什么让自家儿子给她挡着事。
    雅郡主道:“弟妹这话说的,钟家乃是沈家外婿,那钟锦绣乃是爹的外甥女,如今又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身份贵重,匹配给明泽,说来还是咱们家高攀了。”
    雅郡主岂能不知阴氏是什么意思,怕娶了高门的,自已日后不好掌控。
    “再说了,您要是去钟家闹腾,丢的亦是沈家脸面,明泽这官做不做得成,就难说了。”
    “钟家武将之首,明泽若是成为他家女婿,便相当于得了半壁助力,我倒是不知弟妹您心中计较什么?难不成儿子的未来还不是您心中首位。”
    阴氏辩解道:“那钟锦绣秉性不良...”
    “世上总是没有两全之策,十全十美的哪里有?再说锦绣当真秉性不良吗?最近我瞧着她性子变了极多,只要用心调教自然当得起这一家主母来。”
    “你们...”阴氏一直被雅郡主压制,心中不快,道,“我自家儿子婚事,不用你们来管。”
    雅郡主轻笑,那笑容中隐含的意味不明。
    看的阴氏有一种隐隐的不怀好意。
    沈伯仁更是不喜欢阴氏,尤其是那句,钟锦绣乃是大房侄子,哼,你一个庶子媳妇,还能嫌弃我姑娘的女儿?
    沈伯仁被沈明泽的事情气的头昏,但他不是如阴氏没脑子之人,这门亲事已经是在圣上眼前钉钉子了,沈家不应也得应,至于阴氏说的去钟府闹腾,那都是气话,更不可能实施。
    雅郡主道:“父亲,上次我与您说要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给长房,您老一直不曾吭声,如今这事,您倒是给个话啊。”
    阴氏道:“过继?这过继做什么,又不是自已亲生的,如何能亲。”
    雅郡主轻哼,倒是没理会招人嫌的阴氏,而是问道:“明泽,你觉得如何?”
    沈明泽知晓雅郡主的意思,这个事她与他隐晦的提及过。
    不过换个父母的事情,他从来不做考虑。
    他思索片刻道:“大伯母可有人选?族中诸多子弟,青年才俊着比比皆是,但是我还是觉得大伯母寻一个刚出世的婴儿来收养比较妥当,如此便可精心调养,将来长成什么样,都仰仗大伯母调教。二者,便去收养那些无屏障之地,倒是能依附咱们。”
    雅郡主瞧着他早就考量好了,便为:
    “哦,明泽可有人选?”
    沈明泽道:“三堂叔家,有个小妾,如今正怀胎八九个月,即将临产,三堂婶很记恨这个小妾,到时候必定会去母留子,或者两者皆不留,大伯母去说教一番,还能保那孩子一命。”
    “还有就是六堂叔家,一个教书先生,家境一般,但他子嗣诸多,大伯母去寻一子合眼缘的,刘堂叔必不会不舍得。”
    雅郡主心道:那小妾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且身份低贱她看不上。至于六堂叔?他家孩子有一个,能入他眼。就是嫡子,相貌堂堂,且学业做的极好,他家夫人被小妾气死,唯有留下这一子在世上。
    倒是可怜。
    然沈伯仁不同意,他怒气恒生,拍了拍桌子道:“胡闹,我沈家血脉,岂能你们胡乱处置?”
    沈明泽五官俊俏,然那双眸中隐隐迸射出的不在意,让沈伯仁凭白生出了一些怒气。
    这小子,自已自小教养的孙子,越大越是掌控不住了。
    沈明泽一副事不关己,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充满危险性,他在所有人身上都望了一眼。
    平静道:“今日事情怕是没个结果了,我呢,今日将态度摆出来,钟锦绣是我费尽心思要娶的人,i如今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你们...”
    他行走在母亲身边,道:
    “母亲你想去钟家闹腾的,我不拦着。但是请你想想后果,你闹腾一次,我就要去钟家解释一番,闹腾一次,我便耗费精力人力财力去...所以将无心朝政...你们寄托在我身上的希望,便越来越无法完成了。”
    阴氏只感觉到心口疼。
    “其实啊,我对朝政真的不喜,因为你们我才越发努力去争取,得皇上厚待,封官加爵...可是你们却连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你们说我封官加爵还有和意思?”
    沈明泽言语故作失落,害得阴氏于心不忍。
    可是阴氏且只能瞧着自家儿子做怪,没有言语。
    “明泽啊,你出色过人,不入朝堂,实在是浪费极了。”
    沈明泽细长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母亲,我更喜欢从商,说来我从多少岁的时候就不曾在用过家中一份银钱了,你们算过吗?”
    嚣张的言语,隐隐泛着不将人放在眼中的傲慢模样,果真是气的人眼晕。
    阴氏有些坐不住了。
    从商,他不可以的。
    他是沈家的希望啊。
    雅郡主也有些愣神,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从事那低贱的行业呢?她虽然是不阴氏不对付,但对这孩子是相当的怜惜的。
    她着急的看了眼自家公爹,沈伯仁吹胡子瞪眼,气到极点了。
    沈明泽将众人的心思都收在眼底。
    他瞧了眼自家祖父道:“祖父担忧此事会惹到桓王?祖父就莫要担忧了,他即便是想寻我晦气,也要有那个本事才是,乳臭未干得小子,岂能是我的对手。”
    乳臭未干?
    你丫的不去看看你自已,才多大。
    “且桓王当朝求亲,不过在我的设计之内,最近因为要讨好姑父,讨好锦绣妹妹,设计这一出戏码,才让姑父不得不答应了。如今却...罢了,你们先商议着,我先退下了。”
    他设计的?
    他...如今一想,可不就那么一回事了,从他与西夏公主传出绯闻,在到年棋儿,这一桩桩一件件...
    众人没办法安宁了,若是传扬出去,胆大妄为,无事朝堂,这府上怕是要遭殃了啊。
    沈明泽走后,堂内突然间就安静了好长一会。
    倒是雅郡主道:“我管着账本,这孩子从十岁起便不曾领过一分钱,本来我以为是弟妹照顾着,也没有在意,如今听他提及,难不成他真的有了从商之心?”
    “哎呀,这可怎么办?明泽这般聪慧,又得上位者欢喜,若当真想不开,可是咱们沈家一大损失了。”
    沈伯仁轻哼一声道:“之文,明泽是你的儿子,他与他外祖家走的近,你怎么就不拦着?”
    沈之文有些无措,这孩子自小都不让人草心啊。
    他一生为傲,从来没想过孩子对商业有兴致,可这孩子不曾用过家中一分银钱,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父亲,这孩子是个执拗的,他若是喜欢大姐家的姑娘,咱们成全他就是,别出了事,后悔莫及啊。”
    雅郡主也给自家爹上眼药道:
    “哎,若是今日锦绣当真成了桓王的妃子...明泽会如何?我还记得当年这孩子养过一条狗,那狗不通人性,不小心咬了他,您命人将那狗儿打死了,随后这孩子就病了。”
    这个事情大家都知晓,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宝贝,自然是事事顺着的,然就那一次,这孩子一命便是十来天,就差准备棺材了。
    如今想起来,大家都还有些心有余悸,不能平静呢。
    沈之文先是妥协了,轻叹一声道:
    “沈家如今就这么一个男儿,又出色过人,如今想娶谁就娶谁吧。再说,那是大姐的女儿,总归咱们看在大姐的面子上,好好对她吧。”
    提及沈如梅,老爷子脸上倒是漏出几丝柔情来。
    终归是叹息一口气,道:“他都以此相逼了,咱们能如何?但是此事可一不能再二,你去跟他说,让他去祠堂跪几日去。”
    一听要罚,阴氏不愿意了。她心疼自家儿子道:
    “孩子如今都在朝为官了,怎么在罚传出去如何得了?”
    “既然不舍得孩子,那你们夫妻俩去跪着吧。好好想想,怎么就让他养成这般忤逆的性子来?”
    阴氏还想反驳,沈之文忙应承道:“是,儿子日后必定会好好教育他的。”
    此刻沈明泽早已经离了府,他知晓,沈家众人,必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他去了晋王府,深夜前往,月挂西头,让人深思,然晋王却摆好了酒菜,似乎在专等着某人上门来。
    沈明泽进门来,满面春风,墨色缎子锦袍加深,虽暗沉,但他这身板,足以撑起,不显累赘,且有一种儒雅正气之感。虽年幼,却与他并无碍,恍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仙也,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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