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简直比她高考查分还要紧张。
“我来吧。”宋谨和伸手。
王思年下意识的把信封递过来,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腕子。
这是半年以来,他们第一次有肢体上的接触。那一点亲昵的触感,好像火似的顺着男人的胳膊燃烧上来。
宋谨和想起了那个不能说的梦,马上起了反应。
他慌忙侧过身,掩饰般的撕开了信封,用全部精力仔细阅读,试图压抑那一点荒唐的妄念。
“宝宝没事。”最后,他说出了穿刺结果。
“真的假的!”王思年一把夺过纸,自己读了起来,很快就露出了笑颜,“还真是!”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这一瞬间情感高度统一,都露出了傻乎乎的笑。
只是乐极就会生悲。
“我……有点肚子疼。”王思年刚高兴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肚子一阵阵发硬的疼。
“吃坏了?”男人焦急起来。
其实疼痛是从昨天开始就有的,只是隐隐约约不大明显,更何况女人的注意力都在紧张上了。
如今放松下来,这股子疼劲儿跟翻江倒海也差不离。
王思年认真体味着肚子里的动静,然后说:“应该是宫缩。”
第37章 新生(4)
确实是宫缩。
而且比预产期早了一个多月。
为了取穿刺报告, 车本来就停在医院的停车场,如此一来去产科倒是方便。
医生内检之后马上开了住院条,说是已经开了一指, 进入第一产程了。
王思年难得的有点慌神:“待产包还在家。”
“钥匙给我,我找人去取。”宋谨和安慰道。
“我还没通知爸妈。”
“我给他们打电话。”
方方面面都被男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零碎的事情看起来都不是事儿了。
但王思年心里还是有点虚。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阵痛截断了。
“跟我来。”护士站在一旁,耐心等女人这一波发作过去, 然后拿着她的病例, 刷开了产房白色的电动门。
在往里,男士就禁止入内了。
从现在开始将是王思年一个人的战斗——疼痛、欢乐、死亡、新生, 无法预知, 无人可靠。
踏进这道生门, 一切皆有可能, 一切都会不同。
就好像准备了小一年的考试, 明明还没到交卷的时候, 结束的铃声却突然提前响起了。
王思年攥着手里空空如也的答题纸, 不知道这次能得几分。
她深吸了口气,恨不得把肺胀满, 就听到了身后的呼唤。
“年年。”
女人停住, 转身。
宋谨和冲她伸出了手,表情笃定:“不用害怕, 我就在外面。”
掌心向上, 手指微曲。
好像握一下他的手, 所有不幸都会化险为夷。
女人颔首, 但没有理会。
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而宋谨和的胳膊在期待中落空, 垂了下来。
男人办完了她交代的事情,在等待的长椅上坐下,感受彻骨的寒意从脚心涌了上来。
刚刚这句“不用害怕”与其是说给王思年听,不如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非常害怕。
哪怕围产期产妇的死亡率只有不到3%,但一旦有意外发生,落在每个家庭身上就是100%。
走廊里站满了同样焦急等待的男士,气氛胶着的好像浆糊,浓得几乎有了实际的厚度。
宋谨和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偶尔打开时,里面有呱呱坠地的嚎啕,有撕心裂肺的惨叫,有生与死擦肩而过的惊心动魄。
而此时王思年独自躺在产床上,身上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孕30周,早产。胎心下降,人工破水,给产妇吸氧。”
医生忙碌指挥,护士把氧气鼻塞给她戴上。
“我很冷。”王思年说话的时候,牙齿咯咯作响,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身体提前感知到了即将发生的变故,“……很疼。”
护士拿来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轻声安慰:“忍一忍,胎心现在不稳,不能打无痛了。”
女人的手蜷了又展开,展开又蜷上。
剧烈的疼痛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宫缩如同一辆来回驶过的卡车,每隔几分钟,就重重的碾压过她的腰部。
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有人说哪怕□□死去,顶头三尺依旧是不灭的灵魂。但在宫缩开始的分秒里,王思年真切的感受到,人的意志是有极限的。
一旦突破了那个极限,生存和死亡似乎也没有太大区别。
生不如死,不过如此。
在孤单而漫长的第一产程里,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她脑海里萦绕不去。
这里太冷了。
冷到她需要一点额外的温度去止住颤抖。
如果有人能够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就好了。
——也许刚刚握一下他的手,就好了。
***
孩子借着母亲的血肉而来,睁开天真的眼睛,窥探着美丽新世界。
宋谨和看着裹在襁褓里的小小女婴,一时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因为早产的缘故,孩子皱皱巴巴,眯缝着眼皮。
与其说这个女儿是像王思年还是像宋谨和,不如说她更像只小猴子。
小猴子不过在男人眼前晃了一下,就被送去了新生儿科——早产儿要住到体重超过5斤,才能被送回父母身边。
宋谨和本以为孩子出来,王思年就会跟着一起出来。然而等了五分钟,还不见人影。
他有点急了,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就问:“孩子妈妈还好吗?”
王思年其实挺好。
她躺在观察室里,虽然刚刚出了不少血,但整个人从极度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好像飘在云端,处在肾上腺素飙升的极度亢奋中。
可惜手机不在身边,不然她真的很想给亲朋好友都发一遍微信,炫耀自己卸货成功。
顺产,没侧切,可给她厉害坏了,真想叉会儿腰。
人好,心情就好。
所以在被推出来、看到产房门口焦急等候的宋谨和时,她破天荒的调侃了一句:“你怎么看着比我的脸色还难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宋谨和生了个孩子。
男人因为她的朝气,忍不住笑了。
王思年的手顺着盖的被子垂下来一点,露出饱满的指甲肚。宋谨和怕她着凉,试探的抬起她的手,往被子里面塞了塞。
女人没有再抗拒。
肌肤的短暂触碰间,她确定了一个事实。
那双手果然如同她想象的一样温暖。
病房里,王思年的父母早已等候。
看见是宋谨和与护士推着自家闺女回来,再结合前姑爷那个电话,两个人脸上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小辈们有和缓的迹象,在他们看来,是天大的好事。
然而王思年转脸冲向男人,下一句就是:“你回去吧。”
男人点头,起身往外走,被王母娘娘拦住了。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小徐又没招你,跑前跑后的,一见面你就赶人家走。”
——王妈还不知道前后隐情,眼见着形势急转直下,做起了和事佬。
“妈。”女人语气严肃,“这是我的决定。”
男人不想激化矛盾:“阿姨,我先走了。你有我电话,有事随时找我。”
王妈还想唠叨两句,被王爸一把扯出:“你啊,少操点心吧!孩子们的事,孩子自己去处理。”
一旦王思年认真强势起来,大家就都退让了。
可见人与人的相处真就是热刀切豆腐,你近三分,他便退三分。
之后的几天也的确相安无事。
孩子住新生儿科,不在身边,王思年专心养好自己就行。王妈厨艺精湛,她每天吃的嘴上流油。
这样子到了第三天,她深感大事不妙,好像沉了不少。于是下床,准备扩展一下行动范围,去护士站称称体重。
而当她捂着肚子缓慢行进到前庭时,却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