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婚期既定,颜珞笙稍许放下心来。
不管之后是否还会有别的挑战,至少今晚,她终于可以安睡一夕。
回到竹楼,她向连槿借了只银瓶,注上清水,把姜义恒给她的花放入其中。
她知道这样做效用有限,离开枝干的花朵,不日便会枯萎,但还是想尽可能挽留它的美丽。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她循声望去,阿泠站在外面,好奇地看着桌上的花。
为图凉爽,她并没有关门,许是阿泠路过时无意瞥见,被它吸引了注意。
“请进。”她笑道,阿泠得到应允,哒哒跑来,在她旁边坐下。
“好漂亮的花。”阿泠赞叹道,“阿姊,你从哪里摘来的?”
“灵秀峰。”颜珞笙嗓音轻柔,“是沈公子送我的礼物。”
“我阿姊和沧黎阿兄也去过灵秀峰。”阿泠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但他们不肯带我。”
颜珞笙忍住笑意:“阿泠还小,等长大了,就可以自己去任何喜欢的地方。”
这话说到心坎,阿泠对她亲近倍增,央求道:“阿姊,给我讲一讲你的家乡吧。”
“我住在洛阳,那是我们中原人的国都,就像青奚的王城。”颜珞笙语气和缓,娓娓道来,“那里的街道宽阔笔直,房屋是砖石所筑、顶上有漂亮的琉璃瓦,气候也与青奚大不相同,到了冬天,落雪满地,将整个帝京都变成白色。”
“雪?”阿泠问道,“传说中的灵玉雪山,也有这样的雪吗?”
颜珞笙道:“灵玉雪山上的积雪终年不化,但在洛阳,春暖花开之日,雪会随之消融。”
“真神奇。”阿泠称赞道,不由憧憬,“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
这时,门外响起一声轻咳,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她的母亲皱着眉头,责备道:“阿泠,过来,莫要打扰纪姑娘歇息。”
颜珞笙忙道:“不碍事。”
阿泠见母亲生气,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
颜珞笙望着两人消失在视线中,顿时明白,阿泠的母亲不想让女儿听这些。
以往她和阿泠玩到更晚,从未被阻止过。
她一时失察,惹得主人家不快,心生歉疚,正想着该如何弥补,忽然听到敲门声。
这次来的是连槿,她在阿泠方才的位置坐下,宽慰道:“阿音,你别介意,我阿娘担心阿泠被外面的世界吸引,就会想要离开寨子。其实她也不愿我和沧黎成亲,沧黎的阿翁做了几十年银匠,在王城那边小有名气,说不准某天攒够盘缠,就会举家搬离此处。”
颜珞笙有些意外,在她的认知中,青奚人和“安土重迁”毫不搭边。
沈皇后曾对她说过,凡是有山有水的地方,都会被青奚人视作可供生存的家园。
大表兄提到的匪患、还有这一路的所见所闻跃入脑海,她试探道:“令堂认为,别处的日子远不及寨中逍遥自在。”
连槿点点头:“我有两位叔父,原本住在王城,一直与我们书信往来,但十年前,突然断了音讯,我阿爹去找了几回,都没有任何结果。这事之后,我父母便打定主意,终生绝不离开此处。”
颜珞笙心神一凛:“冒昧请问,他们在王城做什么活计?”
“木匠,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平日里给人修建房子,也接点琐碎的零工。”连槿答道,“我阿爹怀疑他们得罪了王城里的贵族,那些人为非作歹,有无数种方法让平民百姓悄无声息地消失。”
颜珞笙陷入沉默。
她无端想到一种可能,但又觉得匪夷所思,不敢妄下定论。
“人各有命,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劫数。”连槿轻叹,转移话题道,“阿音,明天你随我去沧黎家做客吧,算算日子,他阿翁该回来了,你可以请老人家帮忙,打制一套头面。”
颜珞笙应下,两人互道晚安,连槿离开,顺手为她带上了门。
翌日,颜珞笙收拾停当,与连槿出发。
虽然经过“万步天梯”的洗礼,体力消耗过度的后遗症卷土重来,但她的心情却极好,枉顾浑身酸痛,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
她搭上连槿伸来的手,随口说笑道:“以后我有了女儿,定要让她从小习武,免得同我一样,爬趟山就像废掉半条命。”
两人转过竹楼,出乎意料地,在小路边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连槿,纪姑娘。”沧黎挥了挥手,无奈一笑,“沈公子觉着纪姑娘行走不便,坚持要来接应,两位纪公子得知,自然不甘落下,至于我……我也想你了。”
连槿扑哧一笑:“才分开一晚上,有什么可想的?”
说着,放开颜珞笙,奔到他身边,抱住了他的手臂。
沧黎认真道:“我学了一首中原的诗歌,一日不见,如三……三……”
他一时卡壳,转头求助:“三秋?三月?沈公子,后面是什么来着?”
“少拿花言巧语哄我。”连槿拍了他一下,脸颊却染上绯红。
“阿音,来。”姜义恒走到颜珞笙面前,作势要背她。
颜珞笙连忙道:“我自己走就……”
“沧黎的祖父为我们煮了茶,不要让老人家久等。”姜义恒轻声打断,眼底浮上一抹促狭,“还是你不喜欢背的,想让我抱着你走?”
颜珞笙:“……”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果断闭嘴,乖乖地伏在他背上。
沧黎的调侃传来:“沈公子待纪姑娘这么好,以后有了女儿,必然也是极为宠爱,怎会舍得让她习武?连槿,你羡慕吗?要不我……哎呦!”
回答他的,又是连槿毫不客气的一掌。
纪荣看着他们成双成对,颇为怨念:“这些天住在寨子里,我已经很久没给阿柳寄信了。”
颜玖竹安慰道:“之后几日,我要随公子去镇上置办些婚礼用的物品,阿兄可与我们同行,到外面寻个驿站。”
“唯有如此了。”纪荣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个孤家寡人,反而比我还淡定。”
颜玖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望着妹妹的背影:“这样挺好。”
旭日东升,驱散了山间弥漫的晨雾,高高低低的吊脚楼矗立其中,升起袅袅炊烟。
夹道生长着翠绿的凤尾竹,生机勃勃,与色彩斑斓的野花相映成趣。
颜珞笙双臂搭在姜义恒肩上,可以清晰感觉到他的体温,还有他发间衣领处的皂角香气。
沧黎的那番戏言让她有些出神,她本是无心一提,如今却情不自禁想入非非。
她的女儿。
她……和姜义恒的女儿。
明知是异想天开,可脑海中竟不受控制地勾勒出一个影子。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咯咯笑着向她伸出手,然后渐渐长大,从蹒跚学步到出落得亭亭玉立,或文静娴雅,或古灵精怪,但一定是倾城绝色的容貌,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思绪信马由缰,她的嘴角不觉扬起,心都要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沧黎忽然高声叫道:“阿翁!”
颜珞笙如梦初醒,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前方不远处的吊脚楼上,一位老者立在窗边,微笑着向众人招了招手。
她狼狈地收敛心绪,仿佛急于掩藏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尽管并无人知晓。
“公子……放我下来吧。”她低声,委实不好意思这样进门。
姜义恒依言照做,转而牵住了她的手。
一行人拾阶而上,沧黎的祖父已经沏好茶,屋中泛着阵阵清香。
老人喜欢热闹,与一群小辈聊天,笑得合不拢嘴,说起即将到来的婚礼,他提议道:“刚巧我这有座新房,尚未入住,可以借予你们一用。”
说罢,抬手止住姜义恒和颜珞笙的推辞,笑道:“不必与我客气,我此番回来,原是打算收拾家当、搬出寨子,碰巧遇上你们两个娃娃的婚礼,便多留几日沾沾喜气。那屋子空着也是作废,倒不如物尽其用。”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只得谢过。
颜珞笙下意识用余光看向连槿,就见她的微笑僵在脸上,默然低下了头。
沧黎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抚,神色失落难掩。
老人置若罔闻,自顾自道:“我年轻时走南闯北,开了不少眼界,不瞒你们说,在我心目中,最盛大的婚礼,要数当年的定南王世子与我们公主。老国君仅这一个女儿,从小当宝贝似的宠着,起初还舍不得她远嫁益州,也不知定南王世子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他,最终抱得美人归。”
他话里有话,本是看不惯孙子甘愿留在寨中坐井观天,但起了个头,就顺着说下去。
“依照你们中原人的习惯,女子出嫁,该遵从夫家传统,但定南王世子却在青奚与公主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他微微眯眼,似是唤起了久远的回忆,“整整数日,王城张灯结彩、万人空巷,他穿着我们青奚的盛装,为公主弹奏月琴……那个时候,我是由衷替公主感到高兴。只可惜……”
“这话在你们听来或许大逆不道,但我作为青奚人……”他顿了顿,深吸口气,目光随之变冷,“定南王姜昭那个老匹夫,打从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有其父必有其子,姜崇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公主嫁给此等忘恩负义之徒,还不如一辈子留在青奚。”
颜珞笙闻言并无反应,颜玖竹和纪荣却心惊胆战,偷偷看向姜义恒。
目之所及,他神色淡然,似乎比颜珞笙还要风平浪静。
老人见他们完全不恼,也没有为定南王父子辩护,顿时心生好感,语气缓和了几分:“国君虽然……但他待公主这个妹妹却是无可挑剔,我听说,他曾执意反对公主与姜崇的婚事,可惜未能阻止老国君的决定。后来,他找我定制了一对镯子,彼时我还不知是他,直到公主出嫁那天,我亲眼所见,她佩戴的银镯正是出自我的手笔。那造型独一无二,我绝不会认错。”
他说起青奚国君,倒是话留三分。
颜玖竹和纪荣心下好笑,颜珞笙的瞳孔却骤然一缩。
她定了定神,趁着短暂的间隙,开口道:“老人家,我早听闻您手艺高超,是远近知名的银匠,不知我有没有荣幸,向您购置一套婚礼用的首饰?”
老人哈哈一笑:“你这女娃娃讨喜得很,当然可以,说吧,中意什么样的款式?”
颜珞笙对上他的目光:“您给公主打造的那对银镯,能否也原样为我做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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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小姐:我有一个危险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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