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三月十六。”顾楼吟道,“昨夜满月,你身上的蛊……”
    萧玉案喃喃道:“原来不是梦。”李闲庭真的来过了。那他又是怎么回到东观山的?
    萧玉案问【都有】:“这便是你说的‘不急’?”
    【都有】:“嗯。”
    萧玉案:“究竟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都有】:“……”
    “萧公子?萧公子!”
    萧玉案回过神,道:“我没事。我只是……去见了一个故人。见完了就回来了。”
    “谁啊?”
    “与你们无关。”
    洛兰急道:“不管是谁,你都要和我们说一声啊!你是不知道少阁主他……”
    顾楼吟打断洛兰的话,看着萧玉案道:“你没事便好。我们回去罢。”
    看到熟悉的农舍,萧玉案纷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三日,只剩下最后三日了。
    顾楼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玉案。”
    萧玉案回过头,“嗯?”
    “我……”顾楼吟欲言又止,似有几分羞赧。
    萧玉案道:“你要说什么赶紧说,不说我去睡觉了。”
    顾楼吟抿了抿唇,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
    萧玉案投去困惑的目光。
    “他们说,大婚前三日,将新人的头发放在荷包里,便可……白头到老。”
    “……”
    萧玉案接过荷包,只见上面绣着两行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17章
    萧玉案看到这十个字,突然意识到“成亲”这件事对普通人的意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成亲,将两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绑在一起,共度余生;无论富贵荣华,无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如此令人敬畏的一件事,对他来说是获得自由的条件,对顾楼吟来说是师兄得救的条件,想想也挺讽刺的。
    顾楼吟的神态与平时无异,只有被长睫挡住的瞳仁中暗藏着一丝紧张和期许。
    萧玉案将荷包还给顾楼吟,道:“你我之间,好像没这个必要。”
    顾楼吟接过荷包,掌心缓缓收拢,并未强求,“嗯。”
    洛兰开始装扮起农舍。门窗上贴满“喜”字,房檐下挂上大红灯笼。他把一间空屋子当做新房,挂上红绸,摆上红烛,床铺和棉被也换成了崭新的喜被。
    萧玉案看着新鲜,问:“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都是少阁主在淮州亲自挑选的。”
    萧玉案轻咳一声,道:“他倒挺有闲情逸致的。”
    洛兰贴完最后一个喜字,凑到萧玉案身边,道:“萧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少阁主啊。”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分明很期待成亲啊。”洛兰笑嘻嘻道,“我看得出来。”
    萧玉案的眼中重新亮起了光彩,明眸动人,若含秋水。现在的他,已有几分当初的美貌光华。他撑着下巴,低笑道:“是啊,我很期待。”
    三月十九那日,萧玉案还未睡够就被洛兰叫醒。洛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比市井大娘还啰嗦,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吉时。萧玉案睡眼惺忪,懒得动弹,由着他瞎折腾。
    穿上喜服,梳好头发,洛兰拿着一盒胭脂问:“萧公子要不要涂这个?”
    “……不要。”
    “但你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唇上也没什么血色,看着还是病恹恹的。”
    “我就这样,顾楼吟爱娶不娶。”
    洛兰无奈道:“那这个霞冠和红盖头……”
    “都免了吧,”萧玉案心不在焉道,“两个男子搞那么花里花哨干嘛。”
    洛兰看着镜子里的萧玉案。即便他不肯凤披霞冠,即便他容颜清减,他依旧美得令人心慌,看久了让人呼吸都变得急促滚烫。
    洛兰妥协了:“行,不戴便不戴吧,反正你怎么样都好看。”
    穿戴完毕,萧玉案在洛兰的搀扶下走出屋子,顾楼吟已在院中等候多时。
    两人四目相对,均是一愣。
    这是萧玉案第一次见顾楼吟穿素白以外的衣裳。他身穿一身大红的喜服,长身玉立,依然是清冽出尘,宛若谪仙落入红尘,被哪个妖精蛊惑了一般。
    两人对视良久,先收起目光的是顾楼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如玉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霞。
    顾楼吟转向洛兰,“现在该做什么。”
    洛兰挠挠头,道:“我不知道啊我又没成过亲……大概是要拜堂了?”
    “那就拜吧。”萧玉案道,“别耽误时间了。”
    “啊,等等!”洛兰找出一条红绸,将两段分别交给顾楼吟和萧玉案,“你们牵着这个拜。”
    顾楼吟:“……”
    萧玉案:“……花里胡哨。”
    洛兰扮做礼官,高声道:“一拜天地——”
    顾楼吟正要弯身,忽然脸色一变。下一瞬,两人手中的红绸被生生割成两段,被割断的那头还未落到地上,便被春风吹起,随风飘扬。
    萧玉案第一反应是李闲庭又来了,当他看清来人时,不禁微微一怔。
    洛兰惊讶道:“林师兄,他怎么来了?!”
    林雾敛虽是大病初愈,人瘦了一圈,但气色还算红润。他看到身穿喜服的两人,表情极为复杂:“师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顾楼吟将萧玉案护在身后,沉声道:“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小师妹说在淮州见过你,我便亲自去淮州查探,得知你去了一家裁缝铺子……”
    顾楼吟轻一点头,“知道了。”
    林雾敛深吸一口气,道:“这些……就是你为我做的么。”
    顾楼吟道:“师兄,你先回去。”
    萧玉案从顾楼吟身后走出,笑道:“可不是嘛林兄。你师弟为了救你,上一次险些丢了性命,这一次又舍了自己的姻缘。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顾楼吟皱起眉,唤了他一声:“萧玉案。”
    萧玉案假装没听见,掩唇咳了两声,道:“林兄既然来了,就留下喝杯喜酒吧。”
    事到如今,林雾敛仍然不失礼数。他走到萧玉案面前,拱手行了一个大礼。“萧兄舍身相救一事,韩师叔已经告诉了我。无论萧兄是不是那夜伤我之人,我都欠萧兄一份天大的恩情。”
    萧玉案品味着林雾敛的话:“无论我是不是伤你之人?这话挺有意思的。”
    林雾敛继续道:“这归根到底是你我之间的事情,还望萧兄别把我师弟牵扯进来。”
    顾楼吟道:“此事与师兄无关。就算师兄没有受伤,我也甘愿……”
    “师弟,”林雾敛颇为动容,“你无须为我做到这种地步。萧兄的恩情,我自会还他。”
    “还?”萧玉案轻道,“你拿什么还?”
    林雾敛反问:“萧兄希望我拿什么还?”
    萧玉案佯作思虑,道:“拿什么便还什么。你拿了我三十盅血,便还我三十盅,如何?”
    林雾敛脸上一僵,正色道:“如果萧兄非得如此才能放过我师弟……”林雾敛抽出佩剑,“我还。”
    “够了。”顾楼吟挡住两人之间,冷声道,“林师兄,我再说一次。此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你身为云剑阁少主,婚姻大事应由阁主定夺,怎能私下和一个来路不明,正邪难辨之人结为道侣?”林雾敛言辞恳切,字字泣血,“‘道侣’二字于我等修仙之人作何含义,师弟你不会不知道罢!”
    顾楼吟看了萧玉案一眼,周身的清冷消散些许,“我知道。”
    “那你还……!师弟,阁主早已出关,若被他知晓了此事,他定会牺牲萧兄保全与你。萧兄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当日所行所为还有何意义!”
    顾楼吟闭了闭眼,道:“你回去吧。父亲那里,我自会解释。”
    林雾敛坚定道:“除非你同我一道回去。”
    顾楼吟淡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师弟是要为了他和我动手么。”林雾敛凄惨一笑,“我也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师弟,我只是想为你好,你别怨我。”
    顾楼吟神色一凛,“你……”
    萧玉案冷眼旁观二人,问【都有】:“这任务还能继续下去吗。”
    【都有】:“能。”
    狂风骤起,数十把长剑由天边而来,每一把上面都站了一个身着云剑阁校服的剑修。为首之人飘然出尘,道骨仙风,器宇轩昂,轮廓眉眼中和顾楼吟有几分相似。此人正是云剑阁的阁主,顾杭。
    顾楼吟心中一沉,“父亲。”
    顾杭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辱门败户,伤风败俗。楼吟,你让我失望了。”
    顾楼吟道:“父亲,道侣一事乃我亲口所应。君子一言,断不能毁。”
    顾杭的目光来到萧玉案身上,问:“此人便是毒伤雾敛之人?”
    站在他身后的陆玥瑶迫不及待道:“回阁主,正是他!”
    顾楼吟道:“此事尚未有定论,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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