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饺

    四小时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算贺远唐可以,谢情也扛不住。
    况且她真的还惦记着肉馅儿呢。
    这会儿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头发胡乱盘在头顶,美其名曰盯活儿,其实就是莫名想跟贺远唐在一起待一会儿。
    她也没有办法解释自己这种行为,索性就把这个定义为荷尔蒙爆发。
    贺远唐自然是愿意她坐在身边的,“笃笃笃”地剁了一会儿还来了兴致,给谢情解释道:你听这个是bpm160,前八后十六加重音移位...
    谢情坐在一个方皮凳上,背靠着冰箱,觉得这人简直傻透了,笑着说:贺远唐,你还记得上回跟你同学一块儿吃火锅,季杭说你出轨会被我抓么?
    Bpm160的剁馅儿声音顿时一停,你别听他乱说!
    谢情看他瞬间窘迫又紧张的脸色,笑得乐不可支:哈哈哈你别慌呀,我是想说,就你这无趣的直男样,真的我很确定你不会出轨的哈哈哈。
    贺远唐倒愣了一下,工程师刨根问底的精神又上来了,为什么?
    谢情笑眯眯地站起来,揉揉他头发,又坐回去,还是靠着冰箱门,出轨其实是一种精神追求,其实很多人明明家里有很漂亮的老婆,却还是会出轨,而且有时候会找一个很差劲的对象,处处都不如原配那种,大家不是都觉得很奇怪嘛,觉得哇那个小叁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因为他追求的出是轨这件事情,跟对象关系不大,他选择的对象恰好是能够配合他完成出轨这件事情罢了。至于你嘛,你有自己的精神追求,打鼓也好做机器人也好,目前看来出轨似乎并不是其中一项。
    出轨是精神追求?你这算不算强行升华不道德的恶劣行为?
    每个人精神追求都不一样的嘛。好啦反正你也不懂。我现在的追求就是做蛋饺,你那个差不多了,交给我吧。
    贺远唐便洗了手,又解了围裙替谢情套上,正要走开给她腾地方,突然听谢情说:别走了,坐这儿陪我说会儿话吧。
    好。他说着就坐在她方才坐着的地方,虽然空间逼仄,腿都伸不开只能蜷着,坐得也很不舒服,他心里却甘之如饴。看着谢情扎着围裙忙碌,恍然间有种小时候看他父母一起在厨房里的感觉。那时的记忆早都不真切了,只记得一团白雾里,有一高一低两个言笑谙谙的人影。
    他正发着呆,又听谢情边往铜勺里抹猪油边同他说些闲话:前几天你回学校考试那次,我不是也正好休息嘛,在家里把李安那部《饮食男女》又翻出来看了一回...,油热了,她往铜勺里倒了些打好的蛋液,手腕一转,就摊出一张蛋皮,一开始不是那家爸爸忙前忙后的做饭嘛,演到后面,家里大姐叁妹都结婚搬走了,爸爸最好的朋友也去世了,吴倩莲演的二姐看着家里的厨房,窗外头挂着各种腊肉香肠,院子里放着大大小小的瓦罐,里头大概是腌着咸菜或者咸鸭蛋,她忽然就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了,一道花费80道工序的菜要做给谁吃呢。
    谢情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以前也这样觉得,就连这个蛋饺我也觉得又麻烦又没必要,过年吃这个,仪式感大于味道。她明显好久没做过这个了,一不小心就弄破了一个,只得夹起来,放在一个空盘子上,又重新开始做下一个,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境不同了,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做蛋饺的意义?
    贺远唐,这个东西虽然麻烦,但是我却很想做给你吃。谢情背对着他,看不出脸上的神色,声音听起来也四平八稳,偏偏贺远唐听得心头猛地一跳,摈住了呼吸,不敢开口接话。
    谢情像是不知道,一边慢条斯理地又重新开始,一边接着说:你也知道吧,我以前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现在回头看看,厚着脸皮说一句,还挺惊心动魄的。所以感情上,我可能有些迟钝,僵硬,或者笨拙。人们总说医者不自医,所以我虽然是个心理医生,却看不清自己的内心。那天看完电影,我想着,要是我能做十个不破的蛋饺,就原原本本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这一回的蛋饺成功了,谢情夹起来,放在一边的保鲜盒里。
    一个个的蛋饺,像是她一点点聚集的勇气,在小小的厨房里散发着香气。
    一个,两个...十个。
    贺远唐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紧张得像小时候第一次考奥数,手心里微微起了汗,凉凉的。
    谢情看了一眼盒子,不知怎么又犹豫了,逃避似的岔开了话题,问他:我听白楠说季杭他们家下个月搞什么答谢酒会,她男朋友约她去,顺便见见家长。她心虚得很,非要让我也一块去,你看呢?
    贺远唐便一如既往地说:随你。
    他这话一说,谢情忍不住又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
    贺远唐也不禁低下头,跟着笑起来,对她说:你那时候不是跟我说,因为我什么都说随你,你才喜欢我?
    我说过这个?谢情皱起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了,开玩笑似的说:哎呀,床上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贺远唐是真的被她闹得没脾气了,叹了口气,故意学着电视里怨妇的口气:谢情...你有没有心!竟然这样对我。
    谢情是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乐不可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冒着烫手的危险,做完了最后一个蛋饺。
    你洗碗,咱们晚上吃火锅,我跟你慢慢说。
    嗯,随你,都随你。贺远唐笑着站起来,接过围裙,和谢情换了位置,收拾残局。
    谢情不知怎么了,总有些不自在似的,于是搬了小皮凳出去了。
    贺远唐虽然收拾着,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差点失手打碎了盘子,忽又听见谢情在门边问他:你说答谢酒会我还去不去?
    你想不想去嘛。他故作镇定的说。
    要不你陪我去?
    贺远唐想了想,在哗哗的冲水声里答:能不能不去?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唉,我也不喜欢。为朋友两肋插刀吧。哎呀我可真是了不起。谢情在贺远唐忍俊不禁的笑声里得意的走了。
    【哎呀呀,差点不小心剧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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