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徒证道的师尊（13）

    魏宋走后，春晓的不高兴便浮在脸上：“王泠一，是不是每来一个新弟子，你都要向为师发一顿脾气？”
    王泠一依旧站着石桌前，青色衣袍飘逸，低下剑一般的眸子，不快道：“峰内的条件，师尊比我还要清楚，您总是一个接一个将那些男子领回来。您说那些男孩子都身世可怜，若是你不怜惜，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可是师尊，这位小师弟又有哪点可怜？他天生仙骨，无论拜入哪个峰门，将来都是前途不可限量，何须再来我们这里，分薄我们这些苦命人的资源？”
    王泠一冷冷道：“弟子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师尊便当弟子浑身铜臭，市侩自私吧。师尊只是想着一时之快，可弟子却总想着整个雾峰。”
    雾峰不仅要养众弟子，还要养一个砸钱堆修为的峰主。
    春晓沉默了一下，不自在地拍了拍石凳让他坐下，“为师……有为师的理由，这些年，辛苦你了。”
    王泠一坐下后，春晓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来一迭迭零嘴点心，送到他面前：“爱徒，吃。”
    他扫着桌上的盘碟，又直直地看着她。
    他绷着脸，盯着女子清澈的眼睛，她讨好地冲他笑，王泠一最终屏不住，偏头翘了翘嘴角：“食堂都要揭不开锅了，师尊的零嘴倒是丰富极了。”
    春晓：“为师怎么从你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为富不仁？”
    王泠一眸中盈满笑意，低头从自己的乾坤袋取出一只小食盒：“弟子不爱吃零嘴，师尊收回去吧。这是弟子前几日去汴京城带回来的糕点，芙蓉记的八香秋酥，是今年新品，师尊尝尝看喜不喜欢。”
    春晓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零嘴收回去，将王泠一送的小食盒打开。她的零嘴，一大半都是王泠一上供的，她偷偷怀疑过这位大总管贪墨公中的钱，但是每次他都贿赂自己，再加上他确实很操劳，于是峰主大人就睁着眼闭着眼了。
    王泠一侍奉她多年，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歪了歪嘴，他给她买零嘴的钱，都是自己的私房，公中的钱常常不够用，都是他用自己私房填补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他今日来还有别的事：“师尊觉得新来的这位小师弟如何？是个怎样的人？”
    春晓尝出了好几种味道，在心里疯狂给芙蓉记点赞，闻言倒了杯灵露喝下去，想了想说出自己的评价：“乖巧，孝顺，朴实诚恳。”烧饭难吃。
    王泠一挑起眉，眯着眼睛瞧她：“师尊真是单纯善良。”
    春晓作势又要不高兴。
    王泠一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迭纸，送到她面前：“师尊总是识人不清，这是我昨日在峰内调查来的小师弟的往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师尊您又被骗了。”
    春晓快快地翻。
    王泠一陈述：“这位小师弟，有着一张无辜的皮囊，但在外门，却是干尽了偷鸡摸狗的丑事。”
    王泠一：“与同门斗殴，暗害主事，偷窃食物，巧言令色挑拨离间。在五年前，不知得了番什么奇遇，一夜之间引气入体，第二年迅速筑基，习成了一手有招有式的好剑术，修为惊人的飞涨。”
    王泠一压低声音：“时隔九年再见，却故意留着五岁那年初见的发式，师尊您觉得，这个年纪轻轻诡计多端的小男孩，究竟有什么图谋呢？”
    这就是一只在阴沟里，不知怎么发达了的小老鼠。
    春晓放下手中的纸张，喃喃：“他竟充满了秘密。”
    王泠一轻嗤：“是啊。所以——”
    “所以，我要好好感化这个卑劣的小男孩！”
    春晓激动了，哎呀，五年前的一场奇遇令一个小男孩，飞快地进阶，这不就是起点老爷爷流？
    能有什么阴谋呢？必定是可怜的小男孩意外摔下悬崖，却得到了一份独一无二的传承，然后在大能残魂的指导点下，修为飞涨剑术卓绝，从此走上诛仙灭天的巅峰成神之路！
    春晓越想越激动，“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可怜又机灵的好徒弟啊！”
    王泠一：“……”
    王泠一：“师尊，您没事吧？”
    春晓：“我没事，我很好，你去忙吧，我去看看你小师弟，一会儿不见，甚是想念。我去给他送点来自师门的温暖。”
    喜气洋洋，毫不介怀的师尊大人冲了出去，院落的葡萄架下只剩青衣的弟子，对着桌上残留的几块色彩明媚的糕点。
    王泠一垂下眼，静静地，慢慢地碾碎了一块糕点。
    ……
    ……
    峰内的鸡都吃光了，所以新来小师弟的鸡汤面的鸡，是师尊亲手抓的，里面不仅卧了两只煎蛋，还有一盘炸土豆条，土豆条是师尊大人亲手炸的。
    师尊总是对新来的小弟子，拥有许多热情，这一点雾峰众弟子都习惯了，只是这个小师弟的热情期有些意外的长。
    师尊每半年会带队做一次宗门中级任务，跟队的弟子都能混到很多经验和见识，每一次能够入选的弟子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这一次师尊破格带上了刚入门的新人。
    十四岁的金丹中期虽说惊艳，但这份不讲道理，不看资历的优待，还是让很多弟子对魏宋产生了排斥之心。
    雾峰收弟子，不看修为，不看容貌，凡是可怜男孩都有机会，所以导致里面弟子的资质良莠不齐，顶尖的弟子与废柴差距拉得很大。
    这些能被选中跟着师尊外出任务的，最低也是金丹初期，都有丰富的做任务经验。
    他们一路上，从打包行李，到在云舟上扎堆聊天，分配守夜人选，都热热闹闹的，显得被排斥在外的短发少年格外孤单。
    他的腰间挂着一个陈旧的乾坤袋，抱着一个乌木剑，孤零零坐在云舟舟尾，云间风掀起他柔顺的及肩发，他在飘飞发丝间，看向前方与弟子谈笑的仙尊。
    她弯着眼睛亲切地笑，指点避水诀的要点，唇是红的，眉心那点朱砂也是红的，灿烂又温暖。
    魏宋垂下头，看向自己的衣角，将压皱的一片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