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可刚走近,手正要触碰上对方的眉眼时,那人几乎是凭借本能,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脑袋搁在她肩窝上,沙哑慵懒的声音响起来,“瑟瑟,我回来了。”
    傅景行呼出的热气,悉数落在姜瑟瑟的脖颈上,她脖子一缩,心里的担忧不安,在这一瞬间全落了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姜瑟瑟喃喃着,紧紧抱住傅景行,摸着这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时,她才真的确定,她的怀臻回来了。
    傅景行偏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手在她头上摸了一把,轻笑道“当夫子开不开心?”
    “开心,”姜瑟瑟吸了吸鼻子,从傅景行怀里退出来,紧紧握住他的手,“怀臻,你好厉害,在京都女孩子都不能上学堂的。”
    “她们不上学堂,可以学绣花,但这里不行。”傅景行带着姜瑟瑟往将军府走。
    姜瑟瑟知道原因,北疆与戎狄接壤,戎狄常年来滋扰,她们要学的是如何保命,而不是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过——
    “嗳,怀臻,你这次得胜归来,那她们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学了?”姜瑟瑟偏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漆黑夜空中寂寥却耀眼的星子。
    傅景行抬手将她鬓边的散发拂到而后,轻笑道“嗯,如果我们下一战能取胜,她们以后就能学了。”
    “下一战?!”
    傅景行正要答话时,有小兵跑过来道“将军,所有人都到了,就等将军您和夫人了。”
    北疆的规矩,但凡打了胜仗,都要大肆庆祝一番的。
    “我……我也要去么?”姜瑟瑟看向傅景行,在京都除了亲眷之外,男女甚至不能同席的。
    “在北疆没有这么多规矩,”傅景行知道姜瑟瑟紧张,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这些人跟随我多年,我们成亲时,他们有的在北疆没能去,一
    直想看看你,不过你要是不想去,也不用勉强。”
    姜瑟瑟知道,北疆民风淳朴,这些人应该只是单纯好奇,她长什么样子,可到了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明明说的是庆祝打胜仗的,可到后面,将士们轮流过来敬酒,全是祝他们百年好合的,硬生生让姜瑟瑟生出一种,今天是她跟傅景行成婚的日子。
    等到结束时,傅景行已经有些醉意了,姜瑟瑟扶着他躺到床上,吩咐春杏端了水来,一边拧帕子给傅景行擦脸,一边小声道“怀臻喝醉了,思归和昭儿今晚就交给你和乳母了。”
    “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小殿下和小少爷照顾好的,您就好好照顾将军吧!”
    春杏冲姜瑟瑟扮了个鬼脸,临走时,又嬉笑道,“夫人,奴婢现在总算知道了,什么叫人比花娇了。”
    姜瑟瑟“!!!”
    给傅景行擦洗过后,姜瑟瑟抽掉发簪,头发散下来时,一枝桃花猛的掉下来,吓了她一跳。
    难怪她今晚一直闻到桃花的味道,原来是头上多了这个,她自己都忘了,当时让傅景行给她折花的事情了。
    “我记得。”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
    姜瑟瑟扭头,便见傅景行醉意朦胧望着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问,“桃花和榴花,你喜欢哪个?”
    好端端的,提起榴花干什么?
    姜瑟瑟神色有一瞬的迷茫,旋即嗔怒推了傅景行一把,“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呀?”
    “你当时很在乎那朵榴花。”傅景行冷哼一声,表情有些不爽,清醒时的傅景行冷静自持,绝对不会这样。
    姜瑟瑟被他逗笑了,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凑过去答非所问道“怀臻,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喜欢我了呀?”
    “桃花和榴花,你最喜欢哪一个?”醉酒后的傅景行,近乎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
    “桃花。”姜瑟瑟不假思索答完,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从他们成亲到现在,怀臻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她。
    他清醒时,她总觉得问这话怪怪的,便想着趁他醉酒后,却不想傅景行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就心满意足把她往怀里一扣,“睡觉。”
    姜瑟瑟“!!!”
    第二天,姜瑟瑟
    再醒来时,傅景行已经不在了。
    春杏听到响动进来,一边撩帘子,一边道“将军去前厅了,临走前吩咐让我们别打扰夫人,让您好好睡一会儿。”
    一看这日头,姜瑟瑟就知道,今天起迟了,急急忙忙穿衣裳,抽空问,“昭儿和思归有没有哭?”
    “没有,小殿下和小少爷都可听话了,”春杏把毛巾递给姜瑟瑟,“夫人要去看看他们么?”
    “没哭就不去了,我赶着去学堂。”
    说完,连早饭没吃就走了。
    刚出院子,就听到几个人蹲在墙角说话。
    “现在戎狄这边解决了,咱们将军不日应该就要挥军直达京都了吧?我要是跟我娘说,我会成为新帝的功臣,我娘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了!”
    姜瑟瑟着急赶路,也无心听墙角,可脚刚迈开一步,就听另外一个人道“哎,我听说废太子还有一个儿子呢,这万一咱们将军辛苦一趟,为他人做嫁衣可咋整?”
    “呸!”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截了同伴的话,“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敢跟我们将军争皇位,我老裴一刀下去,直接送他跟他那个窝囊爹团聚去!”
    姜瑟瑟瞬间心惊,脚下刚好踩到了一截枯枝,蹲在墙角说话的几个人瞬间警醒,为首那人恶狠狠转过头,看到是姜瑟瑟时,表情僵了一下,忙站起身道“见过夫人。”
    昨晚的大宴上,他们都见过这位将军夫人。
    姜瑟瑟点点头,脸色惨白走了。
    几个说闲话的人,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听说,这位将军夫人的姐姐,好像是废太子的妾室?!
    今天一整天,在学堂,姜瑟瑟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傍晚傅景行来接她时,就察觉到了,但见姜瑟瑟没有说的打算,便没有问,而是将人拉进怀里道“累了么?”
    “还好,”姜瑟瑟摇摇头,“有点想孩子们。”
    傅景行想说,要是累的话,以后可以不用过来,但他知道,姜瑟瑟是真心想教这些孩子们读书习字,便把姜瑟瑟放到台阶上,拉着她的胳膊把她背起来。
    姜瑟瑟吓了一跳,忙挣扎道“你放我下来,你是这里的主将,背着我回去成何体统呀?”
    “我除了是北疆的主将,也是你夫君
    ,我背自己的夫人,别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傅景行没放手,背着姜瑟瑟稳步朝将军府走。
    姜瑟瑟双手环着他的脖颈,想到了昨晚自己没问完的话,“下一战是什么?”
    “和京都的一战。”
    姜瑟瑟瞬间沉默下来。
    她知道,他们是要回京都的,祖母离世,太子、姐姐的死,他们都该回去讨的,可是回了京都,怀臻和昭儿就会成为敌对关系,他们都是她的至亲,她不愿意看那种局面。
    姜瑟瑟闷闷趴在傅景行的背上,“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萧承元死了,我们就回去。”
    姜瑟瑟歪着脑袋,看向傅景行,傅景行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累了就睡,到了我叫你。”
    能躲一时是一时,姜瑟瑟闭眼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时,已是在将军府的床上了,傅景行和孩子们都不在身边,外面也静悄悄的。
    姜瑟瑟披衣出来,穿过长廊,就见傅景行正坐在台阶上。
    他一手抱着萧思昭,一手往面前的火盆扔纸钱,明灭的火光在他眉眼间跳跃,他垂眸低声道“今天是你父王的生忌。”
    姜瑟瑟脚下一顿,瞬间钉在原地,眼眶瞬间有些发热,轻轻叫了声,“怀臻。”
    傅景行偏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姜瑟瑟已经拎着裙子靠了过来,拿着旁边的纸钱往火里扔。
    那些不安纠结,全随着火苗被舔舐干净了。
    姜瑟瑟想明白了,姐姐于她,和太子于怀臻,都是一样的,无论回京后,怀臻会做什么选择,她都信他不会伤害昭儿。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不该怀疑怀臻的。
    “怀臻,对不起。”姜瑟瑟闷闷道。
    回来的时候,林山来找过傅景行,说了军中近日的流言,也说了,几个人嚼舌根时,正好被姜瑟瑟听到了。
    傅景行曲指弹了弹她的眉心,“听说我不在的时候,这小子缠你缠的很紧?”
    “昭儿认人。”姜瑟瑟可怜兮兮捂着额头,看着傅景行。
    傅景行正要说话时,突然响起一道奶声奶气的,“娘。”
    两人齐刷刷垂头,就见萧思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正在艰难的挥手。
    “怀臻,
    我刚才听昭儿叫娘了?是我听错了么?”姜瑟瑟半信半疑看着傅景行。
    傅景行摇头,“我也听见了。”
    “好昭儿,你再喊一声。”姜瑟瑟盯着萧思昭。
    可刚才那声娘,就像是他们的错觉一样,无论姜瑟瑟怎么哄,他就是不叫了。
    可姜瑟瑟却不泄气,每日从学堂里回来,就去逗萧思昭。
    春杏看不下去了,在旁边抱怨道“夫人,小少爷才是您亲生的,您这每天围着小殿下打转,您也不怕,小少爷以后会跟您不亲!”
    “我这不是想让昭儿叫娘么?”姜瑟瑟讪讪摸了摸鼻尖,再逗萧思昭时,便抱着傅思归,“昭儿乖,你再叫一声娘,姨母就抱你。”
    如果是以前的萧思昭,说不定真的会那么做,可姜瑟瑟去了学堂之后,他就没有像以前那样,非要粘着姜瑟瑟了,听到她这话,完全没反应,注意力全放在傅思归身上。
    “他还小,那天应该是无意识的,等再大些就好了。”傅景行宽慰着姜瑟瑟,把傅思归放到摇篮里,和萧思昭并排躺在一起后,才起身拉着姜瑟瑟朝外走。
    出来之后,才道“瑟瑟,我们不日就要回京都了。”
    姜瑟瑟记得,上次傅景行说,等萧承元死了之后,他们就回京都的。
    “可是萧承元不是刚当皇帝没多久么?怎么突然死了呢?”姜瑟瑟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不解问。
    傅景行望着京都的方向,轻声嗤笑道“因为皇位就是他的催命符。”
    第69章 正文完
    同北疆不同,京都开春后,便是一天热过一天。
    萧承元死后,便被放置在奉安殿内,纵然棺里放了冰块,但若有若无的恶臭,还是飘了出来。跪坐在灵柩旁的林丹薇,抬手用帕子掩了掩口鼻,身后的大宫女,忙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很快,就有一个小宫娥跑进来道“娘娘,陛下一直哭闹不止,怕是想您了。”
    萧承元后宫虽充盈,但膝下却只有林丹薇所出的这一子,只留下一纸让幼子继位的诏书。
    但朝野上下皆知,他们这位新帝是不足月出生的,身子骨很是孱弱,从出生后身边的太医就没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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