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程音音顺着时间线逐渐缕清整件事,她不过卖了一件衣服.....后续真是想象不到,她不过几天没上网而已。
    不过这样倒也是好事,以后毕金子还能继续顺着这条路走,相信她跟她收养的孩子都能活下去。
    透过毕金子平时的只言片语,程音音其实已经猜到了大概的情况,遇到危险,最先被放弃的都是体力弱的,毕金子还能咬牙坚持,让音音忍不住想要搭把手。
    不过说到体力弱,似乎她最近有力气多了?程音音抬起自己的胳膊,原来扛大米都费劲,现在一口气上山顶,感觉自己还能再来一袋!
    之前网购的丝线绣布已经交给了毕姑姑,她想按照常见的颜色绣线去修一些手帕和荷包,被程音音阻拦了,程音音让她尽量用简洁的图案和黑白灰三色来做。
    “为什么?”
    “现在都喜欢这样的式样。”
    毕姑姑没有过多追问,客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样式,她带着原材料离开。
    其实说开了很简单,审美的变化。在古时候,染料是很难得的东西,提取不易还容易褪色,普通的平民百姓只能穿粗制的麻衣,只有有钱人才能穿浓重颜色的衣服,这也是为什么秦汉时代尚黑。
    而现在化学燃料可以调制出五彩缤纷的颜色,就是想要七色彩虹都不在话下。所以人类的审美反而偏向简单的原色,不得不说时尚是个轮回。
    程音音想着,可以做一部分的小饰物,礼服裙也可以接着做,但光靠毕姑姑一个人恐怕不够,还是得让毕姑姑带一带新人,饰物交给新人,她负责把关就行。
    盘算着美好的未来,程音音刚刚走到山坳处的拐角,突然又听到一声树枝断裂声,重物掉在地面上。
    好耳熟啊她正想着,脑子突然一闪,这这这不会又有人来自尽吧?
    程音音扭头就朝着声音的来源跑去,果然,地面上跌坐着一女子,似乎摔疼了正在揉自己的手臂,程音音松口气,就看到这人一声不吭又把麻绳抛到树枝上,还选了一根结实的,再次伸出细长的脖子往麻绳上套,脚底下的石头一踩,决意寻死。
    这破山,吃枣药丸!程音音冲出去,没地方出力只能伸手抱住女人的双腿往上窜,努力把人送绳套上取下来,那女人又踢又甩,始终没法拜托音音的控制。
    程音音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手臂跟铁箍一样,趁着女子动手的瞬间两手松开然后抱紧,让她动弹不得,然后往上一顶,顺利的把人取了下来。
    那女子还想挣扎,音音拿着麻绳顺手给她捆上了。这才有时间腾出来整理自己。刚才两人挣扎,程音音头发散了,小背包被甩出去纸巾小镜子掉了一地,她顾不上收拾,蹲在女子面前,“有什么想不到的非要寻死啊!”
    女子一声不吭,什么都不想说。
    “好好活着不好吗?就算不考虑你自己,也想想爹妈,他们养你也不容易。”
    “他们早就死了。”女子突然来了一句。
    程音音一愣,“抱歉,是我不该提这个。”她坐下来,打量女子的装扮,这是她最近新养成的习惯,看人先看打扮,不为别的就想先判断年代。
    她有一种预感,毕金子绝对不是她唯一会碰到的古人。
    而面前的女子,留着半长的头发,发簪已经掉落,看衣衫,是古人无疑。
    “这山头到底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个个都来这里寻死?”她小声嘀咕,那女子却抬头,“我不是寻死。”
    第11章
    “不是,不寻死拿脖子往麻绳上套?”程音音脑子里简直全是黑人问号,从树上摔下来还要再上去,难道这是什么新的行为艺术?
    女子撇开头,显然不想理会她。
    “算了,既然你不是寻死,我也不上赶着。”程音音松开手,走远几步去收拾自己的小背包胡乱把调出来的东西塞进去,心机的把麻绳踢远,然后用看似小声的嗓门说,“据说上吊而死的人,面色青紫就算了,脖子的骨头会被吊断,舌头伸出三尺长,还会失禁,啧啧啧....风干肉似的挂上不知道多少天才被取下来。”
    “难看,真难看啊....”
    程音音的声音顺着山路逐渐消失,确定人不会再转回来,潘盼儿气势卸下来,弱弱的摸了摸脖子。手底下的皮肤细白,会变成青紫色吗?还有舌头真的有三尺长?她比划了三尺有多长,背后猛的一激灵。
    不会的不会的,堂哥不会骗她,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说要在生死之间才能寻到“灵感”,并且展示出他的成品,以潘盼儿的眼光来看,已经有了五六成火候。
    五年一度的斗香会来临在即,潘盼儿如果不能斗败所有的对手守住“擂主”的地位,珍藏在家中的“聚香鼎”就会易主交到别人手上。
    潘盼儿这边努力苦苦专研父亲留下的香方,家里的其他长辈偏在这时拖后腿。他们觉得潘盼儿的堂兄更有资质,也更有把握获胜,正在劝说她把香方交出来。
    对潘盼儿来说个人的荣辱并不要紧,但她不能把父亲辛苦守了十年的擂主之位拱手让人,况且香方对每个调香师都是比姓名还重要的东西,只会在临终前交到继任者手上。
    幸好堂兄并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反而告诉她调香的秘诀,潘盼儿担心在家引起母亲的恐慌,这才找了一个荒山野岭准备试验。
    潘盼儿脸色不断变幻,最后还是下不了决心,她刚套好绳结就摔下来,再上树又被那女子阻拦,可能是上天的预示。还是先回家去,在母亲的看顾下试验吧。
    潘盼儿果然收起麻绳,整理衣衫打理自己。她以指为梳理顺头发,脚边咕噜噜滚来什么东西正好滚到她的脚边,她蹲下拾起,咦了一声。
    这是刚才那姑娘掉的东西?
    程音音貌似顺着山路离开,其实她在拐角的那颗皂角树背后躲着。她担忧那姑娘是为了哄骗她离开,于是假装离开。
    但那姑娘似乎想通了,收拾了自己顺着另外一边离开,身影逐渐隐没在草丛里。
    程音音哼着小调离开,举了举胳膊,心想在家做事果然锻炼人,原先她一桶饮用水都扛不动,现在抱起个把人完全不在话下,或者说人爆发时力气总是特别强?
    回到家,隔着院墙就先听到说话的声音,似乎程爸爸正在跟什么人说话。周妈妈在厨房里泡茶切果盘,看到她回来小声让她暂时不要去客厅,程爸爸在谈正事。
    “是谁来的啊?”音音从水池子里捞出橘子,剥开先塞了一瓣进周妈妈的嘴里,周妈妈含糊的说,“似乎是隔壁村的村长。”
    “那叔叔瞧着挺眼熟。”
    “是眼熟,说起来咱们还是远方亲戚。”周妈妈小声说,毕竟住的不远,上辈或者上上辈总要嫁娶,来来回回就有那么点不远不近的关系。
    “难怪,这叔叔留下吃饭吗?”
    周妈妈麻溜的从水缸捞起一尾鱼,“不管别人留不留,咱们得做出让人留下的姿态来,这才是待客之道。”幸好家里随时有东西备着,同时周妈妈开始念叨老黄历,“要搁以前啊,找人说事从来不敢饭点去,家家的口粮都有限,不留客显得抠门,留客自己家要饿两顿,真是为难死人咧,也是现在日子好过了,想吃什么都有。”
    程音音笑眯眯的盯着周妈妈念叨,一边给她打下手。
    客厅里,隔壁村的村长搓着两手十分的不好意思,他知道程康强是十村八里的厚道人,只要开口都会想办法解决,他这样仗着远方亲戚关系找上门,真有点不厚道。
    要为了自己的事他绝对不会上门,但想到村里的那几个贫苦户,隔壁村长一咬牙,“康哥你看看我刚才说的这事......”
    “要不是找不到办法,我猜刚子你也不会找上门。你都开口了我总要给你个面子。”程爸爸爽快的笑了,“但有件事情咱们得先说清楚。”
    隔壁村长只觉得心头流过一阵暖流,要不是实在找不到办法他也不会厚着脸皮,既然现在程康强表示可以商量,他忙不迭答应,“康哥你说。”
    程爸爸从茶几里翻出一份计划书,他上次从联合几个小果园老板后一直有这个想法,正在一步步的规划完善,此刻把计划书摆好侃侃而谈。
    “我打算先联合咱们本地的所有的果农,全力打造品牌。刚子你让我收几个贫困户的橘子不是问题,但品质一定要过关,不然贴上我的牌子卖出去,砸我的招牌事小,砸咱们本地橘子的名气才是大事。所有,那些贫困户的橘子要收一定得收品质好的个头足的一等品,剩下的部分我只能试着拉到镇上县城里去卖,卖多少算多少。当然,价格肯定比收购商高。”程爸爸把条件摆出来,隔壁村长一直点头。
    “这个必须的!我就先答应了!”村长拍着胸脯,“还是他们赚了!今年橘子丰收,收购商拼命压价,他们忙活一年赚的钱还不如打工,想想当初还是我让他们种果树,现在,我这心里头难受啊!”村长捂着胸口,“扶贫工作不好做啊......”
    这倒是实话,种果树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首先从幼苗到挂果期要两三年,等于两三年没收入,进入丰果期后价格时常波动,丰收后反而会降低价格,而且经济果树也有寿命。
    唯一的优点就是能随时照顾家里,村长说的几个贫困户,无一不是应病返贫,留在村里就能随时照顾家人。
    “再难日子总会一天天好起来的,我都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一起去河边捞鱼,捞到的鱼不过指头长一共就五条,刚子还让给我一条,我都记着呐!”程爸爸一番忆苦思甜,成功把村长说的眼泪汪汪,两人开始回忆困难时期的交情。
    打一棍子给甜枣,程爸爸深谙此道,等到中午吃饭时,两人已经亲近不少,饭后村长带着轻快的脚步离开,显然放下心头大事。
    第12章
    程爸爸之所以答应的那么爽快,也不单单是看在亲戚情分上,他想扩大品牌的影响力,货源的品质监控就必须握在手里,先说断后不乱,与其等出事了再来追究责任,倒不如一开始就说好底线。
    不过既然代销售别家的果子,包装搬运又是一桩活,程爸爸打算等开始做事后,再把那些兼职们又叫来,干过一段时间的熟手更顺心。
    而在另外一边,潘盼儿下山了,步行大概两炷香的时间,就会回到自家。
    她家底厚实,倒也不用住在远郊。调香师职业特殊,为了保证香的品质,必须亲自种植或者采摘。加上保密的要求,潘父于是花了大价钱在郊外购置了宅院。
    不过如今偌大的宅院只有七八人居住,老管家和门房厨娘,显的格外冷清。
    潘盼儿推开后门,正要蹑手蹑脚的回房间,突然听到庭院里一声喊:“盼儿!”
    潘盼儿背脊一僵,不得不转过头来,正对她娘亲怒气蓬勃的面庞,手里还拿着荆条。
    她推起满脸的笑容:“娘,你怎么突然到后院来?这里乱七八糟的没地下脚,小心脏了裙摆。”
    潘母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荆条,“我女儿每次都走后院回家,我又哪里不能来了?”
    “走后院要快的多嘛....”潘盼儿讪笑,然后在潘母的眼神里忙不迭认错,“我错了娘,我不该随意外出。”
    潘母叹口气,把手里的荆条一扔,一股辛酸冒了出来,“哪里是你的错,是我没有用!”女儿正是年轻好时候,怎么会甘心待在宅院里。
    “要是老爷还在世,盼儿又哪里去不得!而现在,只剩我们孤儿寡母,你一出门,我总担心你出什么问题。”潘母看不到女儿的声音,心里就一阵阵的跳。
    潘盼儿看着流泪的母亲,心软的一塌糊涂,是她的过错,出门告知父母才是孝顺。她手忙脚乱的擦干母亲的眼泪,保证着:“我以后一定不出门了!娘您就放心吧。”
    潘母反握住她的两手,“要出门!必须出门!调香需要灵感,天天关在家里哪来的灵光一现!”早年潘父还不是到处游览名山大川,就为了寻找稍纵即逝的灵感。
    提到灵感,潘盼儿犹豫了一瞬,还是把之前堂兄告诉她的秘诀说了出来,当然她说的比较简略,潘母还是听了出来。她沉吟着不语,潘盼儿心头七上八下。
    潘母终于开口:“我倒是听说过这事。”
    潘盼儿精神一振,“到底怎么回事?”
    “早些年,你父亲有个好友酷爱喝酒,常常邀请他去酒楼。你父亲虽然不爱喝,但看着朋友免得喝醉也是有的。那一年冬天下雪封城,两人又一起出门。那朋友喝了好几瓶,你父亲也被灌了半瓶,迷迷糊糊之间两人一头就栽进了护城河边。你父亲先醒虽然喝的少,总归还是有些不灵便,他奋力挣扎想要救起朋友,然后被一阵白光笼罩了。”
    “然后呢?”潘盼儿急于知道下文。
    “后来?突然出现一阵白光照在你父亲身上,他力气一下子变大,居然单手抱住朋友,另外一手划水救了人,两人趴在岸边直喘气。你父亲问朋友刚才看见白光了吗?朋友说也看到了。”潘母说:“回来之后他回味着当时的感觉,调了一款“雨霖霖”,最适合在冬日燃烧,还记得吗?”
    “原来雨霖霖是这么来的。此香闻起来有种冷梅气息,仿佛在冬日梅园赏花,又低头看见脚下不屈的青草,生机勃勃。我怎么仿都仿不像。”潘盼儿感叹着。
    潘父此香一出,当时立刻赢得斗香会的头名,从此开创属于潘家的时代。潘家的香铺子生意当年翻了五倍,也无怪所有人都想抢到聚香鼎。
    聚香鼎又是一件宝贝了,它到底是何人铸造打磨已经无从考证,只知道第一届的斗香会它被拿出来做了彩头。当时的头名拿到聚香鼎很是不屑的把自己的香丸扔了进去,言称作香不需要借助外物,自己已经足够优秀。
    接下来就很打脸了,聚香鼎缓缓燃烧,把香丸的气息加剧变浓且并不刺鼻,弥漫了整个会场。当时的会场在开阔的地界,能够蔓延整个会场,得是多大的威力!
    而且刚才还不服气的第二名第三名闻到聚香鼎里的气息,立刻磕头认输,言称自己输的心服口服。
    聚香鼎一战成名,而且因为特殊的含义和效用,从此成了每一届头名的宝物。
    潘盼儿回忆过聚香鼎的来历,突然叹气,“我这次,怕是留不住它了....”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跟堂兄都只在伯仲之间,又如何赢的了外人?
    “尽力而为。”潘母对此帮不上忙,每个调香师都有自己的手法,别人帮不了。
    “我再去看看爹的手札!”潘盼儿只失落一瞬,立刻振奋起精神,“别的不说,至少得把爹的香方钻透。”
    “去吧去吧。”潘母挥手,给女儿准备各式的香草矿石。
    潘盼儿回到调香房,这里是她专用摆着各色的香料。调香常用的就是草木和矿石,把他们晒干研磨,加蜜调和,和成香丸线香或者宝塔香,点燃,就是最常见的方式。
    潘盼儿把父亲留下的几款成品香放在鼻边细嗅,里面的味道早就能背出来。
    “冬至的白梅三钱,红梅三钱,立春的青草两钱.......”潘盼儿背着香方,一抬手袖子里掉下什么东西,骨碌碌滚到桌子边惊醒她,她蹲下捡起来,一拍脑门,对了!是之前那姑娘掉下的!
    还挺小巧,两根指头长,透明的瓶身上盖子摔落了,上面有个凹陷,十分贴合食指,潘盼儿鬼使神差的伸手指一按,一股细腻的水雾就从里面喷了出来,同时,柔和的香气冒了出来。
    润物细无声,潘盼儿脑子立刻冒出这个形容。凉凉的水雾喷上她手腕,两个呼吸的功夫水雾就散去,只有手腕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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