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韩晓棠这才想去询问道:“你让徐浩帮忙做什么事?”
    “今天你在火车站遇到那么危险的事,我很担心,就拜托他帮忙照顾你。我后天就要启程了,不能留在省城,我爸工作忙起来也顾不上你,高杰虽然在学校,但他毕竟是老师,不可能事无巨细的照顾你,只能麻烦徐浩了。”
    “没事,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
    “我当然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但多一个人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一些,反正我已经拜托过他了,也不能现在反悔再跑过去找他。”
    韩晓棠想想也是,赵旭阳细心体贴,刚才和高杰单独说话,恐怕也是央求他照拂自己,现在又拜托了徐浩,韩晓棠心里很是感激,便点了点头道:“谢谢你。”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我们之间有那么熟吗,熟到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他细心的照顾,韩晓棠发觉赵旭阳真的很聪明。
    他知道要是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心意,肯定会被韩晓棠拒绝,他就没有明说,而是慢慢潜移默化的渗透,一次比一次更加的亲密。
    不知什么时候,赵旭阳已经在她周围编织了一张网,紧紧地把她捆绑在了自己身边,难以逃脱。
    韩晓棠也分辨不出自己心中是甜蜜,还是愤懑,见她低垂着头想事情,赵旭阳就没有出声打扰。两人沉默不语,一直走到家属院的门口,传来的一阵吵闹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家属院大门口很是宽敞,两侧都有一个很大的花坛,花坛旁边站立着几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揪着另一个瘦小的男孩,在他身上四处摸索,搜出一包香烟,就撒给了周围的几人。
    几人欢呼着,就隐藏到花坛中高高的常青树后,点燃了香烟,美滋滋的抽了起来,急的那瘦小的男孩不住的叫喊:“你们给我留一根,别抽完了,哎……丁大力,你别抢……”
    那个身材魁梧的丁大力,揪住瘦小的男孩的衣领,把他提到了花坛中,还拍了拍他的脸颊道:“给老子站好,再敢唧唧歪歪的,小心我抽你,你信不信……”
    可是他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自己的后脑勺也被人敲了一下,他怒气冲冲的转身,就想要破口大骂,但是看到赵旭阳,他满脸的愤怒瞬间就烟消云散,迅速换上了一副笑脸:“阳哥,你回来了。”
    赵旭阳搂住他的肩膀,把他从常青树后拉了出来,一边调侃道:“丁大力,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都开始欺负小孩子了。”说着拽过他手中的烟盒用力一揉,里面的香烟顿时就碎了,扑簌簌的掉了出来,洋洋洒洒的落进了花坛中。
    赵旭阳把空了的烟盒还给了男孩,却又郑重的加了一句:“小毛,你才多大就开始抽烟了,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抽烟,小心我告诉你爸。”
    小毛感觉好似手中拿着的是碳火一般,立刻把烟盒扔掉,颤声道:“阳哥,以后我再也不敢抽烟了,我发誓。”说完,为了让赵旭阳相信,还举起了右手,郑重的赌咒发誓。
    赵旭阳嘉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转身把丁大力拉到了韩晓棠身边,给两人介绍:“这是韩晓棠,她是我爸的学生,以后就住在咱们院里,你要是敢欺负她,看我回来不打断你的腿。”
    丁大力呵呵笑道:“那我那敢啊,阳哥放心,以后我就是韩晓棠的保镖,谁要是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别一句一个阳哥的,我比你小。”说完,才给韩晓棠介绍道:“丁大力,我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比我大一岁。他也住在家属院,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帮忙,自己兄弟,不用客气,就算是欠了人情,回来我还。”
    韩晓棠感觉更加清晰,赵旭阳虽然要离开省城,却把她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在学校里有高杰和徐浩,在政府大院,还安排了丁大力照顾她,生怕她会有一点危险。
    韩晓棠想要拒绝,却无从开口,只得对丁大力点了点头,含笑打了声招呼:“大力哥你好,我是韩晓棠。”
    丁大力吓的五官都纠结到了一处,连连摆手道:“你叫我大力就好了,这声哥实在是担当不起,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招呼我,肯定是随叫随到。”他说着话,还不时的去偷看赵旭阳的脸色。
    直到两人走出很远,丁大力还是遥遥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其余的几人也是噤若寒蝉,一个个的不敢发出丝毫声音,鹌鹑一样,乖乖地站在花坛后面一动不动。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才一个个地钻出了花坛,围住了丁大力道:“大力哥,阳哥不是要去首都上学吗?怎么还没走。”
    丁大力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个脑瓜崩:“我怎么知道,应该也就是这两天就要走了。”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哎呀,我们终于解放了。”
    丁大力又敲了他一下:“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再把他招回来,你还想不想活了。”
    众人连忙捂住了嘴,虽然赵旭阳已经走远了,但说话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不敢高声喧哗。
    他们的异样,韩晓棠自然看在眼里,她上下仔细的把赵旭阳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那些人那么怕你。”
    “有吗?也许是他们偷偷抽烟,被我发现,担心我告家长,所以有点害怕。”
    真的如此简单,可丁大力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绝不像是简简单单的怕父母知道,他们要是害怕父母知道,就不会偷偷吸烟了。
    再想起徐浩同情怜悯的目光,韩晓棠不禁陷入了沉思,也许赵旭阳真的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第79章
    政府机关大院,住的都是省政府里面的职工,前面是一排排两层楼的小院子,后面是一整排四层高的大楼,每层楼的栏杆上都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服。
    赵旭阳他们家在第一排,院墙不高,透过铁栅栏门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的情境,院子两边靠近墙壁的地方,种了一些青菜和小葱,另外一边则种了一些花草。院子里还有一棵碗口粗的桂花,虽然初春时节,温度还不是很高,但桂花树的树叶依旧翠绿。
    赵鸿上班去了,并不在家,只有一位姓田的家政阿姨在家忙碌。赵旭阳给他们互相介绍以后,就带韩晓棠上了二楼,推开其中一间房门。
    房间里收拾的窗明几净,显然是主人特意打扫过,窗台上放在一盆茶花,此时开的正好,火红的花朵挤挤挨挨的,显得生气勃勃。
    书桌上还摆放了一盆水仙,笔直的枝叶上开着浅黄色的小花,房间里都充斥着水仙花浓郁的香味,闻起来和茉莉花有点相似,但比茉莉花多了一股香甜的味道,很是好闻。
    床铺已经铺好了,纯棉格子床单铺的板板正正,旁边有一个大衣柜,还有一个梳妆台,房间里陈设虽然不是和豪华,但干净整洁。
    赵旭阳在她身后说道:“这是我爸给你准备的房间,我后天就要去首都了,暑期放假才能回来。你平时住在学校,星期天放假就回来住,你看还需要什么就告诉田阿姨,让她给你买。”
    赵旭阳知道韩晓棠的性格,她看起来很随和,但其实原则性很强,也很注意人与人之间的界限。他怕韩晓棠会因为自己,而拒绝赵鸿的好意,就立即说明自己不在家,韩晓棠可以安心的住在这里。
    他都这样说了,韩晓棠也不好意思再矫情,只能点头答应,怕再引起赵旭阳那句,我们之间不用道谢,就没再提谢谢两个字。
    但这样小小的进步,也让赵旭阳很高兴,俊脸上涌起难掩的笑意:“你坐了一晚上的火车,一定很累,休息一会吧。浴室在楼下,里面的东西你要是不会用,可以请教田阿姨。”
    赵旭阳也很有分寸,只是把浴室的位置告诉她就出去了,免得他在家,韩晓棠会不好意思。
    政府家属大院用的的锅炉,冬天有暖气和热水,现在已经是春天,暖气没有了,但热水还是源源不断的供应。
    浴室里的东西,韩晓棠也知道怎么用,但为了不引起怀疑,她还是虚心的请教了田阿姨怎么使用。
    田阿姨五十多岁,身材微胖,相貌很是和蔼可亲,事无巨细的给韩晓棠讲了一遍,还嘱咐她,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叫自己。
    韩晓棠道谢以后,就拿了换洗衣服,进入了浴室,浴室有简易的浴缸,虽然和现代没法比,但在这个年代,也算很奢侈了。这还是在政府机关大院,要是在民间,恐怕还用不上这么高级的东西。
    韩晓棠打开了水龙头的冷热水管,一起放水,在家里,夏天可以到河里痛痛快快地洗澡,冬天就只能在房间里擦洗一下,想要洗澡要到县城去,那里有公共浴室。
    公共浴室中间是一个大水池子,周围一圈是淋浴,水的温度还行,但人很多,洗起来不是很舒服。而且距离大兴生产队太远,她只是和谢雅茹去过几次,平时都是在家随便擦洗一下。
    赵家却有宽大的浴缸,还有淋浴头,韩晓棠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洗完后又用淋浴冲洗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就上楼休息去了。
    昨天,她从兰溪赶到孟楼县城,又转坐了一夜的火车,虽然有那对夫妻的陪伴,但韩晓棠也睡的不踏实。
    下车时又遇到了穷凶极恶的人贩子,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后来又往返于学校,韩晓棠真的感觉很累,沾到床就睡着了。
    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韩晓棠连忙起床,穿好衣服下楼,却只看到了赵旭阳一个人在家。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灯光温和的洒在他脸上,勾勒出线条流畅的侧颜,好似刀削斧刻一般,精致而俊美。
    他整个人都氤氲在灯光中,仿若浸染在朦胧的梦中一般虚幻,他听见脚步声,就抬起头,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看向了正在下楼的韩晓棠,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你醒了。”
    诺大的小楼,只有他们两个人,韩晓棠有点窘迫,不由问道:“田阿姨呐。”
    “田阿姨做好晚饭就回去了,她家距离这里不远,只是白天过来帮忙做饭,打扫卫生,晚上要回自己家的。”
    “赵叔呐?”
    “他还没有下班,你要是饿了,先吃点蛋糕,还有水果。”
    赵旭阳面前的茶几上摆放在一盒蛋糕,还有好几种水果,看起来很新鲜。应该是赵旭阳怕自己留在家里,韩晓棠会觉得不自在,就出去转了一圈,但他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购买的东西,就买了一点蛋糕还有水果给韩晓棠吃。
    韩晓棠摇了摇头:“没事,我不饿,那个我……我也没带什么东西,就给赵叔带了一只烧鸡,我自己做的,吃起来还不错。”说着,把自己手中的包裹递了过去,烧鸡用牛皮纸包着,里面浸了一点油,但外面丝毫也看不出来。
    赵旭阳知道韩晓棠年内在卖烧鸡,但一直没有吃过,现在有幸能尝一尝,很是高兴,就起身接了过来:“我到厨房热一下,你先吃水果,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先垫一下。”他说完,就去厨房热烧鸡去了。
    中午在饭店吃的,韩晓棠吃的很饱,又睡了一下午,并不是很饿,但吃一点饭前水果也不错。
    赵旭阳不在眼前,韩晓棠觉得自在多了,就拿起一个苹果,去卫生间洗了,出来就坐在沙发上啃着吃。
    她一边吃水果一边扫了一眼,赵旭阳刚才看的书,他正在看的是世界名著飘,看到了一半。
    他看到的地方夹了一张书签,书签的正面是岁寒三友的图画,背面是一行简笔字,还有一个铅笔画的头像。
    娇俏甜美的少女,扎着齐肩的发辫,正在甜甜的微笑,小嘴弯成了月牙状,别提多可爱了。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画的很传神,韩晓棠还是一眼就看出画的是自己,顿时水果也吃不下去,这个赵旭阳,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明明暖气已经停了,窗下的暖气片冰凉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但韩晓棠却觉得室内的温度直线上升。
    正在她左立不安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韩晓棠起身打开门,就看见赵鸿下了车,和司机挥手告别,然后打开了铁拦杆闸门,走进了院子。
    看见韩晓棠,赵鸿有点疲惫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晓棠,你来了,一年多不见,好像又长高了点”
    “赵叔你回来了,我虚岁都十九了,怎么还会长个子。”韩晓棠说着,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公文包。
    赵鸿伸手放在她的头顶,比划了一下两人的高度道:“有人二十岁了还长个呐,村子里缺吃少穿的,营养不良。以后让田阿姨多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补补,个子还能个再长一点。”两人说笑着一起走进了屋子。
    赵旭阳热好了烧鸡,刚走出厨房,看见赵鸿回来了,就开口说道:“爸,你回来了,那开饭吧。”他说着,把其中两盘凉了的菜,也一并拿去厨房热了。
    “我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饭好了你们就先吃,不用等我。”
    韩晓棠把公文包放好,一边又来接赵鸿身上的大衣,一边笑道:“没事,我也不饿,想等着赵叔回来一起吃。路上要转车,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带的,我就给您带了一只烧鸡,我自己做的,味道还不错。”
    “那一会要尝尝。”
    田阿姨熬了小米粥,还包了韭菜鸡蛋馅包子,另外炒了一个豆芽还有一盘回锅肉,再加上韩晓棠带的烧鸡,很是丰盛。
    因为韩晓棠的到来,赵鸿显得很高兴,多喝了一碗小米粥,一边吃饭,一边还关心的问道:“你入学手续办好了吗?”
    “没有,报名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排不上,高老师把我的介绍信还有录取通知书拿走了,说他会给我办理。”
    赵鸿颔首道:“嗯,那就好,高杰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他说给你办,一定会办好的,你开学的时候记得过去拿。”
    没等韩晓棠回答,就继续问道:“你选的是文科吧。”
    “嗯……”韩晓棠文科好,理科是她的短板,选比较擅长的文科,赵鸿也赞成她的选择。
    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话,倒是相谈甚欢,把赵旭阳这个亲生儿子都给忘到了脑后。赵旭阳也不插腔,就默默的在一旁安静的吃饭,只是不时的会抬头看向两人,即便被冷落,他的脸上也满是开心的笑容。
    三人正高兴的吃饭,门外却传来了铁栅栏门被打开的声音,赵旭阳起身打开房门,就看见他大伯一家三口快步走了进来。
    看见赵旭阳,三人都是微微一怔:“旭阳,你怎么在家,你不是要到首都去上大学了吗,还是传言都是假的,你并没有靠上京华大学。
    赵旭阳凉凉的笑:“你不希望我考上大学,还是认为我已经开学走了,剩下我爸一个人,就可以随便的欺负。“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呐,我是你大伯,自然希望你能考上好大学,光耀门楣。”对于最后一个问题,却是只字不提,他嘴上虽然说的大义凛然,其实酸溜溜的语气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赵鸿的大哥赵晖年近五十,两鬓已经斑白,但言谈举止却还是很轻浮,喜怒哀乐也流于表面。
    赵大伯母却目光深沉,不管赵旭阳言语讥讽,一直都面带笑容,说话也柔声细语的:“旭阳,还是你有本事,竟然能考上首都的大学,你堂兄就是个没用的,连咱们本地的南洲大学都没考上,以后,你可要多帮帮他。”
    “什么堂兄,我可记得几年前,你们已经和我们一家划清界线,断绝来往了,怎么现在却蹦出一个堂兄来。”
    赵晖闻言大怒,就要开口教训赵旭阳,赵大伯母却拦住了他,依旧笑语晏晏的道:“旭阳,我们可是一家人,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耍小孩子脾气。”
    “我可不敢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当年是你们家一意孤行,要与我们家恩断义绝,现在还跑到我们家来做什么?”
    赵旭阳堵在门口,不许他们进来,但他们的对话,韩晓棠在房间里听的清清楚楚。她看过原著,知道在赵鸿被划成臭老九,被下放到牛棚的时候。
    他大哥赵鸿一家怕被牵连,就登报和赵鸿脱离兄弟关系,后来赵鸿官复原职,他们一家还死乞白赖的攀亲戚,还以赵鸿的名义,为他们一家谋取私利,害的赵鸿被罢官,从此一蹶不振。
    没想到她刚刚来到省城,就碰到他们一家来闹事,怪不得赵旭阳那么生气,一反常态毫不客气的把人堵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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