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郡主大兴土木建筑温泉会所,引得京中贵妇圈里津津乐道,各家大人听了自家女眷对瑶池玉泉的赞誉,想到天衣阁的前车之鉴,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这又是一个剁手的地方呀!
    这些夫人们都是嫁妆丰厚又理财有道的,男人当然不会贪图妻子的嫁妆,但这些钱都是留给家里子孙的呀,现在被郡主赚去了,他们怎么坐得住。于是皇帝的御案上又多了一打弹劾郡主的奏折。
    有说郡主行商贾之事与民争利的,有说郡主穷奢极欲的,皇帝都留中不发。郡主自己上了个陈情折子:我穷奢极欲大兴土木用的是我自己的钱,我的钱不偷不抢来路正当,碍着你们什么事了?行商贾之事怎么了,你们这些朝臣谁家没几个铺子,只是你们死要面子不愿自己出面所以赚的没我多,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再说你家夫人光顾我的生意是用自己的嫁妆钱,你们这么小气巴拉的干嘛!
    郡主这折子一出,朝廷上又是一番唇枪舌剑,大户人家的产业都是派底下人管着的,自己出面料理有辱身份,也就郡主这般不爱惜羽毛的才干得出这样的事。
    皇帝看着热闹如菜市场的大殿,抓了几个出头鸟训斥了一顿:你们是整日里闲的没事做是不是,朝堂内外这么多事你们不管,老盯着郡主做生意,人家做生意关你什么事,你不喜欢不去就是了。御史的职责是监察百官体恤民情,你们要是做不到就下来,多的是人想顶你们的缺。
    几个御史被皇帝训斥的如鹌鹑般,抖抖索索退了下去。殿上众人见状庆幸自己没当这个出头鸟,皇帝明摆着支持郡主,金字招牌都赐下去了,这些御史就喜欢干些宣扬自己威武不屈精神的事,被削了吧!
    郡主在家里听说了这事乐不可支,自己可是帮皇帝搂钱,这些没眼色的还敢拦着,活该你们做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小御史,人有眼色的都入内阁去了。
    不管众人什么想法,温泉会所还是在万众瞩目中开张了,京中贵妇名媛基本都到了场,有些上回竣工礼时没来的,听了亲友们说起,这次也跟着来凑热闹,场面毫不逊色于宫宴。
    会所的几个豪华厢房,已经被几位贵妇承包了下来,光租金就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更别提今日就有许多人享受各种项目赚的钱,以及花间小筑的定金,只一天就有几位夫人办了贵宾卡,柜台收钱收到手软,郡主瞧着这如火如荼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
    今儿宫里几位公主也来了,郡主亲自送的帖子。只是她们还没有爵位俸禄,只靠着月钱和母亲补贴,是比不得这些财大气粗的夫人的,也只能红眼瞧着。萧蕊还想凭亲戚间的情分占郡主的便宜,被郡主一句话堵回去了:“亲姐妹明算账,更何况咱们只是表姐妹,大公主若是钱不够,可以打张欠条,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
    萧蕊被郡主噎的半死,她以为之前郡主用天衣阁的衣裳给她赔礼是向她服软的意思,谁知道还是个刺头。好在郡主这话说的小声,倒保住了萧蕊的面子,要不然有的机锋可打。又怨起皇帝小气来,至今不让她封爵,处处受人制肘,自己一个公主倒比不得萧家宝一个郡主。
    今儿便有夫人带了行装来在会所里住下,郡主让人细心招待着。温泉会所里头全是女子,护院也是女的,外头则是公主府的府卫围了一圈守着,郡主趁机问皇帝要了些人手,如今公主府的府卫可是有六千人了,皆是壮丁,不是原来那些老弱病残能比的。另外这庄子离军畿大营不远,皇帝跟那边的首领打过招呼,有什么事要过来支援,这些女眷自己也带了护卫,安全倒是有所保障的。
    郡主想了想,还是要划出一片男客区来才是,毕竟这时代对女子管得严,男子可以在眠花宿柳,女子在外头过夜却是惹人诟病的。在郡主这儿租了厢房的都是些娘家给力子女争气不惧丈夫的,比如永寿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其他人多是当天来当天走。若是有了男客区,家主便可带着自家女眷来住,这可方便多了。只是地方太小,做这个会所便差不多,若是再招待男客,地方便吃紧了。而且若是有男客,万一闹出什么丑闻来,郡主可兜不住。算了,宁愿少赚点,安全为上。
    瑶池玉泉开张大吉,皇帝在宫里都得到了消息,高兴郡主是个好苗子,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压榨郡主的想法。这做生意可不比批折子,郡主便是嫁人生子也能为他所用,有这么个好帮手,皇帝处理国事都轻松了起来。
    郡主在家里收钱收到手软,待第一个月结了账后,从分红里头扣掉了皇帝的分子钱,剩下的拿了六分送到宫里去。
    皇帝看着郡主送上的一沓银票,感慨郡主敛财手段高明,想到江南的盐运和沿海的海运,若是郡主参与其中,不知道能赚多少钱呢,国库还愁什么。只是盐运海运虽然暴利,风险也大,不是郡主这样的小姑娘该参与的,皇帝也没提这话头。
    皇帝没收下郡主的银票,只道:“这生意是你一手操持起来的,朕也不白拿你的,你自个儿收着吧,以后朕支持你做生意,你赚了钱自个儿留着,只是国库没钱时,你得拿出些来,可行?”
    郡主自是喜闻乐见:“如此,可是我占便宜了。”
    这话也就是说说,郡主哪里占了什么便宜呢,国库什么时候充盈过,以后问郡主要钱的时候多着呢。倒不如一开始就分好,宁愿让皇帝多拿些,也好过这样拿郡主当长期银票。
    温泉会所的生意上了正轨,只需掌柜的和账房留意着,郡主偶尔过问便是,如此一来郡主便闲下来了,皇帝便问了郡主日后打算。
    郡主知道皇帝的意思,若是她还有什么点子,就继续赚钱,若是暂时没什么想法,便来帮他批折子,这是拿她当牛使呢,还让不让人喘气了!
    郡主心头火起,左性便上来了:“皇舅,我为这事劳累大半年了,这温泉会所开起来,我自己还没享受过呢,不过那儿人多,我想去我的秋水山庄修养几天。”
    “你倒挺会享受,朕一年到头忙,莫说出京度假了,连皇宫都出不得。你才忙了这半年,便要修养了?”
    郡主撅着嘴道:“谁让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呢,有太子有朝臣,您交给他们呀,奴役我一个半大孩子,您也好意思?”
    郡主生起气来便口不择言,皇帝被她触到了隐私,虎目怒视着她,眼里寒光闪现。
    郡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话,只是顾着面子又不愿认错,梗着脖子道:“您别瞪我,您生气我也要说的,太子表哥是您钦定的继承人,朝中文武也是您亲自任命的,哪个不比我有才干值得您信任,我只是个有些歪才的小丫头,这些国家大事做不来。做生意是我兴趣所在,却也是随性而为,不希望别人逼迫我,我就喜欢过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日子,您别逼我。”
    郡主一吐心中积怨,心里总算开阔敞亮起来。皇帝却是乌云满面,目光森寒看着郡主道:“这么说,朕叫你帮朕处理国事还委屈你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朕奴役你?”
    郡主硬着头皮顶住皇帝施加的压力:“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别人觉的这是万千荣宠,我却避如蛇蝎,您也说了,多的是人求之不得,何苦要勉强我这不情不愿的。”
    皇帝吐出一口浊气,嗓音微沉道:“好一个避如蛇蝎,好一个不情不愿,你既不愿意,朕也不勉强你了,多的是人想做天子近臣,不差你一个。你想去庄子上修养,朕成全你,元宝,传朕口谕,惠国郡主身体不适,送去秋水山庄修养,禁止任何人探望,无诏不得出山庄。”
    前一刻还是言笑晏晏的长辈,如今就这般陌生冷酷,郡主眼眶蓄泪看着皇帝,眼里有震惊,有不可思议,有失望有懊悔,还有几丝伤心。
    皇帝不再看她,叫元宝带她下去。元宝略带为难的伸手:“郡主,请吧。”
    郡主一把拂开他,如一只高傲的孔雀般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皇帝看着郡主骄傲又落魄的背影,眼底略有几丝波澜。郡主的不满他早有察觉,只是她不说,他也就当不知道罢了,只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没想到她这样沉不住气,给了她几分颜色,便浮躁起来,还敢当面跟他叫板。这次不杀杀她的锐气,以后还怎么管教,真以为他答应过先皇照顾她就能为所欲为了,人死如灯灭,先帝的余荫庇护不了她多久。
    郡主是有才,可若是这才华不能为他所用,他宁愿掐灭它,总好过以后生出事来给他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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