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_157
白起冷冷道:“不会。”
“那好,那我走了!告辞告辞!”
张良被那一记出鞘顶得腹痛,知道再缠下去长安君真要生气了,忙不迭走了。
白起看着他远去,收剑入鞘。在原地站了片刻,他转身往长安宫的方向走去。
与他相背的另一端,张良刚要出宫门,门边一直站着的一位侍官喊住了他:“少傅。”
张良转头一看,这人是东宫那边的侍官,赵宪身边的亲信,有些意外。
那侍官看样子是找不到他就等在这里了,身上都是落雪,但神色仍是岿然,恭敬道:“太子殿下请少傅今夜在东宫过新岁,大王许可了的。不过少傅若要回府也无妨。”
张良咂摸了一下。赵宪这个鬼精灵,小心思还挺细。他现在可真是空荡荡的孤身一人,国破家亡,唯一的亲人也被大王给车裂了,国仇家恨啊,小太子这是在变着法安慰他吗?
东宫是什么地方,满朝文武除了教授太子的少傅少师。谁也进不得。去那里过新岁,是信任也是恩宠。
张良笑了一下,“不必了,感谢大王和殿下美意,我回府上一个人过就行了。”
换了别人,谁敢拒绝。也就只有张良。
侍官见他如此,也未强求,只是领命:“恭送少傅。”
张良摆了摆手,独自走出宫门。
这些事早在他当初打算仕秦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人活着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能与言者难有二三,都是苦水里煎熬,真要一件件一桩桩的恨起来,哪恨得过来啊。
张良在大雪中走出宫门,沿着空旷的咸阳主道慢慢往自己的府邸走。腊祭到了街上都没什么人,都在家里其乐融融忙着准备庆新岁,张良想想自己那个连下人都没几个的空旷府邸,心里一片寂静。
有时候他也分不清,是国仇家恨重要啊,还是在千秋青史留下那么一两句只字片语重要。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春秋三百年,如今两百年,生养了多少人,至今还能在史册里看见的,又有多少?万人中挑一啊。
读尽古今圣贤书,要的不就是这一个一吗?
张良自嘲般笑了笑,抬手拂去脸上的水渍,忽然,他的脚步顿住了。
大雪飘飞的昏暗长街上,亮着一点烛光。
提着灯的人青衫短帽,眉目柔和,安安静静地站在树下,看见他来了,露出一点清浅的笑意:“想着你回来应该是很晚了,过来接你。”
张良用力抹了把脸,把那些该死的雪花都擦了,走过去接过韩非手里的伞,揽住他肩膀:“又不是找不着路,哪还能劳烦韩非先生啊?”
韩非倒是也没有避开他的手,像是已经习惯了,轻声道:“你刚才哭了?”
“哪有,雪啊,化了。”
韩非不置可否,只是跟着他一起走。
他是和张良一起来秦国的,但是没有选择入仕,只在张良府邸附近教书育人,慕名前来的天下学子踏破门槛,无不是想学了他的法家术去秦国朝堂掺和一脚,倒也热闹。
走了一会儿,张良道:“你说,五百年后,一千年后,还有人记得我吗?别看我现在做官,瞧着风光,你可比我强多了,只靠文章就能流芳百世。想想古往今来,只靠文字就能千古留名的,才几个啊?诸子百家,听上去多厉害,真过了几百年还为人称颂的也就顶尖上那几个,儒家孔子,道家老子,墨家墨子,法家嘛……”
张良嘿嘿一笑:“非我们韩非莫属。”
韩非只是淡淡地笑:“不能和师兄比。纸上文章或许我胜师兄,若论经国治世,我却远远不如。师兄志在将法家术推行至天下,这份胸襟不是常人能有的。天下归一后如何治理,是比征服难上千万倍的事。”
张良认同地点了点头,想起李斯,不由笑出来:“你这师兄看着谨小慎微木木讷讷的,其实心里有天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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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祭之后,新岁开春。秦王祭祀渭水。
东宫里,赵宪正在和新进来的少傅属官庄喜玩耍。
庄喜得到嬴政的提点被送入东宫,在张良手下做一些闲杂工作,此刻,太子殿下和庄喜躲在一棵树后玩儿弹珠,地上散落着十几颗金丸银丸,赵宪的金丸打中了其中一颗银丸,那银色的小球滚出了界线之外。
太子殿下欢喜道:“我又赢了!这次罚你什么好?”
已经被画了一脸乌龟的庄喜哭丧道:“殿下想罚什么都行……”
话音刚落,一道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该上课了。”
赵宪回过头就看见赵高拿着一本书站在回廊中,他正是玩心重的时候,不由得卖可怜起来,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赵高:“反正父王不在嘛,让我再玩一会儿吧先生。”
赵高不为所动,正要拒绝,却有宫人带着另一名宫人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