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陈语菲想了想，说道：“阿钧，我是清醒的。”
    一秒，两秒……好几秒之后, 斐钧才轻声回道：“嗯。”
    她小心翼翼地再加一句，“昨晚也是，清醒的。”
    斐钧沉默，可是她感觉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许多。
    “阿钧，你现在有空吗？”
    “嗯。”他应道。
    “我现在想见你。”
    斐钧说道：“好，那你下楼来。”
    陈语菲蹙眉，却不疑有他，只是去换了衣服下楼。等到她下楼见到斐钧之后，这才想明白他的那一句“那你下楼来”，并不是叫她下楼等着他。
    而是……下楼找他。
    她已经那么快地下楼，他却也已经站在那里。
    不是……他或许，没有离开。
    “阿钧，你……”她走过去看着斐钧。
    他穿着跟昨晚一样的衣服，穿着跟昨晚一样的鞋子，就连身上的味道……烧烤味混着啤酒味，淡淡的，且真切的。
    “你没有回宿舍？”她瞪大眼睛。
    斐钧轻轻地点一下头，“我一直在这里。从昨晚到现在。”
    “为什么？”陈语菲有些激动地走上前，牵起他的手，“你为什么不回去睡觉？”
    斐钧勾了勾唇，“因为我知道我睡不着，不如就在这里，等着你。因为不能错过任何可以见到你的时间。”
    因为你，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给我了。
    陈语菲抬眸看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千言万语，却一句都不再需要。
    “要去哪里吗？”斐钧问道。
    “不是，我……”陈语菲狠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还是说道：“我想跟你说，我要办理休学手续。”
    斐钧愣住，“现在？”
    “对不起，阿钧。”她摇头，“应该……没有时间了。”
    “叔叔阿姨他们……”
    “我会跟他们说。”纵然很不可思议。
    但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想要办理休学，肯定需要你的家长出现。”斐钧说道。
    陈语菲说：“那好，我知道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却递给阿钧，“阿钧，你帮我说吧。让我爸妈来青大。”
    后来，斐钧还是替她说了。
    但是这么大这么奇幻的事情，绝对不是电话里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所以，斐钧只跟陈氏夫妇说：“菲菲身体不好，必须要休学，叔叔阿姨，麻烦你们来青大一趟吧。”
    剩下的，全都没有说。
    陈氏夫妇自然是担心得要命，让陈语菲接电话的时候，陈语菲只说等他们来了再说。
    当天的晚上，陈氏夫妇，乃至斐氏夫妇都急急忙忙地买了头等舱的飞机票，赶了过来。
    陈语菲开诚布公说了。
    故事很匪夷所思。
    没有一个大人愿意相信，他们毕竟不是斐钧，没有那么相信她。
    他们都觉得，是陈语菲有事情瞒着他们。
    但是，陈语菲说了前世的事情，甚至说了后来很多神奇的事情，包括斐钧被绑架的事情等等。
    不过她没有暴露小黑猫。
    她快死了，这个天机就不存在了。
    所以，她可以说。
    但是小黑猫还处在这个世界的“不可知”里，它不应该成为“异样”的存在。
    “菲菲，你老实跟妈妈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妈妈不相信，不相信……”洛卿很难接受。
    可是，陈语菲也不想解释更多。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爸爸。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等我走了之后……你们请法医解剖这个身体。她没有病痛，死因将是不明的。甚至在医学上，成为一种自然猝死型。”陈语菲只是想要告诉他们，她没有欺骗他们。
    “不、不不、不会的……”洛卿走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就算我相信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是我原来的女儿，可是，我原来的女儿我只相处了四年多，跟你却相处了十几年。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你可以不走的，我不在乎的，菲菲，妈妈不在乎……”
    陈语菲伸出手，也紧紧地抱住她。
    眼泪直流。
    “妈妈，对不起。”
    这一切，他们就像被迫接受一样。
    因为他们已经不得不接受。
    “菲菲，那你、那你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王青娜沉默了很久，终于消化了这充满玄幻的故事，她问出她最关心的话，“如果你真的……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你离开之后，这个身体还……还可以留着吗？你还会回到这个身体，回到我们的身边吗？”
    陈语菲摇摇头，“这也是我正要跟你们说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看向她，等待她的后文。
    “爸爸，妈妈，斐叔叔，斐阿姨，还有阿钧……我爱你们，很爱你们。我很想还有机会回到你们的身边，虽然这一切我不敢向你们承诺，但是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回到你们的身边。”
    “到时候，我会是全新的我。不是那只猫，却也不再是陈语菲。但是我可能还是会长得跟陈语菲一样……所以，如果可以，请你们为我留一条路。”
    “怎么留，你说。”洛卿连忙说道。
    陈浩宇也说：“对，菲菲，你说。”
    陈语菲：“菲菲死之后，你们可以保密吗？哪怕你们不相信我现在说的话，请法医解剖尸体也没关系，但是爸爸，我相信以陈家的关系，这个一定可以保密得住。陈语菲的身份不注销，我回来以后，就可以还是‘陈语菲’。”
    “傻孩子。”洛卿摸了摸她的头，“如果、如果你真的还能够回来，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哪怕我们再为你造一个身份，也在所不惜。只要你能回来……”
    “会的。”陈语菲一笑，“我会的。”
    这一番坦白和告白，太艰难了。
    陈语菲知道，她很可能就给这几个人留下一辈子的心痛。
    她可能会让他们空等了一辈子，到临死闭上双眼的前一刻都无法等到再见她一眼。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已经让他们相信了她的故事。
    …
    第二日，陈氏夫妇带着陈语菲去见学院的院长，之后又联系了青大的校长，为陈语菲申请休学。
    得到批准之后，陈语菲就回到宿舍，收拾收拾东西，隔日就跟着父母他们一起回h城。另外，斐钧也请了一周的假，跟着回去。
    然而，根本都还没有等到一周，只在他们回到h城的第二天，陈语菲就彻底地沉睡了过去。
    那时候，还有生命体征。
    但是医生根本不知病因，直到心跳和脉搏都越看越弱的时候，医院下了病危通知。
    陈氏夫妇他们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直接带着陈语菲出院。
    他们已经决定，遵从陈语菲的请求，不对外公布她的死讯。
    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可能舍得？
    陈氏夫妇最后特定了一个水晶棺材，又打造了一个冷藏室，将陈语菲的尸体放在水晶棺材里，放置在冷藏室中。
    青大那边的人都以为陈语菲回老家那边治病。
    而陈语菲老家这边的人，也以为这孩子在外面读书。
    哪怕几年后，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也只以为她在外地工作。
    一年，一年，复一年……
    林墨和叶晶晶也问过陈语菲的去向。特别是叶晶晶，曾经陈语菲问过她的话，已经给了她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阿钧，菲菲到底去哪里了？”叶晶晶问道：“见不到她，难道也不能联系到她吗？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斐钧曾经沉默了很久，淡淡地说道：“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会晚一点回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陈语菲回来。
    斐钧的大一结束了。
    斐钧的大四也结束了。
    斐钧和国外的林墨一同创业，也出国继续留学。
    几年之后，他已经博士毕业，也已经把事业越做越大，终于，到了她曾经跟他约定的十年……
    十年了。
    她没有出现。
    她失约了。
    认识斐钧很多年的林墨叶晶晶等人，在那个夜里，第一次看到向来冷静淡然的斐钧，已经二十八岁的斐钧，坐在阳台上，哭得像一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这时候，叶晶晶也好，林墨也好……他们都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