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卢氏咳了一声,说得磕磕巴巴,“阿妙,这事让别人做娘也不放心……赶了这么多天路了,你,你看燕舟身上……肯定沾了不少灰,娘就想着,给燕舟擦擦,你说呢?”
卢氏是母亲,徐燕舟这么大了,不太合适。
徐幼薇是亲妹,也不行,徐燕南又太小了,赵广明钱坤两人卢氏不放心,最合适的人是她?
顾妙眨眨眼,“娘,不能,不能不擦吗?”
卢氏道:“阿妙晚上还要和燕舟睡呢,阿妙不嫌吗?”
顾妙都擦干净了,可徐燕舟被雨淋过被风吹过,顾妙想说不嫌,但太违心了。
卢氏又道:“他伤口还要上药,娘一会儿把药拿过来,阿妙顺便给上药吧。”
她还没答应呢。
卢氏为难地看着顾妙,顾妙心一软,“那好吧。”
热水烧开,咕噜咕噜冒着泡,滚烫的热水兑进凉水,温度变得适宜。
顾妙拍拍脸,伸手解开徐燕舟的扣子。
她给徐燕舟上过药,他伤在胸口和左肩,所以上药的时候脱一点点就行了,现在却要把衣服全脱了……
顾妙把徐燕舟身上绑着的纱布拆开,再看,仍觉得触目惊心,伤口狰狞,能光看着她就能想象出徐燕舟有多疼。
徐燕舟这么疼,她还小家子气实在太不应该了。
顾妙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擦伤口周围的肌肤,擦完,上药,再用干净纱布包好。
伤口那里清理好了,紧张感再次袭上心头,顾妙闭着眼,拿着干巾胡乱擦了两下,擦完,她深深自责起来。
徐燕舟擦个身子容易吗,擦不干净难受的还不是她吗?
顾妙睁开眼睛,徐燕舟受着伤呢,而且今天没用她那样喂药,算起来她赚了。
顾妙开始好好擦,她看见徐燕舟身上好多道疤痕。
长的短的,横的竖的,全是征战留下的。
也许等胸口的伤好了,疤痕会更难看,顾妙鼻子有点酸,她小声道:“徐燕舟,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徐燕舟手指动了动。
顾妙眼神好,一下就发现了,她屏住呼吸,“徐燕舟,你是不是醒了?”
徐燕舟没有动静。
顾妙勾了勾徐燕舟手指,“徐燕舟,你要是醒了就拉拉我的手。”
也许是徐燕舟身体没恢复好,所以只能动动手指,但人是清醒的。
徐燕舟勾住顾妙的手指,眼睛也缓缓睁开。
顾妙又惊又喜,徐燕舟醒了真好,但他醒的太不是时候了。
徐燕舟难道没发现身上凉飕飕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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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羞窘(二更)
顾妙拽了件干净长袍盖在徐燕舟身上,“徐燕舟,你醒了,我叫娘过来。”
徐燕舟用力拽住顾妙的手腕,他声音轻哑,“顾妙……”
顾妙不敢动,现在入秋了,徐燕舟本来就病着,再冻到怎么办,“不然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徐燕舟松开手,撑着要坐起来,他咳了一声,顾妙眼疾手快把他扶住,可是他身上地衣服却轻飘飘滑了下去。
这衣服怎么这么不争气!
顾妙连忙把衣服捞了起来,她低着头,拉着徐燕舟的手往袖子里伸,“我先帮你穿上。”
说话就说话,不需要坦诚相待。
衣服穿好了,衣带却没系,系带在腰间,顾妙不好上手,可这样能看见徐燕舟的……
明明徐燕舟昏迷的时候她可以帮忙擦身体,怎么他醒来她就像锅里的热水咕噜咕噜冒泡呢。
顾妙提了一句,“徐燕舟,你把衣带系上。”
徐燕舟看了顾妙一眼,低下头,“……我没力气。”
顾妙心一软,探过身把衣带系好,“你难不难受,饿吗?”
徐燕舟摇摇头,他认真看着顾妙,他想说这一路辛苦你了,可一句话太过苍白无力,徐燕舟说不出口。
他嗓子有点哑,那晚他明明让顾妙扔下他,可顾妙却把他背回来,还带到了西北。
路上,徐燕舟有清醒的时候,他能听见说话声,能听见顾妙推车的脚步声,还有那晚求医拍门声,他都听得到。
只是他无法开口,无法回应。
徐燕舟问:“你累不累?”
那晚没说出口的话,现在终于问出口了。
顾妙缓缓摇头,“不累。”
她经历过更累的事,所以现在有一点点甜就不觉得累,能吃饱饭,不用担惊受怕,已经很好了。
徐燕舟垂下头,顾妙本不用嫁给他,他是罪犯,还被流放,一身伤病不知何时能好,是他耽误顾妙。
可徐燕舟还是忍不住去触摸那点温情,徐燕舟承认,他舍不得放顾妙走,不想留一封和离书。
但,如果顾妙自己想走呢?
原本顾妙就不需要嫁给他,或许她有喜欢的人,救他完全是因为怜悯。
徐燕舟嗓子发痛,连着胸口的伤都阵痛起来,“顾妙,我并没有延误军机,大战败北是因为收到有误军情。”
顾妙知道,徐燕舟战败是周宁琛有意设计,周宁琛从未掩饰过他的野心,美人想要,江山也想要。
世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
顾妙抬起头,“我信,你呢就先把身体养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里是玉溪山,往北是云城,不做将军还可以做侠客嘛。”
顾妙觉得小山村挺好,平和宁静,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比起末世躲躲藏藏已经好太多太多了。
顾妙说信他。
从盛京到这儿,救他的不是他一直守护的黎民百姓,也不是衷心辅佐的周宁琛,是顾妙。
他不想庸碌无为,也不想再护着周家江山,别人有的,顾妙也要有。
徐燕舟现在对周宁琛厌恶至极,他衷心辅佐,未曾有过二心,甚至还想过让幼薇入宫,是周宁琛不配。
徐燕舟收起心绪,面上柔和几分,“我听你的。”
徐燕舟这样就像早春冰雪消融,只剩微醺的暖意,顾妙道:“也不用听我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妙不让他听她的是因为不喜欢吗?
徐燕舟知道的,成亲的人都是听妻子的。
可他们连高堂都没拜,顾妙是不是觉得那样不算成亲,徐燕舟目光复杂,脸色愈发白。
顾妙以为他难受,“你快躺下,是不是伤口疼?”
徐燕舟心口疼,他摇摇头,“我没事。”
顾妙怎么看他都不像没事的样子,“你别逞强,刚醒就不要乱动,好好休息才能把伤养好。”
顾妙:“你先睡,我把水泼了。”
徐燕舟在等顾妙回来。
顾妙也就出去了一会儿的功夫,她看徐燕舟还没睡,便道:“你快点睡呀。”
徐燕舟问:“那你呢。”
说实话,今晚顾妙想睡地上。
当日大婚,连高堂都没拜,更别说洞房了。
原身晕死过去,换来了她,紧接着褪去喜服开始流放。
顾妙以为徐燕舟不会醒的,所以和徐燕舟住一间屋也无所谓,现在他是个大活人啊。
地上其实也可以睡的。
顾妙开口道:“徐燕舟,我看床有点小,不够两个人睡,这样,你睡床,我睡地上。”
入秋了,夜里凉,不过顾妙能挺住,等明天多打两只兔子卖钱,再买床被子就好了。
徐燕舟抿紧唇,顾妙不想和他睡一张床, “床不小。”
顾妙睁眼说瞎话,“有点小吧,我睡觉不老实,怕翻身压了你伤口,你好好休息。”
徐燕舟欲坐起来:“那你睡床,我睡地上。”
徐燕舟不想勉强,他准备席地而眠。
顾妙赶紧按住徐燕舟,让一个病人睡地那她成什么人了,“你别争了,你伤还没好,睡地上不行的”
徐燕舟压不住咳意,他咳了几声,“没事,不能让你一个姑娘睡地,我睡。”
顾妙还想再说,徐燕舟道:“那就都睡床,不然我睡地。”
说完,徐燕舟又咳了两声,他面色苍白,整个人透着一股冷意,又俊美的不像话,顾妙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她一个末世来的人,比徐燕舟还固执古板。
徐燕舟是病人,她担心个什么?
顾妙道:“都睡床,你快躺好,怎么又咳了?”
徐燕舟并未回答,他实在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