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范无咎的身体顺着墙滑了下来,脑袋垂了下来。五秒钟后,他抬起头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恶意的笑,眼神带着仇恨、戾气、绝望和罪恶……
他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每一步都给人压迫之感,每一个呼吸仿佛都带着血腥。此时的他已经不是范无咎、也不是有阴阳眼的侦探,而是一个实实在在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咔!”导演朱鹤鸣在这段情绪转变完之后叫了停,范无咎听到声音后停住了脚步,转头朝朱鹤鸣看去。
朱鹤鸣被这样的眼神吓住了,声音不自觉的压倒了最低,还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胆怯地伸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哆哆嗦嗦地解释道:“演到这里可以了。”
“哦,好的!”范无咎立马变了个眼神,身上的戾气立马烟消云散,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时清冷淡漠的样子。
朱鹤鸣对范无咎情绪的收放自如十分敬佩,他当导演也十来年了,很少有演员能在演完的一瞬间从情绪里面走出来,这范无咎对情绪控制的也太好了。
除了情绪把控的到位以外,范无咎的演技也让朱鹤鸣十分满意,尤其鬼上身这段戏诠释的非常好,都能赶上老戏骨了。不过……
朱鹤鸣把范无咎叫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是真的演的吧?不是整了个我们看不见的鬼来和你配合的吧?”
“导演,你想象力倒是挺丰富的。”范无咎无语地看着朱鹤鸣:“能和我配合刚才那一段戏的起码得鬼王以上的级别,否则别说孤魂野鬼了,就是厉鬼都扛不住我那几拳。”
朱鹤鸣觉得自己的眼睛里都快冒星星了,有这样的人才在,他拍这部戏就踏实多了。
男一号确定了范无咎,下面该轮到李小小试戏了。
李小小上大学的时候记忆力就挺好的,现在也不知道是和神仙呆久了沾了仙气,还是灶大爷投喂的仙草太多了,现在李小小也快过目不忘了,台词在手里念上几遍就背熟了,简直像开挂了一样。
台词记得牢固,李小小把精力都放在了表演上面,这剧本她在公司的时候已经全都看过了,对故事的主线、人物前后期的了如指掌,演起来也更得心应手一点。
公司里的员工艺人加起来,李小小上陈大河的课算是比较多的,也学了一些表演技巧,加上她年前也演了一个女三号,对表演也多了些理解,试戏的表现还不错。虽然演技不如范无咎让人惊艳,但是驾驭女一号这个角色没问题。
男女一号定下来了,朱鹤鸣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拍戏的时候终于不用担心招惹到脏东西了。
*
《地府公务员》这部戏因为是单元剧,男女一号更像是主线,将一个个的故事穿起来。其他演员虽然在整部戏里面算是配角,但是在一个个的单元故事里是主要人物。
来的二三线演员都是因为看好这部戏来的,既然男一号女一号没有合适的,便在这些故事里找自己更感兴趣的角色。对于这些演员来说,出演其中一段故事时间上更灵活,在拍其他戏之余抽出一两天来就能把这边的戏演完,既能参演还什么事都不耽误,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新人就更简单了,导演根据剧本来分配角色,试戏合适的留下,不合适的走人,忙碌了两天,整部戏的演员终于全都定了下来。
《地府公务员》的拍摄场地80%以上在影视城里,其他一些场景也在影视城周边附近,剧组在安排住宿的时候首选附近的酒店,只是因为刚过完年开机的电影电视剧实在是太多了,离得比较近的高档酒店几乎都订满了,剧组找了好久才找了一家离得比较近的酒店,只是位置略微偏僻一些,年头也有些久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离开机也只剩下十天的时间,朱鹤鸣召开了剧本会,开会的地方就在酒店的顶楼会议室。
李小小虽然不是第一次拍戏,但上个角色是临时顶替的原因,她还没有正儿八经开过剧本会的经历。本来觉得剧本会是十分新奇有趣的一件事,可没想到剧本会从早上九点一直开到晚上十点,李小小水润的小脸都有些发白了,导演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今天的会议。
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住在酒店里,各自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和私人物品,大家一边讨论着剧情一边离开了会议室。
朱鹤鸣回到房间,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套房的办公桌上,便去了浴室洗澡。半个小时后他从浴室出来,愕然发现客厅的窗户不知道怎么开了,冷风刮进来,吹的桌上的剧本哗哗作响。
他赶紧将身上的浴袍系紧,快步走到床边将窗户关上,等转身回来的时候随意朝办公室上瞥了一眼,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只见第三集 《消失的情人》的标题从黑色变成了刺眼的红色,上面还有一个鲜红的血红印。
“啊啊啊啊啊啊!” 朱鹤鸣裹着浴袍转身朝门口跑去,几秒钟后就打开了房门,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对面的门上猛的砸起来:“范无咎救命啊,闹鬼了!”
刚洗完澡的范无咎无语地叹了口气,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打开了房门,朱鹤鸣整个人都跳在了他的身上,哆嗦的和筛子似的:“快快快,闹鬼了!”
范无咎黑着脸将朱鹤鸣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导演,你要是这样的话咱得加钱!”
第69章
“钱?什么钱?这时候提什么钱啊?救命要紧啊!”
朱鹤鸣锲而不舍的挣扎想继续往范无咎身上扑, 折腾的连浴袍的带子都开了。范无咎看着眼前白花花的肥肉有些辣眼睛的无语地转过头,脸色看起来更加难看了。
正在朱鹤鸣鬼哭狼嚎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李小小好奇地伸出脑袋看了一眼, 见到两人的造型瞬间脸就绿了, 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来, 脱鞋都甩飞了,一把将挣扎着想往范无咎身上扑的朱鹤鸣拽了个跟头。
“朱导演你在干什么?”李小小推开了朱鹤鸣以后挡在了范无咎的面前, 掐着腰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公司的演员只接戏不接其他的业务, 也不接受潜规则,你这样的话我们这部戏不拍了!”
“什么潜规则啊,你想的太多了!”朱鹤鸣狼狈地爬起来朝身后自己的房门一指,正好看到一个红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吓的他立马也蹦到了李小小的身后, 一米八五的个字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虾米:“我找他是因为我房间里闹鬼!”
“啊, 闹鬼啊!”李小小尴尬地挠了挠头,讪笑着问范无咎:“是闹鬼了吗?”
范无咎点了点头:“他房间里确实有鬼的冤气。”
“你看看我没骗你吧!”朱鹤鸣委屈的都要哭了:“我可是个正直的导演,你们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主要是你俩刚才的姿势太让人误会了……”李小小看到朱鹤鸣衣衫半解的样子, 有些不要意思地将脸别开:“导演, 你能不能先把你浴袍系上。”
朱鹤鸣这才发现自己的浴袍全开了, 连里面的红色大裤衩都一览无余的暴露出来了,连忙将浴袍裹了裹,麻利的打了个死结。
李小小借着这个时候把自己甩掉的脱鞋捡回来套在脚上,伸脖子往闹鬼的房间里看了一下,倒是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真有鬼吗?我咋没看到!”
“真的有!”朱鹤鸣锁在范无咎的身后,哭丧着脸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窗户开着,呼呼往里冒风, 我就过去关上窗子了,转身回来的时候发现我的剧本被风吹开了,剧本上其中一集的剧名变成了红色,还透着一股血腥味。”
李小小若有所思:“没想到这还是一个爱看故事的女鬼,肯定是死了以后挺寂寞的。”
朱鹤鸣都崩溃了:“不管是不是爱不爱看故事,那毕竟是鬼啊。刚才我往房间里看了一眼,还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肯定就是那个女鬼。你们有没有方法把她请走,我是真的害怕啊!”
“其实鬼不都是害人的,有的也挺可爱。”李小小不走心的安慰了几句,转头勾起食指敲了范无咎胸膛两下:“既然他害怕你就去帮他看看,这个是你的专长。”
范无咎点了点头,朝房间内走去,李小小紧随其后。朱鹤鸣对房间里的女鬼心有恐惧,可看着两人都进去了,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昏暗的走廊里,顿时觉得心里更慌了,甚至都不敢细想,连忙跟着跑进了房间。
就在他后脚跨进房间门的瞬间,只听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朱鹤鸣立马转身去按把手,可无论怎么摆弄都纹丝不动,这门已经完全打不开了。
换句话说,他们三人都没困在这房间里了。
朱鹤鸣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三步两步蹿到了范无咎的身后,语无伦次地指着门口说道:“房门打不开了,我们别女鬼困在里面了。”
范无咎往门口看了一眼,刚要说话忽然传来一声响,被关的死死的窗户再一次打开了。窗帘在冷风中飞舞,外面一片漆黑,连一点光都看不见。
李小小走到窗口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朱鹤鸣见状忍不住小声问道:“你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了吗?”
“嗯。”李小小指了指窗外说道:“你看这个酒店位置太偏了,设施也老旧,怪不得生意不景气。”
朱鹤鸣抹了把脸,心累地看着她:“我以为你发现鬼了呢?”
“鬼我倒是没看见。”李小小把房间衣柜和卫生间都检查了,里面空空荡荡的,压根就没看到什么女鬼。
“可能是走了吧。”李小小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她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要不我们先回去,明天还得开剧本会呢,等女鬼来了你再叫我们!”
朱鹤鸣一听就慌了,刚要喊不要,就见窗户猛的又开了,书桌上的剧本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一时间朱鹤鸣心里居然一丝庆幸的感觉,幸好这女鬼又来了,要不然他今晚非得疯在这屋里。
正如朱鹤鸣所说,剧本被风翻到了《消失的情人》这一页,在三个人的注视下“消失的情人”这五个字变成了血红色,隐约带有一股血腥味。
五个红字颜色越来也深,渐渐地开始往外渗血,甚至消失这两个字上的血迹已经流了下来。眼看那血就要淌到剧本下面朱鹤鸣做的笔记上面,李小小眼疾手快地抽出了一张面巾纸按在了血迹上:“别淌了行不行,不知道我们开剧本会多累吗?好容易讨论完这部分了,要是用血盖住了字迹,导演没了灵感我们还得重新开一会!”
朱鹤鸣:“…………”
这个时候还在意剧本上的笔记,姑娘你可真心大啊!
也不知道女鬼是不是也被李小小的举动给震撼住了,居然真的乖乖地停止了流血,房间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李小小就像是没察觉到诡异一样抽了几张纸在剧本上认真地擦了擦,居然还真把血迹擦掉了大半,剩下的部分就薄薄一层,也能看清底下的字,总之不影响使用。
李小小满意地松了口气,转头安慰已经看傻的朱鹤鸣:“导演你的剧本擦干净了,上面的笔记一点都没花,你放心就行!”
朱鹤鸣无语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发愁,高兴的是自己选的女一号果然和王导说的一样不怕鬼,发愁的就是这姑娘有点铁憨憨,在这种闹鬼的时候居然有心情去擦被鬼弄脏的剧本,就算是擦的一点痕迹没有他也不敢用啊,万一那鬼就藏在剧本里呢?
想到这,朱鹤鸣一哆嗦,从范无咎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自己的剧本,小声地问道:“那女鬼会不会藏在剧本里啊?”
“那倒没有。”一直抱着胳膊没说话的范无咎终于开口了,他走到沙发旁伸手一拽,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鬼被他硬生生的从沙发垫底下拽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朱鹤鸣想到自己一回到酒店把剧本扔到桌上后就坐在沙发上脱衣服的场景,吓的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屁股。
女鬼猝不及防地被拽出来,两只手分开挡住脸的头发,一脸懵逼地看范无咎:“你拽我出来干什么?”
“你不是闹鬼吗?”范无咎不耐烦地看着她:“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了赶紧滚,别耽误我们睡觉时间。”
坐在地上的女鬼看着被范无咎薅下来的一把头发,冤死的戾气从心底涌了上来,红衣无风自飘、皮肤铁青、七窍淌血,看起来比恐怖片里的女鬼还吓人。
朱鹤鸣看着女鬼的脸由白转青,两行血泪从眼睛里缓缓流出,瞬间吓的两只手一个劲儿做往下按的手势,希望能安抚女鬼的情绪:“不……不用……着急……你慢慢说也行……”
女鬼缓缓地从地上飘起来,伸出了两只手,一双眼睛已经完全看不到眼白:“敢薅我的头发,你们找死!”
看着女鬼彻底黑化了,朱鹤鸣吓的都快尿了,要不是害怕女鬼把注意力挪到自己身上,他非得嚎啕大哭不可。就在他以为女鬼准备掐死他们的时候,就见范无咎抬起手来飘过来的女鬼一巴掌扇飞了,只见女鬼的大半个身体都砸到了墙里,只剩下了两条腿在外面,还特别无助的抖动了两下。
朱鹤鸣:“………………”
女鬼:“………………”
墙:“………………”
就,感觉有点突然,猝不及防的。
朱鹤鸣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看着范无咎的眼神直放光,好兄弟没骗他,这个范无咎果然是能克制住鬼的高人,有他在今晚应该能躲过鬼爪了。
被扇到墙里的女鬼挣扎了半天终于钻了出来,被范无咎打到的这边脸已经肿的和馒头似的了,白里透光,看着居然没有那么可怖了。
“你居然敢打我,我要你留在这里陪我!”女鬼怨恨地看着范无咎,两只手抬了起来,指甲和头发一瞬间长长了一米多:“你们三个都得死在这!”
朱鹤鸣没想到女鬼居然更恐怖了,顿时吓的连动都不敢动了,用手紧紧地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大了。
李小小被魏佳懿带着见了不少孤魂野鬼,其中有两个长的也挺吓人,可是不知道为啥,她自从开了阴阳眼之后,这胆子也跟着蹭蹭的变大,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看着女鬼还在努力的长指甲,李小小好心地劝她:“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干嘛非要动手呢?万一你把他惹生气了,把你头发给薅秃了可怎么整?”
女鬼气急败坏地转头朝李小小扑了过去:“你闭嘴!”
范无咎从腰里一拍,接着甩出一条铁链子,只见那铁链子黑黝黝的,看起来平白无奇,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朱鹤鸣看的直纳闷,忍不住往范无咎的腰间打量:这铁链子缠在腰上,难不成是当腰带使吗?别说还挺聪明的,虽然不太好看,但在这种时候也算个趁手的家伙什。
女鬼看着甩出来的铁链子顿时动作一滞,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铁链子看了几秒,长指甲长头发嗖嗖地往回缩,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呜呜呜吗,吓死我了!”
朱鹤鸣:“………………”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的词吧!明明是我要吓尿了,怎么你一个鬼跪下先哭了!
朱鹤鸣小心翼翼地挪到范无咎的身后,不太放心地问道:“这个女鬼闹的是哪出啊?不会是什么声东击西的战术吧?”
范无咎没有理朱鹤鸣,而是冷冰冰地扫了女鬼一眼:“你要是想魂飞湮灭直说,我不会手软的。”
“不……不是……”女鬼跪在地上挺委屈的:“我本来是想找你们帮忙的,可没想到我生前刚花了几万块钱植的头发就被您薅下来这么多,我这才没控制住急眼的。”
范无咎看着地上被自己薅下来的一把头发,顿时多了几分心虚:“假的就是假的,我也没想到这么不扛拽啊。”
李小小闻言走到女鬼身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怜悯地叹了口气:“也不怪人家女鬼急眼,头顶上薅秃了挺大一块呢,刚才她嗖嗖嗖长头发的时候我就注意了,被你薅下来的地方一点头发都没长出来,这打架的时候多影响战斗力。”
女鬼认同地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不敢吭声。
范无咎将铁链子全都缠在了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女鬼:“在你死的时候应该收到过地府的通知吧?鬼魂是可以滞留人间的,但是不能伤害活人,更不能闹鬼。你知道你的行为触犯了什么阴间第几条法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