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可那不是很正常吗?
    北方是连年旱灾,外加特大蝗灾,那可真的是方圆百里颗粒无收。再待下去, 是必死无疑的。而南方虽然不安定, 可说白了, 就算是战乱年间,也总有人能活下来的。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 往南走确实是唯一的生路。
    杨冬燕甚至不确定那个话究竟是对她说的, 还是对当时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说的。反正在当时,大家都是一股脑的往南走, 一路上死了不少人,但总归有人活下来了。
    ……
    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还有一个问题,祖宗啥的倒是无妨, 想也知道,魏大哥魏大嫂肯定会管的,再不济也有老叔他们。但可以不管先人,却没办法撂下孩子不管,窝头还要参加科举,而科举是必须在籍贯所在地考的。也就是说,甭管他们怎么走,到了明年的六月,还得照样回到省城参加院试。
    甚至不止院试,还有将来的乡试,都必须回原籍考试。
    如果全家人都往南边去了,那就代表着窝头得每年回来考试。当然,一旦获得了秀才功名后,就是三年回来一次考举人。
    甭管哪一种,都麻烦得很。
    唯一的解决办法,大概就是等窝头顺利的考上了举人后,全家才能往南去……
    等等!
    杨冬燕猛的想起了一件事儿。
    在她的上辈子,其实最早国都也是在北方的,只是后来,前朝皇帝不当人,偏又遇上连年旱灾,这才有人四处起义造反。而闹得最凶的,就是南方鱼米之乡那边的几个大世族。
    也因此,她上辈子的国都是在南方的。
    南方,南陵郡。
    可这辈子呢?
    要是国都在北方的话,难不成就算等窝头高中了,他们还得往北方去?
    就他娘的气人!
    杨冬燕实在是想不出法子来,索性将这事儿暂且搁在一旁,等找机会悄然打听一下,国都到底在南边还是北边。最好是在南边,她的生路在南边啊!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杨冬燕却是满面愁容。
    窝头就很心疼他奶:“奶,我以后一定好好念书,明年一定考上秀才!”
    杨冬燕咋舍得将责任推给自己最心爱的宝贝孙子呢?就算真要找个人背锅,家里那么多人呢,推给谁不好,干嘛要苛责小孙孙呢?
    “窝头乖,奶没事儿。这些神佛的事儿,咱们既要保持尊重的态度,又不能全然信了。这人呢,还是得靠自己的,自己上进才是最要紧的,不是签文上说了啥就是是啥的。”
    窝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猪崽偷偷的伸手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他,自己的签文是啥。
    “没给你求。”窝头一句话解决所有的问题。
    猪崽:……伐开心。
    “你们出去玩儿都不带上我,连个签都不给我求,那……哇!”猪崽的抱怨声戛然而止,因为窝头塞给她一包雪梨酥。
    “要不是天气太热了,怕买多了坏掉,我还想多买一点儿。你可不要都吃光了,也给猪小妹留一点儿。”窝头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哥哥,考虑到猪小妹还在睡午觉,他决定叮嘱两句。
    不一会儿,杨冬燕就打发窝头带着猪崽出去玩了,堂屋里只剩下大牛俩口子和二牛俩口子,并杨冬燕一起想对策。
    就目前看来,去南边最大的障碍是窝头,他既然要参加科举,就不可能离开原籍。当然,也可以选择考前回来。但考虑到这年头交通太不方便,再说了,出门在外是很容易出各种意外的,撇开安全问题不提,但凡遇上一些小麻烦,就会耽误时间。
    事实上,那些举人去参加会试时,都是至少提前个半年出发的,怕的就是碰上事儿耽误了时间。
    可人家会试起码是三年一次的,提前半年出发也没啥。换成考院试,岂不是得每年回来一趟?每次提前半年?考完再耽搁一阵子?
    得了,还不如直接别走了,就留下来吧。
    家里人合计了一下,觉得三年一次的乡试倒是可以从南边赶回来考,但院试肯定不行。
    换言之,甭管将来打算怎么办,都得先等窝头考上了秀才再说。
    “那就先这样吧,我明个儿就送窝头去学堂。”杨冬燕拍板定了下来。
    新的学堂离家里不算太远,先前窝头也是自个儿去的。可这不是前头浪了那么久,杨冬燕觉得还是应该跟人家先生打个招呼的。再一个,省城那边的确会派人送消息去各个县城,但时间有早有晚,哪怕再早,也没得说三五天内就送到的。
    一般来说,七月十日放的榜,大概要等到七月底才会送到各个县城。
    杨冬燕是让窝头将他们县城考上的名字誊抄了一遍的,有一个还是他的同窗,尽管其实没同窗多久,但也算是吧。还有一些则是其他学堂的,反正窝头是抄录了,回头直接给先生即可。
    除了这些外,杨冬燕还在省城置办了一些东西。
    基本上都是日用品和衣裳料子,她倒是想买吃食,但天气太热了,怕闷在包袱里变馊,因此只少少的买了一些,让窝头自个儿提着。
    呃,估摸着这回儿应该都进了猪崽的肚子里。
    等杨冬燕从堂屋出来后,就看到猪崽已经将一包的雪梨酥吃光了,这会儿正拿着油纸包对折,随后对着张大了嘴巴的猪小妹……倒进去。
    现实版的我吃肉你喝汤,姐吃雪梨酥妹吃碎渣渣?
    又瞥了一眼满脸扼腕的小杨氏,杨冬燕撇了撇嘴,也行吧,起码猪小妹还有渣渣吃,旁边这个啥都没捞着呢。
    “娘你咋就不多买点儿呢。”小杨氏满脸的失落,她特别想尝尝省城的糕点是啥滋味的。
    “怕馊。”
    “那娘你明年带上我吧,我和娘一起陪窝头考试去!”小杨氏真诚的建议道,完全没注意旁边的方氏正在冲她翻白眼。
    “做梦。”
    小杨氏:……
    突然惜字如金的老太太,让小杨氏好不习惯。
    “二婶儿!猪小妹尿裤子了!”窝头大声喊道。
    小杨氏满脸的悲伤,这孩子是咋回事儿啊,有好吃的从来不记得她这个二婶儿,但凡闻到啥臭味了,保准喊的最大声。
    “娘你在墨迹啥啊?赶紧的呀,给我妹换尿布洗屁屁啊!”猪崽也跟着大喊,“有吃的就跑得贼快,干点儿活儿磨磨蹭蹭的。”
    “不准学你奶说话!”
    小杨氏气呼呼的走过来,扛起散发着臭味的小闺女就走,还不忘拿眼瞪猪崽:“她午睡醒了,你咋没催她尿尿?”
    “我问她了,她说不!”猪崽插着腰,理直气壮的道。
    “你拿着雪梨酥问她尿不尿?”关键时刻,小杨氏的脑子还是很灵光的,可惜就算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她还是要给小闺女换尿布、洗屁屁,等下还得搓尿布。
    太苦了。
    方氏还羡慕她有两个娃儿,却不知道她养这两个娃儿有多费劲儿!
    结果,不知道是老天爷听到了小杨氏的心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等七月一过,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小杨氏满脸崩溃的宣布道……
    “我又怀了!!”
    “好!这次就是猪小小妹!”这是窝头说的。
    “不!是魏明珠。”猪崽大声抗议,“还有你们不要再叫我猪崽了,我叫魏珍珠,猪小妹是魏宝珠,听到了吗?记住了吗?”
    窝头语带无奈的扭头看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妹妹,跟家里人抗议这个是没用的:“村学的先生还给我起名叫魏承嗣,有用吗?你听这个家谁喊我承嗣了?猪崽啊,没用的,别白费劲儿了。”
    猪崽:……
    圆滚滚的小胖脸上写满了不解。
    刚开始窝头还以为她是不解为什么家里人都不喜欢喊他们的大名,非要喊小名。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他妹跟正常人不太一样,重点是截然不同的。
    只听猪崽充满了狐疑的问道:“哥哥,你为什么要叫魏撑死?你们先生是咋想的呢?他觉得你太瘦了,希望你吃多点儿?一直一直吃,吃到撑死?”
    窝头:……
    “承嗣!是承嗣!魏承嗣!!才不是撑死!”
    猪崽满脸都写着“这不是一样吗”的表情,气得窝头头一次暴跳如雷,决定临时给妹妹加个功课,叫她学会认识“承嗣”这两个字。
    其实是这样的,猪崽虽然认识不少字的,但全部都是常用字,且都是跟日常相关的字。像鸡鸭鹅猪牛羊,她都是认识的,糖块果子糕饼蜜饯,她也是认识的,还有锅碗瓢盆皂角衣裳,这些全没问题。
    当然只限于认识,写的不可能写的,就算她写出来了,窝头也认不出来。
    可“承嗣”这两个字,都不属于常用字的范畴,猪崽完全不能理解。
    “就好像你叫‘魏珍珠’,而不是‘喂真猪’。猪小妹叫‘魏宝珠’,而不是‘喂饱猪’一样!”
    为了让这倒霉妹子更好的理解,窝头临时加了课,将猪崽捉到了他自己房里,磨好砚,铺开纸,点了油灯教她认字。
    猪崽欲哭无泪。
    她只恨不得时间回到她嘴欠之前,撑死就撑死吧,关她啥事儿呢?再说了,名字跟现实也没啥关系啊,就好像她爹叫二牛,她大伯父叫大牛,可这俩还不都是人?
    所以,就算她哥叫撑死,也不会真的被撑死的,她干嘛要嘴欠多那一句呢?
    被自己坑到的猪崽,被迫参加了一对一的补课班,补了足足半个时辰的课,这才得以被她哥放生。
    刚松了一口气的猪崽赶忙跑出来,结果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就听到她哥在后头重重的叹着气说:“太晚了,明个儿再补吧。”
    咣当一声响。
    猪崽左脚绊右脚,整头猪……哦不,整个人呈五体投地的姿势,光荣地扑街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杨冬燕闻声出来,顾不得上前扶她,先叹了一口气:“二牛啊,你这俩闺女都不聪明啊,你媳妇肚子里的那个……”估计也不行。
    二牛心疼闺女,赶紧过来单手就将他闺女原地拎了起来,他还是那种抓他闺女后背的衣领,陡然升高之下,差点儿没把猪崽勒死。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二牛单手拎着猪崽,另一只手则用力的拍打着猪崽衣裤上的灰尘,啪啪啪的……
    猪崽觉得她小命休矣。
    等杨冬燕仅剩的那点儿良知发现,上前从二牛手里救下猪崽的时候,她的魂儿都快被拍没了。
    杨冬燕把猪崽抱回了自己那屋。
    回头给她脱了衣裳,一检查。
    “你这膝盖就红了一点点,胳膊肘啥事儿都没有,连油皮都没擦破,你哭啥哭?”杨冬燕就十分得嫌弃,想当年她是跟着老王爷上过战场的,肩胛骨被刺穿都没像猪崽这般嗷嗷哭。
    猪崽沉默了半晌,忽的开口:“奶,我屁股疼。”
    “你爹打的吧?”杨冬燕也很费解,“你说你明明就是整个人往前一扑,就算真要受伤,也是膝盖手。掸灰尘也该拍打前头,他打你屁股干啥呢?”
    杨冬燕倒是没怀疑二牛的用心,只将问题归咎于,这父女俩都不咋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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