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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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冰河心神不定,踌躇徘徊到午时,便立刻把他亲手做的午膳放进带保温法阵的食盒,并放进乾坤袋,身后领着如意小内侍,假装云淡风轻地出宫陪沈清秋用午膳去了。
彼时柳清歌与沈清秋正在茶楼听书,便见洛冰河一身天青色交领直裾,外罩月白大氅(披风,褙子)1。柳清歌观其衣服、配珩,竟与沈清秋身上所穿,乃是成双成对。
柳峰主当下便阴沉了脸色。
洛冰河修为高深,自是察觉柳清歌因何事阴下脸面。魔尊顿觉心中舒坦,头上绿云都好似要被风吹散去了。
“弟子洛冰河见过师尊,见过柳师叔。师尊脾胃虚弱,弟子恐外面的饭食伤了师尊脾胃,乃亲自动手做了容易克化的羹汤,请师尊进用一二。”洛冰河面上功夫做足,恭敬地对沈、柳二人作揖行礼后,再从乾坤袋取出食物。
雅座中陪侍的小厮这时才惊觉眼前之人乃魔界至尊。小厮虽说身为下贱,然而每日所见贵人,不知凡几。今日亲见魔尊富而不淫、贵而不骄2,掌天下权仍知好礼,小厮眼中不禁泛出钦佩之色。
柳清歌察觉小厮居然因为洛冰河那装模作样的礼数,从心底对其钦敬。回想那两面三刀的阴险魔尊串通魅音夫人欲对自己行不轨之事,柳峰主只觉敬佩魔尊的世人大约都是睁眼瞎,只会看自己想看到的事情。
柳清歌冷哼一声,挥退茶楼小厮。接着便冷下脸对洛冰河道:“既然膳食送到,魔尊便请回吧。”
“弟子还得行孝师尊座下,伺候师尊用膳。”洛冰河完全不惧百战峰主的杀气,依旧言笑晏晏地道。
柳峰主冷嗤一声:“你的尽孝座下,便是毁其名声,碎其仙骨,废其修为,断其四肢,然后拿他当人偶玩?高兴时接双臂,不高兴又斩了去?”
坐在一旁的沈清秋细细地颤抖了一下。
柳清歌察觉沈清秋的恐惧,乃紧抿双唇,后悔自己言语无忌又引起沈清秋想起可怕的遭遇。柳峰主踌躇好一会儿,乃握住沈清秋的右手,道:“莫怕,我在。”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魔尊最不喜别人提及他如何刑苛沈清秋之事,现在柳清歌毫不留情地撕裂了洛冰河“慈师孝徒”的遮羞布,把过往种种不堪放到天光白日下曝晒。
喜怒不形于色的魔尊都禁不住阴沉脸面,后又见沈清秋细细颤抖了一下,心中邪火更是越烧越烈。
“四派联审之时,师尊可是因‘残害同门’获罪。师尊所受苦楚,还未谢过柳师叔。若无柳师叔专美于前,师侄何以能独秀其后?”
“竖子放肆!”柳清歌被他的话气得真气激荡。
“你们都闭嘴。”沈清秋被柳清歌的真气一激,乃以手帕掩唇低低地咳嗽一声。
柳、洛二人察觉锦帕上点点红梅,只得忍下火气。
沈清秋恐其二人又要打起来,乃打发柳清歌回去苍穹山派:“柳师弟,我便不留你用膳了。你先回去吧。”
“柳师叔千里御剑而至,不留膳实在失礼,师侄略通空间之术,还望师叔莫要见笑,且让师侄送师叔一程。”洛冰河又换上他那朗月入怀的君子脸面对柳清歌笑道,也不说“送师叔回山”,却故意说“送师叔一程”,气得柳清歌又冷哼一声。
沈清秋蹙眉盯着洛冰河,不知他又打什么主意。
魔尊见沈清秋对自己处处防备,只觉心中酸涩,只得苦笑解释道:“师尊,弟子是诚心送柳师叔回苍穹山派。”
“你且放宽心,他就是不看你的脸面,也看烟儿脸面。”世纪直男柳清歌反唇相讥道。
沈清秋之前便听说,柳夫人在洛冰河后宫,虽无魔后之名,却有魔后之实。按这么说,柳清歌也算洛冰河的大舅哥,洛冰河理应不会害了柳清歌性命。因此种种思虑,沈清秋乃点头附和柳清歌之语。
洛冰河见沈清秋居然认同地点头,气得脸都扭曲了。躬立一旁的如意小内侍简直想把自己缩起来,远离暗流汹涌的柳、洛二人。
临别之际,柳清歌从驭兽袋中取出一只满身绒毛的白毛鸡崽,郑重地交到沈清秋手上。
“替我养几天。”
沈清秋一脸嫌弃地皱起鼻子:“谁要替你养鸡崽?我拒绝。”
一旁满脸风雨欲来的洛魔尊马上便晴空万里,连那虚假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柳清歌撇了撇嘴,心道:“若不是听木师兄说,让你养个宠物,好让你心里惦记点什么,不至于心存死志,我才不会辛辛苦苦地去翻了几座山找一只白孔雀幼崽呢。”
“嗯,绝对不是烟儿说的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定情孔雀’。”柳清歌又在心底补充道。
柳峰主也不想想,送什么宠物不是送?为什么自己不辞劳苦的,也要送白孔雀?
“替我养几天,我送你书圣亲手提字的折扇。”柳清歌细细思量一下家中藏品,乃道。
沈清秋此刻才转过眼神,正眼盯着眼前“白毛鸡”。
“养不活可不怪我。”毒舌沈清秋总能在清奇的方位跟柳清歌呛声。
洛冰河见沈清秋居然收下柳清歌别有用心的礼物,气恼得嘴角微笑都僵硬了五分。
接着,沈、柳旁若无人地斗嘴呛声更让洛魔尊整张脸都僵了。
柳清歌啧了一声,“这是白孔雀,养不活了下次便养猞猁吧。”
“柳清歌你找死!”
“走了。后会有期。”
1披风是一种衣服的形制,为披用的外衣,大多直领对襟,颈部系带,有二长袖,两腋下开衩(清代《舜水朱氏谈绮》三卷中描述的披风为对襟直领,制衿,左右开衩 )。
披风流行于明代。一般既可以在室外穿,也可以在室内穿着。
大氅是汉民族汉服的传统服装之一,又称氅衣,属于男装罩衣的一种,特点是对襟大袖,整体宽大且有系带,只做常服穿着。
2古汉语中“富贵”是两个意思。
财物多,为“富”。得人尊敬,社会地位高,为“贵”。贵贱以物喻。犹尊卑以器喻。《广雅》一曰爵以驭其贵。《周礼·太宰》民犹犯贵。《礼记·坊记》贵贵为其近于君也。《礼记·祭义》苟富贵,无相忘。《史记·陈涉世家》又如:显贵;权贵;亲贵(帝王的近亲或亲信);富贵(有钱又有地位)
“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礼记·曲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