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纪沅现在只盼望应家这几人赶紧走,他好上楼收拾东西。
    他初来乍到这个世界,不想第一天就惹事。
    应家目前为止也就对他冷嘲热讽而已,纪沅根本不放在心上,前世他被百姓称之为暴君,国子监的学生闲得没事儿就在京城开读书会骂他,诗词小曲、律诗绝句、话本演绎,层出不穷。
    纪沅自己还亲自去听过几次呢,有几位文采极好的学生,骂得还挺中肯,甚至让他有了惜才之心——当时骂他骂得最凶的那位,就是大周朝后来位极人臣的宰相江映月,和纪沅还成了莫逆之交。
    就现在应家这点儿不痛不痒的鄙视和奚落,对纪沅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事儿。
    要收拾他们,为时太早,纪沅带兵打仗时是出了名的能屈能伸,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最后才统一了九国,缔造了大周朝一统天下的盛世。
    走到门口时,纪熙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应舒涣说:“阿涣,既然要去老爷子那儿,就顺便叫上小沅吧。”
    说完,脸上露出一丝局促:“不然小沅没去,老爷子又要多想了,万一以为是我代替了小沅的位置……”
    “他对我儿子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敢去我家吃饭?”慕幼兰冷道:“我看他就是脑子进水了,今天就给我在家里好好反省自己!”
    接着,她视线一转,安慰纪熙:“你别怕,老爷子问起来阿姨替你挡着。”
    纪熙点点头,又看向应舒涣:“阿涣……”
    应舒涣没看他,而是看向了纪沅,眉头皱起,警告他:“纪沅,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别用那种下作恶心的手段使到我面前。我能容忍你一次两次,不代表能容忍你第三次。”
    第一次是指纪沅千方百计想要嫁给他,他让他得偿所愿了。
    第二次是指纪沅痴心妄想盼着与他同房,甚至还用上了下药的损招,这触及到了应舒涣的底线,他无法容忍。
    说完,应家的人都走了。
    一时间,客厅里就剩下纪沅和保姆两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诡异的气氛,保姆本来就有点儿瞧不起纪沅这个有名无实的“小少夫人”,因此敷衍地打了声招呼,就去保姆房歇着了。
    纪沅也懒得和这种庶民计较,当然主要是他饿得太厉害,现在急需要把自己的存款拿出来,到外面买些东西填肚子。
    他跟应舒涣结婚一年,从未同床共枕过,两人的房间虽然都在二楼,但是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井水不犯河水。
    唯一一次同床共枕,就是昨晚应舒涣被下了迷药,一不小心和他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从记忆里来看,应舒涣对他的厌恶应该是刻在骨子里的。
    在应舒涣眼中,纪沅不但用尽手段卑鄙无耻的坐上了应家小少奶奶的位置,还棒打鸳鸯拆散了应舒涣和纪熙,合该罪该万死。
    应舒涣现在恐怕一句话都不想跟自己说,正巧纪沅也累得厉害,穿越到陌生的世界,他还没能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份。
    况且原主的身体似乎还有些问题,让他头也疼心也疼,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
    一边喘气一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纪沅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立刻减肥。
    不说原主的身体看起来不美观,就是这少得可怜的体力,就让纪沅无奈了,好在内力还在,不耽误他练武。
    嗯,其实他还是挺爱漂亮的,虽然现在这副皮囊不如自己以前的,但还是要收拾干净,起码不要像现在这样,又脏又臭,又胖又呆。
    别说应舒涣瞧不上他了,他自己也瞧不上自己。
    纪沅凭借着原主的记忆走回房间,推开门,看到房间里少得可怜的东西,叹了口气。
    这哪像一个“少夫人”住的房间,说家徒四壁都是抬举了……简直连保姆房都比这个豪华……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附带椅子),一个柜子。
    想要在这么豪华的别墅里面找出这样一个简陋的房间给纪沅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起来,应家对纪沅的不满已经到达了顶点,也是下了功夫要让纪沅嫁进来吃苦头的。
    之前原主受到的欺辱,纪沅是管不着的,他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所以想尽快离开应家——毕竟前世他已经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在他这个天下之主面前,谁敢称龙称凤?
    重来一世,纪沅只想远离纷争,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这是他前世不敢奢求的心愿,也是师……算了。
    或许这是上天怜悯他,给他的一次机会。
    纪沅不再回想前世的事,心想:嗯,既来之,则安之。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从应家搬出去,远离这极品的一家子。
    纪沅的东西很少,几件大码的衣服和裤子,一个笔记本,还有一个相框,照片里是纪沅和母亲的合照。
    纪沅蹲下来研究了一下行李箱的使用方法,摸索着打开了行李箱,心中感慨了一句这个时代物品的方便与精致,将衣服放进去之后,纪沅又在日记本里找到了几张红色的纸钞。
    摸起来与寻常的纸不同,声音很脆,看起来似乎是这个时代的货币。
    纪沅清点了一下,总共加起来只有一百二十块,他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物价是什么样的,一百多块钱能买到什么东西?
    咕——咕咕——肚子又叫了几声。
    嗯,没有挣钱之前,还是省着点儿花,纪沅面不改色的无视了肚子的咕咕声,立刻做了这个决定。
    他是不怕吃苦的,带兵打仗在前线,什么苦没有吃过,跟着将士们吃树皮喝雨水的事儿都常有的。
    最夸张的一次是三天三夜没有吃饭,这也练就了纪沅超乎于常人的忍耐力和意志力。
    夹在日记本里除了几张人民币,还有一张塑料卡片,是绿色的,上面还有一串纪沅不认识的符号。
    他试图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塑料卡片的使用方法,但是原主的记忆不知道为何损失的很厉害,许多东西都要他自己去研究。
    纪沅叹了口气,只凭直觉知道塑料卡片估计是能去钱庄换银子的东西,至于怎么换?
    去了再说吧!
    有银子傍身,纪沅的底气足了几分,把日记本也放到箱子里。
    日记本里一张轻飘飘的纸落下来,纪沅“嗯?”了一声,下意识捡起来,纸上只有一段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你成了我最擅长的事情。每当我觉得离你更近一些,都只是从一颗星星到了另一颗星星,可我这次依然觉得,陆觉行,我好像离你更近一些了。”
    第5章 恐吓
    “陆觉行?”纪沅挑眉,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了一圈,似乎没有找到这个男人的名字。
    不过原主的记忆本来就是破损的,纪沅也没抱有多大希望找到。
    看纸条上面短短几句话,透露出无限求而不得的情思,纪沅有点儿惊讶:怎么,原主不是喜欢应舒涣的吗?这个陆觉行又是谁?
    看来,自己从原主的记忆中得到的消息是错误的。
    难道,原主其实不喜欢应舒涣,心中喜欢的另有其人?
    这是什么他爱他,他爱他,他又不爱他,他们以为他爱他的烂俗话本?
    纪沅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了四个大字:贵圈真乱。
    当然,他也没有资格说人家贵圈真烂,他前世做皇帝的时候,抢了自己的皇嫂当贵妃,简直罔顾人伦……才是真真正正的贵圈真乱……至少被文史学家骂了几百年……
    纪沅不由哑然,想到其中不为人知的内幕,他也付之一笑:死都死了,还在乎解释什么,他当初敢做这个决定,就不怕自己遗臭万年。
    更别说还有那些皇家辛秘,什么狸猫换太子、祸乱皇室血脉、太子和皇帝的妃子……
    纪沅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一边把那张纸重新夹回日记本中,毕竟这是原主的遗物,他不好意思弄丢。
    收拾好行李,纪沅把箱子提起来下楼。
    没走两步就气喘吁吁,他只好暗中运起内力,减轻自己手中的负担。
    不得不说,有武功傍身就是好,原本沉重的行李箱忽然之间就轻了不少。不过现在这幅身体的状况实在太差了,如果不是他迫切要离开应家,他一定会坐下来好好检查一下。
    现在还没有诊脉,纪沅凭本能察觉到他的身体虚浮无力,体弱多病,是早衰之相。
    前世纪沅被寄养在将军府,称付将军为师父,将军夫人为师娘。
    他师娘原是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太医陈康之女,未出嫁之前就已经是京城小有名气的女医,跟随付家军行军打仗,与付将军日久生情,成就一段佳话。他师娘后来拜在药王门下,成了药王的关门弟子,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敢和阎王爷抢人命。
    纪沅在师娘的影响下学了不少医术,悬丝诊脉、察颜观病都是看家本领。
    一边盘算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把行李箱提到了楼下。
    客厅里,小保姆正在擦拭花瓶,看见纪沅下楼,实在不能装看不见,于是敷衍地问了一句:“纪先生要出门吗?”
    纪沅教养良好,微微点头,小保姆的视线落在行李箱上,不知想起什么,语气没有之前的礼貌,嗤笑一声:“你不会又要离家出走吧?”
    又?
    纪沅转过头看她。
    小保姆的态度在看到行李箱之后一落千丈:“你一个月要来几次啊?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这样能引起应少爷的注意吧?”她放下手中的抹布,纪沅看到她的正脸,发现小保姆还挺年轻的,身材也高挑,脸蛋勉强称得上可爱,总之,比起纪沅这幅鼻青脸肿的鬼样,是非常漂亮的。
    因此,小保姆越说越气,仿佛替应舒涣生气,又好像替自己生气,说得又快又恼火:“别人挤破了脑袋就嫁不到应家来,你既然有这个福气就应该好好地感恩戴德的享着,别整天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你就算离家出走十次,应先生也不会爱上你。我劝你还是别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老老实实的,听话一点,别总是麻烦应先生……”
    “应先生长得帅条件好,又有钱,想嫁给他的人排队能绕地球一圈,我要是你,就识相一点讨婆婆欢心,整天拉这个死人脸不知道给谁看,没有公主命就别得公主病!”
    “啪”的一声,帕子被甩在了桌上,小保姆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如果你真的要走,就走的干脆一点,别装模作样,每次离家出走搞得阵仗挺大,结果隔天自己就回来了,你不觉得丢人,我都觉得丢人!”
    她啐了一口:“次次都搬出老爷子来恶心人!”
    听到这里,纪沅明白过来,原来小保姆看自己拖着行李箱要离开应家,当做了是一种对应舒涣欲擒故纵的手段,为得就是能引起应舒涣的注意。
    原主估计也离家出走过几次,记忆里,他看到了其中有一次闹得比较大的离家出走,甚至惊动了应老爷子。
    在应老爷子的强迫下,应舒涣大半夜被一个电话从伦敦叫回了建京,就为了处理纪沅的事情。当时他正在拍一部以维多利亚时代做背景的侦探剧,西装都没来得及脱就忙着去找回纪沅,就为了给应老爷子一个交代。
    那晚上下着大雨,应舒涣第二天就发烧了,足足感冒了三天。
    此事之后,纪沅在应家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难怪,纪沅想起刚才应舒涣对自己的警告,他肯定以为自己又玩儿这种把戏,然后搬出应老爷子来压他吧。
    只可惜,现在这个纪沅已经换了芯子了,他没工夫跟应舒涣玩儿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他是真要走,而且要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纪沅调整姿势,看着小保姆。
    小保姆和他的视线对上,没由来心里一跳,背后毛骨悚然。
    “你看我干什么?”她强撑着声音,却忽然想起,纪沅就算是在应家如何没地位,那也是应老爷子亲点的孙媳妇,她只是在应家工作的保姆,哪儿来的底气和纪沅叫板?
    小保姆越想越严重,想不起为什么之前会觉得纪沅好惹,现在看到纪沅的眼神,她浑身都僵住,仿佛被什么洪水猛兽给盯上了一样。
    纪沅可是比洪水猛兽更恐怖的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前世纪沅能够一统大周,都是从成千上万的将士们尸骨里踩出来的,那是刀山血海里练就出来的气场。他带领的一支军队对外曾经击退过神圣帝国的海军,对内镇压过最狂的一支起义军队,扫外洋,克义军,灭八国,平大周,开创太平盛世。在整个第四世纪里天下无敌。
    他是大周朝的脊梁骨,也是悬在大周朝百姓头上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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