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李安好不跟昭修容计较,但也不能由着她在坤宁宫嚷嚷,绕过屏风驻足于地辛之后:“你寻本宫有何事?”
    朱薇岚还认得李安好,微仰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屑冷嗤一声,从琵琶袖里掏出一沓银票,甩了出去:“这是两千万,我要你离开靖昌大帝。”
    什么?李安好避过两张散落的银票,目光不离朱氏,到此她是真的确定昭修容痴傻了:“这里有两千万两?”
    “我……”
    就在此时,御前的方脸太监突然窜到朱氏身后,手起下落劈在后颈。朱氏两眼泛白,晕厥了过去。
    李安好敛目看着。
    天乙一手拉着瘫软的朱氏:“娘娘,自明日起朱氏女就不会再来坤宁宫请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地支持!!!!
    第70章
    朱氏薇岚就这么痴傻了!
    细细回忆从前, 李安好内心里是觉朱氏没那么脆弱,可现实摆在眼前,耳边还回荡着她刚刚说的那些莫名其妙又古怪的话语, 李皇后、靖昌大帝,还有两千万?
    蹙眉苦笑,这不是痴傻是什么?皇上的私库都拿不出两千万两白银,国库倒是有可能有。只李皇后和靖昌大帝, 怎么听都含一丝她尊称丰天女皇的意味。
    “你是要带她回栖霞宫?”
    天乙点首, 按着皇上的意回道:“因着懿贵太妃病逝, 恪王弑君篡夺皇位事败,朱氏女心忧承恩侯府怕被罪责。日日提心吊胆神情紧绷,终致心神崩溃神智错乱, ”也就是痴傻了, “未免伤及他人, 姜苁灵建议将其暂时拘禁一方调养。”
    朱氏是三日前出现明显不对的, 那日皇上晚间过来, 她提了一嘴。皇上丝毫不意外, 只让她容着些。李安好不清楚朱氏痴傻是否与皇上有关, 直觉这事也不是她能多管的。
    目送二人离开,一调头就见小雀儿肃着小脸, 张着两小手在数, 正欲问,就听她嘀咕, “还有十三个。”
    “什么还有十三个?”李安好不解问道。
    再算上敏美人、冯嫔、郝昭媛这一串, 那就只剩下十个。小雀儿对这结果有点满意了:“主上的妃嫔啊。”
    李安好一愣,后又笑之:“可近日皇上就该下旨选秀了。”到时成百上千的闺阁淑女尽聚储秀宫,各色皆有, 后宫里又要充实了。
    小雀儿鼓着两腮,后宫怎么跟野草堆似的,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宫人将散落在各处的银票捡了起来,九娘点了两遍:“两万两银子,”看向皇后,“娘娘,这个……”
    “收着吧,等皇上来了,交予皇上,”李安好可是知道现如今承恩侯府的日子不好过。
    只是叫皇上拿出银子来赏赐承恩侯府,他也不痛快。但就这么不管不问,之前皇上又演了那么一出,朝臣们私下里该议论了。这银子来得正好,昭修容痴傻了,也用不着。
    “娘娘,”冯大海来禀:“太医院院判姜苁灵来给您请平安脉了。”
    今儿二月初三,昨儿是龙抬头,皇上怕冲撞了胎灵,就一人去了护国寺祭祀。帝后过头一个年,按理皇后怎么都该陪着皇上一起祭祀神明,现宫里宫外应都在猜她为何没陪在君侧。
    “请姜院判进来吧。”
    候在殿外的姜苁灵,这会神思有些不安。依规矩,年前他在小年日前一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三,给皇上、太后、皇后请了平安脉。脉象示,三位主身子均康健,当然太后那还是那么一说。
    可皇后?
    这前朝后宫皆知帝后情深,可昨日祭祀,皇上却没带皇后。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姜明那不孝子还追问年前那次请脉他有没有喝酒?
    不要命了,还喝酒?姜苁灵估摸着皇后应是有喜了,这些天后宫妃嫔一日不堕地向中宫请安,想来凤体安康。
    “姜院判,皇后娘娘请您进殿。”
    “有劳冯公公了。”
    入了正殿,姜苁灵快速瞄了一眼坐于主位上的皇后,心安了,进到一丈之处跪地磕头:“臣太医院院判姜苁灵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姜院判请起,”李安好也不多言,将左手搁在桌几上。九娘拿了一块干净的丝帕覆于手腕之上。
    姜苁灵起身走近:“臣请为皇后娘娘搭脉。”
    “准。”
    再上前两步跪地,姜苁灵收敛心神双目下望,抬手请脉。轻轻一按,滚珠就显,他慎之又慎,断着时日。
    地辛和小雀儿瞪圆了眼盯着姜苁灵,见他眉头都拧成虫了,心急不已。这太医院的老驴头是指头上长老茧了吗?磨磨唧唧的,有这工夫人都可以杀两人了。
    过了足有二十息,姜苁灵终于收回了手,起身后退跪地叩首:“恭喜娘娘,怀喜已足两月。”果然皇后这胎是在年前怀的,算计着时日,小年时脉象还不显,他没发现也在情理之中。
    跟宝鹊前日诊的一样,地辛和小雀儿不再瞪眼了,把心放回了肚里。
    李安好右手覆于腹部:“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听皇后声音宁和语调平缓,姜苁灵知皇后应早晓怀胎之事,谨慎回道:“娘娘近日可有不适之感?”
    李安好摇首:“没有,就是胃口开了。”
    “那便无需用安胎药,”姜苁灵细说了一些平日里要注意的事项。
    九娘几个比对着宝鹊所言,认真听着。两刻后,姜苁灵出了坤宁宫,这才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见御前的范德江等在矮桃林前,心神一动了悟其来意,快步上前拱手问候:“范公公。”
    “跟咱家走一趟吧,”范德江怀抱着拂尘,抄着两手调头往乾正殿的方向:“皇上正等着呢。”
    “是是,”姜苁灵跟上,在心里打起腹稿。
    隐在矮桃林中的一双眼睛看着那二人走远,抬手拽下斗篷的帽子,脖子不再紧缩着,脸面露出,正是居在咏和宫西侧殿出云阁的冯嫔。
    二月二龙抬头,皇后没陪皇上去护国寺,她就生了怀疑。皇后身子康健,怎么就不能参加祭祀了,总不会是皇上不带她?
    这姜苁灵才从坤宁宫出来,便被范德江给请走了。冯嫔微眯双目,皇后应是怀喜了。
    想想去年她怀喜时皇上的态度,比对之下,可真叫人心寒。眼中闪动着泪光,眸底尽是怨妒,手捂着嘴压制着呜咽声,她好恨。
    到了乾正殿,姜苁灵已经打好腹稿,跪拜后等待问询。
    “皇后身子如何?”皇帝批完手里的折子,搁下朱笔看向姜苁灵。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凤体康健,腹中龙嗣足两月,脉息强劲。”
    皇帝闻言面目柔和了两分:“你可能估算出皇后的生产之期?”
    这个不难,姜苁灵拱手向上:“还请皇上允臣片刻时。”
    “允”
    姜苁灵掐指算计,确定了范围复又计算两遍,没有差错后出声回道:“若无意外,皇后娘娘的生产之期应在九月初九左右。”
    意外?皇帝敛下眼睫,勾起唇角:“从今日起,坤宁宫那你和姜明多盯着些,朕要皇后母子平安。”
    这是姜苁灵最怕听到的话,可皇命不可违,他只得叩首领命:“皇上放心,臣与姜明定全力以赴。”
    皇帝右手弹着龙案,脸不红心不跳地问道:“怀胎几月可行房?”
    咕咚一声,姜苁灵吞咽了口口水:“三月足。”这不是都要大选了吗,皇上怎么还惦记着皇后娘娘?
    “嗯,”皇帝没什么要问的了:“回太医院将妇人怀喜时要注意的事罗列出来,交到御前。”
    “是,”姜苁灵偷瞄了一眼坐于龙椅上的主,极为忐忑地问道:“皇上,皇后娘娘怀喜之事可要瞒些时候?”
    皇帝蹙眉:“皇后是中宫,怀有龙嗣乃是大靖之喜,不用整得偷偷摸摸的。”等臭小子平安诞生,他还要大赦天下,开恩科,为他们母子挣名声。
    姜苁灵了然了:“臣告退。”
    不过一个时辰,整个皇宫都知中宫有喜。后宫妃嫔虽有羡慕嫉妒,但更多的是高兴,尤其是进宫至今还未承宠的孔雨晴、韩璐二人。她们在宫里可是尴尬至极。
    “长姐,你瞧瞧我这一身如何?”韩璐换上了压箱底的袄裙,在淑妃面前转着圈。
    今晨上折子交代了郝氏撺掇她的事,淑妃这会是烂泥一摊,倚靠着软枕坐在榻上,连个眼神都不给韩璐,有气无力地说:“别白日做梦了,皇上要临幸你们早成事了,哪会晾到今天?”
    数九寒冬,当头一盆冷水。韩璐不转了,灿烂中略带羞涩的笑容僵在脸上,紧抿着嘴。
    “皇上在娶皇后时,并未打算纳四妃,”淑妃叹气,她也不想打击小妹,但有些心思早绝了好,“你们会进宫,全是太后之意。”现又有郝氏那一出横插.进来,就算皇上有那劲儿,估计也没那心思了。
    相比韩璐,孔雨晴倒没这么喜形于色,只也在翻箱倒柜,捯饬自己。
    墨色轻纱入眼,手下顿住,这颜色与徐嫔钟爱的墨玉笛几乎一样。手指捻纱,心头的火气熄了稍许。调头转身出殿,站在檐下望向门户紧闭的东侧殿。
    慈宁宫里,太后也听说了皇后有喜之事,虽不快,但想到日后皇帝不得再独宠中宫,那点不快就散了。
    恩爱夫妻,最忌讳的就是中间多了旁人。她倒要瞧瞧那小贱皮子能得意到几时?
    “再过一月就要大选了,这时怀喜待诞下龙子,皇帝身边早有新欢了。”到那时,帝后生分是在所难免,她的机会便来了。
    “娘娘,中宫有喜,咱们是不是该赐份礼过去?”鲁宁小心翼翼地提醒,皇后怀子是大靖之喜,太后万不能冷待之。
    “赐,当然要赐,”太后也不小气:“你去库里挑几样珍物送过去就行了,”她可不耐烦见皇后那张脸。
    皇后初传出怀喜,各宫妃嫔想着帝后之间的情意,以为皇帝定是要陪着几天。不料这晚皇上并没进后宫,也未召皇后去乾正殿。
    夜临子时,天智到了:“主上,请移步栖霞宫。”
    移步去哪?范德江有点懵,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心里头已经把德妃摔打成泥了。都怪叶氏,没有她那番折腾,他定是寸步不离皇上。
    背手立于山河千秋图下的皇帝闻之弯唇,微敛凤目,他等很久了。
    自地乙为朱氏女点沙曼陀香的第四日起,栖霞宫的宫人就一个个无声无息地被换下,有些离宫还乡有些则被安插到了旁的地儿。
    皇帝进入栖霞宫正殿,在主位落座。
    装傻充愣厚着脸皮提着小命跟着来的范德江,退至一旁。站于殿中央的天智摘下挂在腰间的那只翠玉鱼篓,拔了塞子,倒出鱼篓里的那东西。
    一根长约两寸的黄金制的扁条鱼落于掌心,放下鱼篓,将黄金扁条鱼拿起,天智抬首看向皇上:“待臣招出朱氏女,皇上有什么要问的就直接问。”
    “你开始吧,”皇上双目深沉,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天智左手两指捏着黄金扁条鱼置于胸前,运起内劲蓄于右手指尖,抬起敲击扁条鱼身上的三片鳞。
    叮……
    明明声音不大,清脆中透着空灵,闻者却觉如针在耳中穿行,直击灵魂。忍不住想要去掏耳朵,把那声音抠出来。殿中几个龙卫皆蹙起眉头,天智的本事他们都有领教过,只控魂与摄魂是不一样的。控魂不伤人,摄魂却伤魂魄。
    叮……
    又是一声,这回又似深山古钟,层层递进,悠远又刺耳。
    躺在寝殿的朱薇岚双目紧闭,被吵的睡得极不安稳。守在床边的地乙双手抱臂,两眼看着她在睡梦中躲避声音。
    叮叮……
    在第四声落时,朱薇岚身子一僵,蓦然睁开一双柳叶媚眼。只这媚眼空洞无神,连点亮都没有。
    这时天智轻启唇:“还不快来见,”朱薇岚木愣愣地坐起欲下床。地乙立时给她套上一双绣鞋,后跟着幽灵一般的人晃悠悠地出了寝殿,来到正殿。
    天智闪身进到朱薇岚一尺之内,望进她空洞的双目,快速念叨一些生涩似经文的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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