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那我可以给你生么?”
    “不能!哥,你也是男的。”戚隐扶额。
    扶岚看起来很沮丧,走过来把篮子放进戚隐怀里。
    戚隐掀开碎花土布,一群小鸡雏仰着脑袋,张开尖尖的淡黄色小喙,朝他叽叽喳喳地叫。它们的毛短短的,蓬蓬的,窝在一块儿,黄澄澄,像一个又一个土豆疙瘩。扶岚戳了戳一只小鸡雏圆溜溜的小脑袋,对戚隐说:“送给你。”
    鸡雏叽叽喳喳,清脆得像急促的短笛。戚隐问:“它们在叫啥?”
    “叫娘亲。”扶岚说。
    戚隐狐疑地看他,“哥,你是不是在调戏我?”
    “阿芙说的,”扶岚的眼神干净又纯澈,“小鸡还小,笨笨的,它们以为你是它们的娘亲。”
    好吧,算他说得有道理。戚隐抱着一篮子的小鸡崽,心都要化了。返身把它们放进栅栏里的竹篾鸡笼子,喂它们喝了点儿水吃了点儿小米粒。黑猫把那帮姬妾赶走,这里又清静下来。一切归置妥当,戚隐回屋吹灯,当晚各自安歇不提。第二天早上戚隐吃完饭下去喂鸡,推开栅栏一看,他可怜的小鸡崽一个个歪着脖儿瘫在稻草堆里,全死了。
    第83章 南风(二)
    谁他娘的这么残忍?连小鸡崽都杀!戚隐悲痛万分,捡起一只小鸡崽捧在手心,颤悠悠吹了口气儿,鸡崽艰难地眨了眨绿豆大的小眼睛,脖子一歪,一命呜呼。戚隐想去找扶岚,吊脚楼里找了一圈,扶岚和黑猫都不在。站在走栏上手搭凉棚往下望,才发现村寨里热闹万分,多了好些妖怪。有几只扁毛妖怪蹲在他家对面的碎石矮墙上吸旱烟,对着戚隐吹烟圈。
    “他是谁?”
    “听说是大王带回来的宠媵,”他们在那儿交头接耳,絮絮低语,“屁股真翘,皮肉也嫩,你们说他一胎能下几个崽?”
    戚隐忍无可忍,吼道:“老子是响当当的爷们儿,不下崽!你们大王在哪儿?”
    妖怪们被他吼得一愣,给他指了个方向。戚隐沿着石子路往下走,望着村寨中央走过去。那儿围出一片大空地,昨儿还是空荡荡的,今儿挤满了妖怪,有山雀有狐狸有山猪,还有许多戚隐看不出原型的妖怪。他们大多腰间挎着刀,胸前罩着铁青色的铠甲,腕上系着铁护腕,全都席地而坐,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有的面前放一方缺了角的长条黑漆案,上面摆着金罍,多半是从人间抢来的。戚隐看见了朱明藏,那只猪坐在妖怪堆的最前面,满脸横肉,晒成黯淡的赭黄色,扬着下巴,佩刀横放在膝头,看起来很得意。
    扶岚坐在上首的龙骨王座里头,骨头是纯黑色,骨刺末端凝着森冷的寒光,锋利得恍若刀剑,戚隐觉得坐在上面一定很硌屁股。黑猫窝在扶岚的怀里,懒洋洋地打哈欠。
    村寨的居民蹲在屋顶上睃望看热闹,极目望过去,满寨子的屋顶挤得满满当当,黑压压一片,全都坐了妖怪。有好些九头鸟负着茶果酒菜,扑着翅膀穿梭在屋顶之间贩卖。戚隐看得目瞪口呆,迟疑了一阵,没敢近前去寻扶岚,兀自找了处视野好的屋顶,也坐上去。打巧一只九头鸟飞到近前卖吃食,戚隐看得眼熟,发现这是他哥的二十八姬妾之一。
    “弟娃也来啦!吃点儿啥?三钱一壶果酒,一钱一盅茶果……也罢,你新来的,送你一壶!”九头鸟叽叽喳喳叫,一颗脑袋侧过脸,叼了壶酒放在戚隐手里。
    戚隐连声道谢,买了两盅果子照顾她生意,因问道:“嫂嫂怎的干起这活计来了?”
    “没法子,郎君太穷,咱只好自力更生呐!”九头鸟怅然道。
    对面又有妖怪吵着要吃要喝,她忙得很,话没说两句就飞远了。戚隐还没弄明白底下聚作一堆是做什么,只好问边上的妖怪,“老兄,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我们南疆的大朝议。”一个妖媚的女声响起在耳畔,戚隐扭过脸,差点吓得跌下去,是昨天那只狐妖女萝。她对着他笑了笑,转眼间幻化出一个姑娘的模样,“二十八个部族首领齐聚大王寨,今早朱明藏那只猪堵在郎君家门口,逮着郎君参加大朝议。弟娃,且看着吧,有好戏可以看。”
    她话音刚落,底下响起雷鸣一般的鼓声。场中铜鼓响了三声,一只铁塔似的罩甲妖怪大吼:“献俘!”
    三个头上罩着黑布的人被押进场中,妖兵按着他们跪下,揭掉头上的黑布,露出三张脏兮兮瘦棱棱的脸。那是凡人,他们被天光迷住了眼,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见四下里都是阴森恐怖的妖魔,登时吓得涕泪横流,裆下洇湿一片,一股呛人的尿骚味在座中蔓延。
    朱明藏站起来,怒喝道:“此三人,一名扶擎天,一名扶立地,一名扶下水,冒充陛下皇嗣,玷污南疆威名。砍了他们的脑袋,扒出他们的心肝沾酱油,下酒!”
    戚隐一愣,想不到这兴风作浪的扶岚三孩儿不是妖魔扮的,而是土匪扮的。
    下面朱明藏话音刚落,立时有妖怪大喝:“拿去!”
    四下里皆大喝:“拿去!”
    一声递一声,从朱明藏往下,流水般传下去,次次皆如惊雷一般掷地炸响,最后传到三个俘虏的身边。最后一只妖怪怒发张目,厉声暴喝:“拿去!”
    在俘虏惊恐的双瞳中,孤寒冷冽的长刀拔出刀鞘,刀光下压,三束血花同时炸起,泼喇喇地溅在地上。三颗头颅犹如鞠球,遥遥抛出去,骨碌碌滚进妖群。满座沸腾,屋顶的妖怪敞开衣襟,锤击胸口,高声嚎叫。霎时间妖魔的嚎声此起彼伏,织成一片,响彻天穹。扶岚抱着猫坐在上首,目光并没有落在那人头上面,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全村寨都在斩俘中沸腾,只有他淡淡的,像置身事外。
    铜鼓再击,四下里恢复静寂。两列黑袍使者扛着四担礼物上前,跪在扶岚脚边,“九垓新任大祭司源如期献礼于前,贺陛下喜获麟儿,恭祝陛下寿享千秋,泽被四海!”
    “哟,新上任的大祭司,”女萝在戚隐耳边笑,“听说是个一等一的尤物,在渊山底下走了一圈,墨水河里的魔物们都翻起了白肚皮,你猜怎么?原是害起了相思病!”
    得了吧,就他们南疆妖魔的眼神儿,估摸又是个猪头狗脸的模样。戚隐不以为然,远远打量那几只魔物。他们生得乌漆麻黑,尖嘴龅牙,看起来道行不大高明的样子。看来九垓魔刀结界只是用来困大魔的,道行低微的魔物尚可通行。
    “怎么的?你不动心?”女萝乜斜着大眼睛瞧他,妖媚的眼梢堆着笑意,“你这小东西,难不成同你哥子似的,也生了一颗石头心?看你相貌堂堂,嫂嫂甚是欢喜。现如今白脸当道,我偏喜欢你这样的黑娃娃,有男子汉气概。弟娃,你元阳尚在,嫂嫂帮你破童子身,如何?”
    “谢嫂嫂抬爱,小弟受不起。”戚隐干巴巴地笑。
    戚隐坐得离她远了点儿,那边朱明藏站起来,遥遥朝扶岚拱手,“留荑娘子有孕,乃我南疆开年大喜!陛下,您应当尽快立留荑姬为后,立她腹中的孩儿为太子!陛下御宇已有一年的光景,这后宫还没个捏权的主母娘娘。现下留荑养了娃娃,南疆皇后的大位当之无愧!”
    “好戏开场了。”女萝低笑。
    “臣附议,”有个留山羊胡的老妖道,“臣往人间走了一遭,得知自古以来,人间立中宫母仪天下,定东宫稳固社稷。南疆初试礼乐,皇嗣乃国家之本,自当早立。”
    四下群妖纷纷附议,只有角落里几只山雀对笼着衣袖,一声不吭。戚隐略略数了数,约莫有一大半的妖怪赞成留荑封后,朱明藏站在正当中,按刀而笑。
    “留荑姬是朱明藏献给我哥的?”戚隐问。
    “废话,”女萝翻了个白眼,“瞧他们俩猪头猪脸的模样,一瞧就知道打一个娘胎生出来的。”
    封了后,不管怎样,留荑在名义上便是扶岚的正头娘子了。戚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扣了口锅头似的,闷闷的难受。“我哥压根儿不想当皇帝。”戚隐低头看脚尖。
    “不当也得当。”女萝对着阳光看自己猩红的指甲,胭脂色的衣袖滑下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她怅然道:“谁让他这样强?你可曾看过南疆地图,可知横山在南疆什么方位?”
    “没,怎么?”
    女萝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地图,指出横山的位置,“横山在这儿。你瞧,北面是朱明藏的野猪林,西面是大雪山,那里崇山峻岭,常年落雪,是个不毛之地。南边是九垓天坑,东面是九头鸟的百灵山。九垓魔物、九头鸟和朱明藏的山猪都是极凶狠的妖魔,和西南边那帮日日只知道啄米粒儿的山雀可不一样。”她仰着红唇笑,“可看出什么来了?”
    戚隐瞪着地图看了半晌,迟疑地问道:“这是……把我哥团团围住?”
    “倒有些聪明劲儿嘛,”女萝晃着腿儿,“郎君天生神力,世上独绝。若他是妖魔还好些,可惜他非人非妖又非魔。让他当皇帝,一方面是盼着他继续守卫南疆,另一方面又是防备有朝一日他生了异心去往人间,成为南疆的掣肘之患。这帮妖魔鬼怪,把横山赠予郎君,打的就是将郎君团团围住,困在南疆腹地的主意。”她嘲讽地微笑,“可惜虽然主意打得好,却还是让人给逃了。去年郎君跳进嘉陵江,一转眼就失了踪迹。朱明藏率众在人间寻了半天,倒让无方山给擒了,最后竟还是郎君解的围。”
    “用得着这样么?”戚隐无奈,“我哥生得一根直肠子,肚子里根本没这些弯弯绕。他帮你们杀了魔龙平乱,还看不出他对南疆的心么?”
    “当然,郎君是什么样儿的小呆瓜,你我心里都清楚,他昨儿还答应帮留荑做猪崽子的小衣裳来着。”女萝耸耸肩,望向下面那帮群情激昂的妖魔,道,“可惜这帮妖魔鬼怪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个名叫扶岚的家伙,是一个非人非妖亦非魔的异类。”
    满座妖魔大声请求立后,朱明藏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朝扶岚颔首:“陛下意下如何?臣已将册宝准备妥当,不如趁今日大朝议,咱们就把册封的事儿给办了吧!”
    扶岚静静看着他,只道了两个字儿。
    “我不。”
    朱明藏一愣,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扶岚垂下头摸了摸黑猫,“我已经有新娘了,等我心动了,我就要娶他,我不会娶留荑。”
    朱明藏火冒三丈,怒吼道:“你这个龟儿,老子……”
    众妖拉住他,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儿,“息怒、息怒!您可是南疆肱骨之臣,不可失态啊!”
    “我很忙,你们已经耽误我很久了。”扶岚说,“最后问你们一件很重要的事。”
    朱明藏平了口气儿,稍稍按捺下来。也罢,早就料到这个龟儿不会从,立后的事儿徐徐图之,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只是没料到扶岚这厮也有国事要询了,以往让他参与朝议,不是不见人影儿就是打瞌睡,透明人儿似的坐在上首,要他开嗓跟要良家妇女当窑姐儿似的。此番他终于有话说,朱明藏欣慰了几分,道:“罢了,老子不和你计较,有何事,且说吧。”
    四下里鸦雀无声,等着扶岚发问。风轻日暖,萧萧树影在妖怪的脑袋顶上徘徊。只见龙骨王座上那个恬静的男人抱着猫,问:“你们谁杀了我的小鸡崽?”
    第84章 南风(三)
    朱明藏胸中气涌如山,脑门子发疼。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昏君就是昏君,大伙儿在这儿商议国事,他只关心他那劳什子小鸡崽!朱明藏拔出刀,骂道:“谁他娘的吃饱了没事干杀你的鸡?扶岚,你给句话儿,立不立后?你不立后,老子把你的屎打出来!”
    “你打不过我。”扶岚淡淡地道。
    “你看不起老子!你个龟儿,你敢看不起老子!”朱明藏怒发冲冠,“老子跟你单挑!”
    他挥刀就要冲上去,座中妖怪纷纷起身拦住他,朱明藏把他们搡了一个趔趄,一帮猪头狗脸的妖怪摔倒在地,滚做一堆。更多妖怪涌上来,把他团团围住,苦口婆心地劝解。场中登时乱成一锅粥,屋顶上的妖怪幸灾乐祸,还嫌不够乱,敲着烂锅破盆大声喊打。朱明藏好不容易把挡路的给撂开,一抬头,却发现龙骨王座已经空了,扶岚那个兔崽子不见踪影,只剩下黑猫窝在上头睡大觉。
    大王失踪,大朝议不了了之。各族首领化为原形,乘云的乘云,化雾的化雾,有的妖怪人化得深刻些,坐上木轱辘车子,套上匹瘦棱棱的黑骡子,晃晃悠悠地下山了。
    扶岚哪也没去,他回去洗衣裳了。他说他很忙,就是因为他家里还攒着一堆脏衣裳没洗。溪水边,他系着襻膊,皮革带束出一截劲瘦的身腰,那没进水面的一捻腕子,在日光下白得耀眼。还没开始洗刷,便听得一声怒吼,朱明藏气势汹汹赶过来,一脚踢翻他堆着衣裳的三脚红漆木盆。
    扶岚:“……”
    红红绿绿的衣裳飘进水里,颜色染了一片。扶岚什么也没说,默默蹚进水里,一件一件把它们拾回来。朱明藏脑袋冒烟,道:“你干什么你?谁让你在这儿洗衣裳!”
    “留荑、蜈蚣和九头。”扶岚一面拣一面说。
    朱明藏:“……”
    扶岚这个小子是个烂好人,让他干什么他都干,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帮别人养娃娃。留荑姬把那孩子爹的名头扣在他头顶上,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就认了。不过朱明藏目前还不知道留荑偷汉的事儿,很是无语了一阵,半晌才道:“你给老子立后!你要是不立后,老子今儿就赖在这儿,直到你立后为止!”
    扶岚摇摇头,说:“我不会娶她的,我不喜欢她。”他抱着衣裳放进木盆,道,“我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朱明藏一愣,“你什么意思?”
    扶岚道:“我不当你们的皇帝了,你们找别人吧。”
    “放你娘的屁,妖魔一战,南疆妖兵全军覆没,如今三百年道行的妖怪一个也没有,你以为妖魔共主这个位子谁都能当得?魔物凶悍,骨肉相食、同类相残在九垓是家常便饭。它们掌握南疆,后果非同小可。妖魔共主这个位置,必须得掌握在我们妖族的手里!放眼南疆,只有你修为够高,降得了魔物,压得住二十八部,你不当谁当?”朱明藏气道,“若非老子道行不够,老子早自己坐了,哪能轮得上你这个草包?”
    “可你们很吵,”扶岚垂着头浣衣,“很烦。”
    扶岚说话儿不会拐弯,太直白,朱明藏气得满面通红,一张肉颤颤的脸红得像个烧开的锅炉,顷刻间就要炸锅似的。朱明藏深呼吸了几下,勉强平了胸中的气,缓声道:“也罢,老子早看出来了,你不是个治国理政的料。无妨,现下你有娃娃了,老子悉心培养你的娃娃便是。你只要娶了留荑,立她为后,安安分分待在南疆,老子保证不打扰你,任你洗衣做饭养鸡养鸭。”
    扶岚只说了两个字,“不娶。”
    任朱明藏费尽唇舌,他都不再开口了,只默不作声地浣衣。朱明藏咬牙切齿,阴狠狠地望了扶岚的背影半晌,道:“你先头说的那个未婚妻是谁?”
    扶岚没理他。
    飒飒的风在竹林里兜转,利刃一般的竹叶在他们之中飘落,朱明藏阴冷的眸中有虎狼般的光芒闪过。这个妖怪对扶岚口中的未婚妻动了杀心。扶岚察觉到什么,缓缓扭过头来注视着他,萧煞之气在周身凝聚。
    “是你收留的那只流浪狗,对不对?大朝议的时候我看见他了,你把他带来了南疆,我的下属听闻他是你的宠媵。”朱明藏无声地冷笑,“早在神墓里老子就看出你对他不一般,原以为是兄弟,想不到是情人。怎么,你这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胎也动凡心了?”
    扶岚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想杀你。”
    “我也不想杀你,扶岚。”朱明藏把手按在铁青色的刀柄上,“凡人讲究三纲五常,你养不了娃娃传不了家,他跟你只是玩玩,玩够了就把你抛诸脑后,去娶一个正经的女人传宗接代。人间确有男人结拜,互称契兄契弟的,可到了年纪,还是得成婚生子。老子跟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别不知好歹。他日他要是丢下你跑了,你怎么办?又或者,”朱明藏嘲讽一笑,“他有旁的哥哥了,你又当如何?”
    这下扶岚沉默了,调过视线,望着溪水发呆。溪水潺潺而流,天光洒在上面,被涟漪和水涛碾得碎碎的。凉风拂过扶岚的头发,他静默着,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朱明藏提出的问题。过了半晌,这个恬静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山里细细的风。
    “那我就把弟弟关起来,从今往后,他只能叫我一个人哥哥。”
    戚隐蹲在斑竹丛的下面埋小鸡,这儿风景秀丽,很适合建坟墓。他刨了一个小坑,把小鸡崽的尸体裹在碎花土布里,一只一只放进去。坑头立了块木牌子,上面写“扶岚和戚隐的小鸡之墓”。
    正埋着,面前罩下一片影子,戚隐抬起头,看见抱着木盆的扶岚,里头堆着小山一样高的衣裳。扶岚看见小鸡崽的尸体,呆了呆,在他边上蹲下来,很沮丧地说:“对不起。”
    “怎么了?”
    “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小鸡。”扶岚低着头,他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像个老老实实的乡下青年。
    戚隐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没事儿啦,肯定是有人作梗。太残忍了,这么可爱的鸡崽崽都不放过。”
    扶岚在他掌心里蹭了蹭,轻声问:“小隐,你会认别人当哥哥吗?”
    “我干嘛要认别人当哥哥?”戚隐疑惑地问道。
    扶岚茫然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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